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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逆光者

                           (序章)

    沉浮夕阳,被撕破的天幕掺杂着莹润的湛蓝色,流淌着绚烂光影,棉絮般轻柔的缱绻白云裹挟着粲焕光芒游走于天际线。整个空荡荡的校园里只剩下一道斜射而下的光芒迎接着黄昏的到来,粲焕光芒下浮动着无数灰蒙蒙的尘埃,它们聚拢分散再飘落。那总是沉默行路的少年和叛逆任性的少女,就这样站在暮色的银灰色校门口,彼此交错着各种各样的目光,在一直蔓延到尽头的街道上留下两道形同陌路的寂寥身影,逆着光前行。离别、怜悯、热血、猜疑、天真像是各种颜色的染料被倒进所谓青春的盘子里,搅拌着,最终变成五彩混沌的一团,在苍白的白纸上描绘出一点落拓的遗憾和恍若隔世的光亮。

    在这逼仄阴晦的空间里,万物都被蒙上磨沙般的朦胧感,就连那两道原本清晰可见的背影也被暮春樱花惨烈的凋零和飘逝吞噬了。只剩下黑白叠加后的各种灰色,被拓印在纸面上。

    当那段回忆再次悄然而至时,泪光却沉甸甸地浮动在眼眶里的,至此所有情愫都如同雷禁般封存。(一)

    窗外斑驳树影在灼热阳光下尽情的点缀着课桌与透明玻璃窗,光线交错。

    人群中传出各种各样的嘈杂声,咒骂声参杂着令人心烦的鸟鸣声一齐在所有人的耳畔回荡,而这被人群所包围的主角便是眼前这一脚将长凳踢倒在地的少女和一个正颤颤巍巍的哀求她的少年。

    “哐当――”随着陈旧长凳与冰冷地面碰撞声响起,空气中的铿锵分明的对峙气氛正愈来愈浓郁。整个教室里充斥着刺鼻的火药味,让周围观看的人不由得感到忐忑不安。

    “滚!”少女爆了粗口,桀骜不驯的指着这少年吼道:“下次要是再让我看到你欺负我姐们,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我不知道她是您的人,对不起……”少年因为恐惧连声线都开始有些颤抖。

    “若鸢姐,算了吧,其实他也没怎么欺负我……”那名叫白若鸢的少女背后传出一阵弱弱的声音,那是一个身形娇小的女生。

    “你还替这个**说话!”白若鸢有些不悦的瞥了那女生一眼,再将目光直勾勾的投向那少年。

    想来这少年也算倒霉,平日里沾花惹草习惯了,哪里又知晓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生竟然是白若鸢的姐妹。在这校园里所有女生中就算惹谁也没人感得罪白若鸢半分,只要是听到她的名字的人要么就是敬而远之要么就是畏惧。

    这自知惹事了的少年也聪明的在她再次发作之前一溜烟的跑了,白若鸢只能愤愤的指着他跑远的背影骂骂咧咧。

    “都散了,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这时从人群中立即窜出一个扎着单马尾的少女驱散着围观群众。

    一见没了好戏看,顿时所有人都失去了兴趣,各自回了各自的座位。

    而白若鸢却积了一肚子的闷气无处可撒,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因为自己一时心软放过那个男生而感到懊悔。也许她在别人的眼里就应该是那个高高在上任谁都会避而远之的“社会少女”,也许她就不应该有心软的念头。她坐在凳子上,右手撑着脑袋作扶腮状,百无聊赖的拿出彩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的乱涂乱画。白若鸢有一张白皙俏丽的小脸蛋,空气刘海下的眉目清秀,身材窈窕,长长的黑发披肩及腰,气质清新脱俗,在加上不俗的衣着,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的关注焦点。可就是这样一颦一笑都足以让人神魂颠倒的少女却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叛逆少女。

