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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影子的重量

    “噗”的一声轻响,肉体被利刃贯穿,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快速弥散。

    走在前面的官兵惊觉的回头,只见咫尺外的同伴正凸起一双死灰色的眼睛,缓缓倒地。

    他悚然一惊,正要高呼,却发现自己突然发不出声来,一柄精致的短刀迅如闪电的割开他的喉咙。

    又有几声沉闷的低响,是肉体接连倒地的声音。

    路小花双手用力的捂住耳朵,缩起肩膀,将头深深的埋在胸前,但那可怕的声响仍如雷鸣般,不断钻入耳中。

    “你怎么怕成这样!”一只寒凉有力的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从灌木丛里拖了出来。

    “求求你,不要再杀人了!”路小花不敢抬眼,抱头抖作一团。

    “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去杀我的人。必须教会这些官兵什么是害怕!”头顶上方传来尚天华咬牙切齿的声音,语调中的阴冷令人不寒而栗。

    路小花茫然恐惧的瞟了他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

    “一定非杀人不可吗?”她虚弱的低语。阳光正好被他挡住,他的影子仿佛有万钧的重量,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江湖本就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尚天华低咳了几声,冷洌的说道:“你最好赶紧习惯,别忘记你已经入教,一遇到事就吓成这样,太丢人了!”这女子前几天看起来还挺胆大的,现在却如此害怕,真是看走眼了。

    几滴暗绛色的水滴随着他的咳音溅落到地上,路小花目光僵直的抬起头。

    尚天华不在意的抹去唇边的血丝,努力的压抑着咳嗽,双唇泛起诡异的青紫,本是秀美的脸上现在却如索命无常般惨白。

    他倚着长槊费力的喘息,目中却发出锋锐的寒光,“现在鼠魔乱余毒的解除时间未到,只有我一人的内力仍在,我不会再让我的人平白牺牲了!”

    路小花呼吸一滞,胸中的沉重忽然发出脆弱的一响,如山崩般断裂。

    晨雾散去,金辉渐现,却仍有什么东西氤氲了路小花的双眼。这就是他特有的方式,为了保护身边的人,不惜双手沾满血腥……

    路小花压下惊慌,颤抖地伸出手想去扶他,尚天华却突然推开她。

    他警觉的抬起头,低声道:“有人来了!你就躲在这里,别碍手碍脚。”说着,他又把路小花重新塞回树丛。

    他话落未久,一道浅灰色的人影穿越过树林,向他这边飞掠而来。

    来人身法轻盈,穿梭于落叶满地的林间,却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尚天华暗自调匀呼吸,昂首相迎,目光中却多出一份凛然:来人轻功一流,显是修为不弱!

    那人来至近前飘身站定,却是一位面目端正的中年人。

    他身穿素袍,目光肃然的盯着尚天华,忽然发出一声叹息,沉痛的说道:“尚公子你大好身手,为何杀人成狂?”

    尚天华眼睛微眯,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来人,沉声问道:“阁下又是何人?”

    来人坦然道:“河南道暗察使白浩晨。”

    他也打量着尚天华,良久又是一声叹息:“尚公子你本是名门之后,却为何要做此等匪盗行径?”他语音沉重,目光中满是痛惜。

    尚天华却目光一寒,猛然说道:“你就是那日想探查我货车之人?”

    白浩晨点了下头,肃容道:“我且问你,皇上待你不薄,你为何挂印辞官,却去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

    “皇上待我不薄?”尚天华薄唇讥讽的勾起,冷笑着道:“你可知我是何人之子?”

    白浩晨望着他,眉头皱起:“你是左武卫大将军秦琼的义子。皇上是个极念旧情之人,无论你父生前还是死后,都待他恩赏有加。皇恩之大,他人难比,又有何可让你嗔怪之处?”

    “有何可让我嗔怪之处?”尚天华重复了一句,突然厉声大笑。

    半晌,他顿住,冷然道:“你可知我的亲生父亲是何人?”

    白浩晨盯着他细看,心中倏然一动,问道:“是谁?”

    尚天华将长槊在地上重重一顿,阴冷的开口道:“给你提个醒,你可识得此槊?”

    白浩晨凝目看去,思量着道:“此槊是金钉枣阳槊……”说到这里,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不错,此槊长一丈八尺,重五十七斤,槊头形如枣,金钉遍布其上,正是金钉枣阳槊!”尚天华淡冷的说着,目中闪动起森寒的光芒:“此槊乃是我父当年的兵器。我父与我义父是结义兄弟,我家与李家有着不共戴天的血仇!”

    与秦琼是结义兄弟,与李家有着不共戴天的血仇?白浩晨猛然抬头,大惊道:“莫非你是单通之子?”

    “正是!”尚天华目光陡然亮起,紧握着金钉枣阳槊又是重重一顿,傲然说道:“我本姓单,我父亲便是当年九省五路绿林英雄的总瓢把子,人称赤发灵官单雄信!”

    白浩晨一下子沉默下来,虽然当时他年岁还小,但赤发灵官单雄信的名字却如雷贯耳!

