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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道闻道

    秦文道出身在一个半工薪家庭,因为他的父亲是县人民医院的医生,而母亲拥有普通农村妇女典型的特征:善良,淳朴,与人无争,总喜欢默默无闻地耕耘着她那一亩三分地。

    秦文道兄弟三人,他排行老二,现在却变成了老大,但村里人还习惯性的称他的弟弟为老三。老大自打出生,就是脑积水,萎缩。虽然父母亲都知道这病治不了,迟早要走,但父母还是无微不至的关照着,总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么。有时候,母亲在忙,就让秦文道给老大喂饭,但老大的嘴总是喜欢秦文道即白又小的手指,对于冰冷的饭勺不屑一顾。也许,在老大的模糊的世界观中,手指要比饭勺可爱的多,柔软的多。这时的秦文道也会拿出一副与老大相比既不脑残,也不肢残的架势,用力在老大的头顶上击打,让他松口。

    秦文道也时常会听到母亲在半夜偷偷儿的哭泣,这声音就像祖历河发出的呜咽声一样,也像极了狗被夹到门缝里发出的声响。随着老大的一阵子猛咳,随即而来的就是一通乱嚎,因为语言对于他来说,太遥不可及……!父母亲赶紧起身,抱着老大,在他的背上漫漫地敲打,让他逐渐安静下来。

    这样的日子,通常不会太长。果然,在一九九二年的那个冬天结束了,那一年,秦文道九岁。母亲趁着秦文道和弟弟去学校,把所有关于老大的痕迹都抹去了,但永远抹不掉的就是母亲那通红的双眼。

    那天,散学回家后,秦文道和弟弟吃到了最爱吃的炒鸡蛋,隐约记得,油非常多,也许是这辈子吃过的油最多的炒鸡蛋,而且还没有在鸡蛋中和面。也就是在那天之后,秦文道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大,弟弟晋升为老二,虽然村里人还都叫他老三,并且直到现在,也还有人这么叫。比如:二伯家的饼子哥,大伯家的大禄哥,还有三姑父等等。

    时间很快,秦文道的小学时光就匆匆成了过客。

    初中阶段的秦文道是很快乐的,因为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城里人,上着城里的学校,住着父亲单位的宿舍,交往着城里双职工的女同学,优越感油然而生。但上天总是不给孩子一直都微笑,初三备考那年,开家长会,同桌女同学的父亲和自己农村妇女形象的母亲在校门口不期而遇。同学姓姬,东北人,爷爷是支援西北建设的老工人,到了她父亲这里,家境已然很好,平常时候,只觉得她穿衣打扮很上档次,但不甚了解,今天,秦文道终于看见了她父亲开的那辆大越野,感觉很是高大上,豪横。后来,多年以后才知道,那叫“陆地巡洋舰”。

    面对着母亲再也不能朴素的面庞和饱经风霜的发丝,同学的父亲依然显得很热情。但秦文道第一次强烈的感受到了自己的丑陋和整个家庭的卑微。他忽然觉得,只有村西虎山上那棵大杏树才是他唯一的朋友。十五岁的他,那天之后,不想与同桌说话了,尽管女同桌还是一如既往的和他说说笑笑。

    当礼拜六,伴随着杏花怒放,他再一次爬上西山顶那棵大杏树的时候,感受到了春天的美好,乡下的芬香。那钢铁水泥和满街的叽叽喳喳都去滚蛋吧!这儿才是我的老巢。

    黄昏之时,他觉得快要到饭点了,父母亲该着急了,他从树上一跃而下,却发现附近还有一个老爷爷。

    老汉问:“谁哈的娃娃子,还在这哒耍着哩?”“啊门不知道回家。”

    秦文道看了老汉一眼,连忙说:“山根哈秦家滴”。

    老汉:“噢,……对对对,你就是大夫哈的老二么。”

    “不是老二,是老大。”秦文道快速的答道。

    “噢,…我还忘了,老大前些年殁了。”老汉像是反应过来了。

    “原来,不光是有人叫弟弟老三,也还有人叫我老二哩!”秦文道当时就想,却问道:“爷爷,你是干啥来的?”。

    老汉说:“我是看地里墒情来滴!”接着又说:“你赶紧往回走,不然下山之后就黑着看不见路了!”。

    “天不是还亮着哩么,日头将将个跌下去着。”秦文道这样说。

    老汉看了看十四五岁可爱的娃娃子,笑着说:“你在山顶上看着日头跌下了,等你走到山根哈是已经黑的很了,看不见路了。”

    秦文道心想:说的也对啊!山顶上还亮着,因为站的高,这时候的山根哈已经快黑了,等自己走到山根底下,那不是已经黑魆魆的了吗?

    他想着就撒腿向山下跑去了,还听到老者在后面喊着说:“天黑了,只管往前走,不要回头看,不然就把你肩头的灯吹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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