    她望向窗外的世界,窗外昏黄的霞光打在厚厚的窗花上,映出流溢的光彩。在下课铃声中,纸张哗啦啦的翻动响声一下子就被掩盖了,待到有人将坐在座位上的白若鸢拉起来时她方才回过神来。

    正是那个单马尾少女。

    “走吧。”单马尾少女说着就要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

    可白若鸢却纹丝不动,似乎还没有从沉思中缓过来,半响,她头也不抬的朝单马尾少女摆了摆手示意她先离开。

    那少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很配合的走开了。

    天边晚霞从橙黄转为绯红,笔直而空旷的人行道在夕阳之下如同一幅昏黄色调的油画,陈旧的公交车站牌映出少女模糊的诱人轮廓。背后的樱花树在微风的吹拂下簌簌的飘落花瓣。

    直到她看到有人从那银灰色的校门里走了出来。步伐沉稳,身形高大却不单薄,相貌平平,属于那种丢在人群中都不会发现的少年。可是就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普通而特别的少年,让她用一种柔和的目光投去,随即变得淡薄清澈。

    “你死哪去了?现在才出来!”白若鸢愠怒的将书包直接扔进少年怀中,话毕头也不回的朝人行道那头走去。

    少年眼疾手快的将书包接住,只是展颜一笑,倒是丝毫没有在意少女愤怒不满的神色,淡淡的开口:“做题太入神了,一时忘了时间。”

    “陆安远!”白若鸢不满地皱着眉头回头瞪了他一眼,横着眼睛气势汹汹的吼道:“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你,是第一个让我在路边等那么久的人。

    陆安远闻言缄默的看着她,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在他掠过白若鸢身旁时勾起一丝饶有兴趣的浅笑。

    “对不起,大小姐,我错了,现在回家好吗?”白若鸢原以为她的任性这次不起作用,下一刻却听到了陆安远敷衍式的道歉。

    不得不说很有效。

    “走吧。”声音中沉沉的怒气已经消逝了。

    因为天色已经偏暗了,再加上两人走的这条人行道本就鲜有人走的缘故,此刻街道上可以说是放眼望去空无一人。

    白若鸢低头踩着人行道中间的盲道,一声不吭自顾自的走着,连陆安远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对了,今晚你爸妈加班不回来了,所以让你先暂时到我家住一晚。”原本寂静无声的气氛突然被陆安远打破。

    白若鸢放慢了脚步,竟鬼使神差的轻声应了一下,随即说一句:“那我们可以晚一些回去吧,就这样在路上散散步也挺好的。”

    可是,这一路却真的太过沉默。整个世界只剩下她的黑色硬质小皮鞋踏在地面上发出的沉闷响声,身旁的陆安远像是个与世界无关的人。

    她不知为何,一向大大咧咧的她却总是在他陪伴的时候格外安静,连她骨子里的那份躁动不安也统统被抽离掉。一时间白若鸢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应该说些什么打破尴尬的气氛,半晌,才傻傻地提议,“喂,陆安远,我们玩点什么游戏吧,这样走路也不会太无聊。”

    陆安远听到她的提议也瞬间起了精神,硬生生咽回那句“随便”,咧嘴一笑,“好啊,玩什么?”

    “要不然我给你讲鬼故事吧……”他突发奇想,一脸坏笑的看向她。

    白若鸢一直害怕鬼故事,他记得小学的时候陆安远就总是在放学路上给他讲些“猫脸老太太”“夜色深巷里的白衣女鬼”一类的故事,现在想来都是很拙劣的迷信传说,可是当时的确把她吓得哇哇大哭不敢独自上楼。就因为这个她倒是被陆安远笑话了好几年,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恶霸”竟然会被他口中的鬼故事吓得不轻。

    “别……我才不想听呢。你以为你还能吓到我吗。”白若鸢不得已咽了咽口水,不动声色的拒绝了这个游戏。

    “白……若……鸢。”陆安远忽然脸色突变,一脸被吓着的模样盯着她,嘴唇翕动。

    “怎么?”白若鸢看着“不正常”的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想说……你背后有鬼啊!”陆安远突然变了声色,怪异的声音把白若鸢吓了一大跳。