    当年,隋炀帝杨广急功近利,用民如家畜,致使民怨沸腾,怨声载道。单雄信与其兄单雄忠广交豪杰密谋反隋,受天下英雄敬仰,并称二贤。

    时值群雄四起,天下纷争。崭露头角的李渊因被人伏击,把策马而来的单雄忠误当成强盗,发箭将之射死,从此与单家结下不解之仇。

    单雄信与众位结义兄弟加入瓦岗寨,挑起反隋大旗。后起义失败,寨主李密向在长安即帝位的李渊投降,瓦岗旧部亦纷纷投唐。单雄信却因家仇,拒不降唐,率部投奔兵据洛阳的郑王王世充。不料洛阳却终被李世民领兵攻破,王世充向李世民称臣。单雄信单骑突围,血战被擒。李世民劝降不成,反遭其破口大骂,无奈之下将之斩于洛阳渚上。

    有人评价单雄信不识天下大势,执迷不悟,冥顽不化,白浩晨却觉此人侠肝义胆,英雄勇武,宁死不改其志,乃是一位忠义双全的英雄人物。

    思及此,一股苍凉之情涌上心头,他抬首细细端详着尚天华,和颜道:“听说单二爷长得高大威猛,你并不像他。”

    尚天华见他态度缓和,便也缓了口气,道:“当年李家怕我报仇,派人追杀,必要将我家斩草除根,若非我义父暗中相救,我早已死于非命。我身负重伤,自幼孱弱多病,故此长得不像父亲。”

    “原来如此。”白浩晨缓缓的点了点头。他心中暗自感慨,这位单雄信单二爷在当时的绿林是首屈一指的英雄人物,他仗义疏财,义薄云天,曾数次救过落难中的秦琼,难怪秦琼会不顾皇命偷偷救下他的儿子。但这些恩怨往事涉及皇家,却不是他能置喙的。

    他想了想,道:“那么四年前你武场夺魁,是因为秦公的缘故?”

    “是的。”尚天华眼中划过一抹黯然,道:“义父当年病危,弥留之际,劝我不记前嫌,开功建业。所以我武场夺魁,只不过是为了完成他的心愿。如今他已不在,我身为单家之后,岂能不顾家仇,为李氏效命!”

    白浩晨点了点头,忽然沉眉道:“就算你想报仇,却为何要去抢劫贡银?你暗中收服江湖门派为你所用,难道意图谋反!”

    尚天华目中星芒闪烁,哼了一声道:“原来你早已查探过我。”

    白浩晨目光转厉,神色严峻的说道:“你父当年起兵反隋,乃是为了救民于水火,是谓义军。但如今天下大定,百姓安康,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实是有负他的初衷!”

    “我的作为有何不妥?”尚天华冷下脸来:“两年前,候君集奉旨讨伐高昌,令高昌国倾亡。他不仅私派官员,更将收缴上来的金银据为己有。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属下士卒竞相尤效,四处掠夺。候君集怕其不端行为被揭露,反而听之任之。高昌早已被他们一伙人掏空!现李世民却又令其朝贡,高昌百姓苦不堪言。我将贡银劫回,正是为了解救高昌百姓!”

    竟有此事!白浩晨听后眉头紧皱,沉吟不语。

    尚天华察言观色的望着他,缓声道:“白大人,我看你也是个明辨是非之人,何必定要为李家效命?别人暂且不说,便说这近在眼前的齐王李佑。他的手下狂傲自大,所为皆小人行径,观其下便可知其上,这样的人你怎可听命于他?”

    白浩晨板起面孔,肃然道:“我并不归齐王所管,齐王之事也由不得你我议论。”他话虽如此,心中却暗自叹气:尚天华此事本是由他负责。谁知他持了兵令前去调兵,却被齐王压下兵令,说此事全权交由他来处理。他知齐王是想邀功争宠,但齐王一发话,其他府衙便不敢再管此事。时间紧迫,亦无它法可想,只得交由齐王处理。不料齐王争功不成,反折损了众多兵士,更惹得与尚天华翻脸。此时他若不将尚天华擒下,尚天华回去后必会向齐王报复,恐怕此地便再难有宁日了。

    尚天华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继续说道:“白大人,你通晓历史,必然知道,想那前朝也不过是二代人短短三十余载的基业。纵然李世民治国有方,但观其子皆难成材,难保他亡后基业不保,你又何必一味的愚忠。”

    白浩晨抬眉,淡淡的说道:“皇家事自有皇家人去管,却轮不到你来妄议。我身为人臣,当要做好份内之事。”

    “好一个‘当要做好份内之事’。”尚天华感叹道:“若天下官员皆如你这般,不贪不争,做好自己份内之事,那天下必然太平。可惜,为官不贪者少之又少,不争者更是如凤毛麟角,似那候君集与齐王者却遍地都是!”

    白浩晨轻淡一笑,道:“尚公子多虑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倒并非全如你所说的这般。”

    尚天华也回笑了一下,道:“既然白大人如此通情达理,想必不会与我为敌了吧?”

    白浩晨却缓缓的摇了摇头,诚挚的说道:“尚公子我敬你是忠义之后,确实不想与你为敌。然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杀官劫银乃是重罪,纵有它情,也请你与我一同回去听审。”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一定要捉我回去?”尚天华目光骤然冷下,阴狠的说道:“想要我跟你回去,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份本事!”

    白浩晨却仍是缓缓的摇了摇头,道:“尚公子你气血虚浮,体力不支。依我看,你现在便是站着也甚是辛苦,此时你应当静心调养才是。”

    尚天华目中流露出一分讶然,沉冷的说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白浩晨的眼角扫过林子四周,叹息的说道:“以你的性格,若是能战,恐怕就不会与我说这么多话了。”

    尚天华眼中杀意骤起,傲然道:“我能不能战,你尽可过来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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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639年,李世民下诏令高昌国王上朝面圣,高昌国王托病不去。同年冬天,候君集奉旨挂帅,讨伐高昌。

    640年,高昌国王因恐惧唐军,忧郁而亡,其子即位。

    候君集领大军攻破高昌都城,并押解高昌王及高昌士族回朝。他虽有将才,却贪金好财,治下不严,一路之上将收缴上来的金银财宝据为己有。后李世民接到举报,将候君集等人投入大牢,严加审查。

    本故事便演义的是这段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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