038 万玉枝

    安宁村村东头仅一户人家,小院宽敞,屋舍数间,看得出来,曾经是一户殷实之家,现如今篱门破损,屋墙斑驳,显然久未翻修,院中草木枯黄,落了满地,亦没有清扫,一派萧条落魄的景象。

    浓郁的药香溢出庭院,药香之中夹杂了些许异香,这异香却是从身后传来。

    张扬回身一看,女主人万玉枝站在不远处,她已换上了干农活的便装,长发用一方深色的绢布盘起,怀里抱着木柴。

    见张扬转过身来,她露出友善的笑容,问:“少侠可是蜀山弟子?昨夜我在客栈遇到一位冷面青年,和少侠一般装束。”

    “那是我大师兄。”

    万玉枝从张扬身旁走过,异香扑鼻,正是从她身上传来。

    她推开篱门,淡淡地说:“少侠远道而来,想来路途疲惫,不妨进寒舍稍坐。”

    “那便打扰了。”

    张扬随万玉枝进了庭院。

    万玉枝将木柴放入柴房,揭开药罐的盖子,药勺轻轻搅动。

    张扬随口道:“我听药铺的黄掌柜说,你夫君身中奇毒,卧病在床,这药是为你夫君熬的吧?”

    “是啊,我遍寻名医,也治不好我夫君,这药只能缓解他的疼痛罢了。”

    “黄掌柜还说,你是远嫁此地,我观你妆容入时,言谈不俗,娘家想必是富贵人家。”

    万玉枝搅动汤药的手微微一滞,很快便恢复如常,说:“玉枝不过是乡野村妇,幸得咏郎怜惜,才敢东施效颦,学了些城中小姐的礼仪,让少侠见笑了。”

    她盖上盖子,用湿布包住药罐,倒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她端着碗进入卧房,坐到床边,扶起床上浑浑噩噩的男人,舀一勺汤药,吹凉,喂到他嘴边。

    男人眼神迷离,勉强张开嘴,将汤药饮下。

    张扬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喂完药,万玉枝起身道:“这便是我夫君咏郎。久闻蜀山惩恶除妖、救苦济贫之名,咏郎卧床三年,饱受病痛折磨,少侠若能解我夫君之苦,玉枝感激不尽。”

    “我试试。”

    张扬催动神力,施放风系仙术暖雾。

    灵气涌动,温暖的水雾包裹住大咏的病躯,片刻后散去,大咏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抱歉。”张扬略有些尴尬。

    万玉枝目光里的那丝期待消失不见,她摇摇头说:“你已经尽力了,连蜀山的仙术都治不好,想来是天命如此,唉!”

    她叹口气,愁眉紧锁,透着三分悔恨三分自责。

    张扬知她所想,正色道:“你夫君的病,是他该有此劫,与你无关,你不离不弃,悉心照料,即便是人族女子,也不会比你做得更好,又何必自责?”

    万玉枝一惊:“少侠你……”

    张扬继续说:“你用异香掩盖妖气,既瞒不过我,更瞒不过我大师兄。世人口中的人妖殊途,皆因人、妖寿命有别,而非违逆天道。万物皆有情,你与你夫君两情相悦,何错之有?天道岂会责罚?”

    万玉枝恍然,这些年,她总忍不住想,如果当初听了姐妹们的劝告,恪守妖的本分,远离尘世,咏郎或许就不会落到如今的状况。

    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害了咏郎,咏郎越是痛苦,她心里便越是难受和愧疚。

    这时被张扬一番话点醒,她心中的枷锁随之卸下,释然道:“多谢少侠!”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咏郎一日不醒,我便一日陪在他身边,为他煎药、做饭,给他擦拭身体,这三年是这么过来的,今后的三年、三十年,也将这么过去。”

    万玉枝看向床上呆滞的男人,她的语气坚定,眼中满是柔情。

    张扬轻轻点头,说:“你对你的夫君情深义重,倒是难得。既然如此,我愿意尽力一试。”

    万玉枝双眼放光,神色激动:“你的意思……你能救我的夫君?”

    “给我两天时间,我需要做些准备。”

    “多谢少侠!”万玉枝盈盈一福,声音哽咽,“少侠大恩大德,玉枝没齿难忘,今生已是咏郎的人,来世再给少侠做牛做马!”

    张扬失笑道:“不至于……我确实有些事要问你,等我治好你夫君再说吧。”

    万玉枝送张扬到篱门外,她本是狐妖化形,哪怕衣着朴素,也难掩姿色,如今愁眉舒展,眼角含笑,更添了几番媚意。

    忽听见有人大声疾呼:“杀人啦!杀人啦!”

    分明是景天的声音。

    景天一溜烟从两人面前跑过。

    徐长卿用御剑术托起一具干瘪的尸身,自村外飞入,面色凝重。

    “大师兄。”

    “守义?”

    徐长卿看了张扬一眼,视线最终落到万玉枝身上,目光冰冷如刀。

    万玉枝蹙了蹙眉,转身回屋。

    徐长卿降落村中,听见景天的叫喊,村民们都围了过来。

    雪见和龙葵听见动静,也从客栈跑了出来,云苓拄着打狗棒,疏离于人群之外,远远地看着。

    张扬上前询问:“大师兄,怎么回事?”

    徐长卿压低声音说:“我与景兄弟在村外练剑,意外发现一具尸身,我检查过了,死者是被吸尽精气而亡,手段极其残忍,必是妖物所为!我看多半与那个万玉枝脱不了干系。”

    “万玉枝是妖不假,可她定居安宁村七八年了,此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我们还是调查清楚,以免冤枉了好人。”

    “说的也是。”

    徐长卿拱手向围观者,朗声道:“各位乡亲父老,你们有谁认识死者吗?”

    有人说:“这不是刘老板吗?昨夜看他鬼鬼祟祟往村外去了,只一晚上的工夫,怎么人就没了?”

    徐长卿追问:“他去了哪里?”

    “嘿,都说了他鬼鬼祟祟的,我也不好问呐!我只看到他从东边摸黑出了村,别的就不知道了。”

    “我道是谁,原来是这姓刘的……”

    “这白眼狼无情无义,恶事做尽,我早知他必遭报应,只是这死得也有点太惨了。”

    “唉,都散了吧,这几日大家都注意点,夜里没事别出门。”

    刘老板在村里的风评显然不怎么样,村长一发话,众人便四散而去,连个为他收尸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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