    “哈哈哈……”

    在这得逞的笑声中,被吓得一脸茫然的白若鸢终于反应过来了,二话没说就气急败坏地举起握紧的小拳头朝陆安远打去。对方敏捷的往后一退,她扑了个空,可是脚下一滑,身体已经失去平衡,直接压到了他的身上。

    一通扑腾之后,陆安远好不容易抓住了她才勉强站稳,结果最终的姿势竟然是紧紧地将白若鸢圈在怀里。他听见人行道旁的灌木丛里传出虫鸣声以及她浅浅的呼吸声,却迟迟没有松手,相反,低下头,把嘴唇轻轻贴在她的头顶冰凉的发丝上,手臂圈得更紧。

    黄昏的街道寂静无声。白若鸢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把她紧紧圈在怀里的那一刻,这条人行道旁的路灯像是约定好了一般,刹那间齐刷刷亮了起来,昏黄色的灯光像是打造了一个小小的舞台,两个主人公站在中央,沉在戏中不知归路。

    “陆安远……”她终于还是底气不足地轻声唤他的名字。

    “别动。”这一刻陆安远的声音格外清澈温柔,有种小心翼翼的祈求,“鸢鸢,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

    白若鸢的脸贴在陆安远胸口处,他外套上的拉链冰凉冰凉的,她有些不舒服,却像是被使了魔咒一般一动不动,没有挣扎。此时的她根本无暇去在意那一声亲密的呼唤,仅仅是来自脸庞处温暖有力的心跳都已经让她彻底麻木了。

    她像是沉浸在了一个梦里,温暖,踏实,陌生而熟悉。

    也许他们早就应该拥抱彼此的,又或许他们的拥抱就是一个错误。七年的结伴而行,朝夕相处,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亲人还是朋友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是一瞬间,白若鸢脸颊上的红润已经蔓延到了耳根,她像是从梦中惊醒般的突然挣扎,抽身时还不忘狠狠地踢了他的小腿骨一脚。

    这才恢复了原本一往骄横跋扈的模样一字一顿说道,“陆安远,你,死,定,了。”

    陆安远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刚刚那一脚,力度十足,他现在还疼着呢。

    白若鸢故意没看到他的不满神情,快步朝前走去,将他一人丢在身后。

    黄昏下的光线模糊不清,空气潮湿微凉,陆安远低头一看,才发现脚下自己的影子是那么的狭长。昏黄的灯光暖暖的,只是照在了背后。觥筹交错,时光如梭,转眼间初夏将至,暮春初夏的风吹在脸上,温暖舒适,让人忍不住想要打哈欠蜷缩成一团和屋顶上的猫咪挤在一起晒太阳睡懒觉。

    陆安远和白若鸢的生活依旧是白天毫不相干,晚上照常一起放学回家。然后在这个温度逐渐攀升的季节,某种情愫却在悄然的裂解。一切都源于那日的那个黄昏,血色残阳下的身影。

    很多年以后,陆安远都仍记得那个黄昏半明半晦的时刻,白若鸢被夕阳熏染的脸,还有她愤恨离去的背影。一切都如他所认为的那样,他们的命运都按照着原本的轨迹运行,谁也无法改变。

    校园里的放学时分永远是最热闹的,当然,这只限于出了校门后左转的路。而陆安远和白若鸢自然是属于往右转的那一类,并且这条路上还是鲜有学生走,大部分时间都空荡荡的。看着熙熙攘攘的同学们出校门左转往回家的方向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陆安远已经习惯性的走到那条人行道上的一侧等待了。

    大概已经接近黄昏时分了,陆安远才老远的看到白若鸢魂不守舍的走来,她漠视着前方的一切步伐不紧不慢的走着,那身她最喜欢的白色T-shirt加一件黑白格纹的短裙穿在她身上显得格外特别,更显得她整个人独特的清纯美丽。而如果这时陆安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她原本那股趾高气扬的模样已经悄然被失落愤恨替代。毫无疑问,她失去了被围在人群之中的资格,连那些原本喜欢阿谀奉承的小男生也一改对她的脾气,非但不再害怕她而且有时还会对她冷言相对。

    白若鸢那一刻终于明白了,至始至终都没有人真正的害怕她,他们害怕的是那些足以威胁到他们的力量。

    “你――毁了我的一切。”她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罪魁祸首。

    那日的夜灯下奔跑,引起之后的一系列事件,当她朦朦胧胧的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然失去“庇护”和“拥护”。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人,可以那么的绝情冷酷,可以在一个人堕落到无底深渊时还来致命一击。

    所有的高高在上的伪装统统土崩瓦解。

    可是陆安远却并没有一副愧疚的模样,他将她从堕落的深渊拯救了出来,他并没有记得自己无意的举动做错了什么。

    “我再也不想要看到你了。”白若鸢愤怒和委屈交织,语调中夹杂着一丝哭腔。

    一种名叫仇恨的情绪充满了身体,让她重新活了过来。

    陆安远默然不语,只是在她自顾自的往前快走时,赶紧跟了上去。她因为他息事宁人的模样彻底绝望了,那一刻她恨他,无比的恨。

    突然她猛地转身,一下子站稳脚跟,脸上是少见的严肃陌生的表情,“你是不是觉得我就像他们说的那样,那么的贱。”她故意把“贱”字咬的很重。

    陆安远只是稍稍愣了一下,还未开口剖白,便听到她自嘲的笑声,其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对,我就是贱。”白若鸢一双眼睛清亮澄澈,泛起浅浅的泪光。“再见,再也不见。”她绝情的说出了毫无预兆的离别前的最后一句话,然后潇洒转身朝着那一片粲焕走去。

    直到她消失的那一天时,陆安远才终于明白这句话的真正蕴意。再见二字只有两个意思,一个是还能再见,另一个是再也不见。

    “这丫头居然没有跟你说她转学去外省的事?”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什么出了什么紧急的事情,她只能转去那里读书了。”

    事后陆安远问起母亲,得到的也只是寥寥数语,他甚至无法从这些片段的信息中寻找到任何有关她的世界的痕迹。

    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他一直都不是真正的了解她,原来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生来便属于天际,而他注定仰望,害怕她飞远,更怕她永远停留在自己身边。

    原来有些人说了再见,真的就再也不见了。陆安远对着落下的余晖呆呆的落泪。

    对陆安远来说,白若鸢是他生命中无法逃过的一道劫数,她的野性,她的单纯,她的桀骜不驯,她的神采飞扬,都如同窒息的鬼魅气息,让人无法抗拒,欲罢不能。这份如履薄冰的模糊感情,最终以失去她后死亡般的沉寂结尾。

    他的世界安静无声,他的沉默内敛,温柔体贴深入骨髓,而她却始终是那个骄傲坦然,带着任性妄为与他命运交织的美丽少女。

    很多年以后,想起那段最美的时光,陆安远唯一记得的场景就是这样的。

    窗外暖暖的阳光斜射入房间内,一个左手扶腮的少女坐在电脑桌面前带着耳机,飞快的击打着键盘点击着鼠标,快节奏的英文歌曲在耳机中回旋,视线绝不离开屏幕里的游戏画面。

    而电脑桌旁的白色瓷砖制成的桌台上,一个捧书而坐的少年默读着书里的内容。

    忽而,阳光悄然倾泻,斜照在少女娟秀瓷白的俏脸上,透着年轻娇嫩的光泽。少年逆着光线,身影模糊,那一抹浅笑却安然自若。

    原来一切早已注定。

    你是我心口难以忘怀的痛,而我生来便是逆光者。

    【end】                                                  后记

    谨以此文,纪念那时候的她,那段回不去的幼稚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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