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佛堂问心
月色朦胧，星光剪影。
两人一狗漫步走出镇街，去往远处的金光寺。遥望去，墨色中一点昏黄伫立门前。
年过七旬的老僧看着两个孩子行至跟前，这才瑀瑀上前打了一声照呼，提着灯笼转头朝偏殿领去。
廊道里鳞次栉比的挂钟斑驳青暗，步道上摩挲的脚步不重不轻。
跨过门槛，一尊地藏王菩萨像映入眼帘，只见佛像右手也拈不住花来，左手也指不出上下。老僧先是点亮两侧烛台，示意二人落座于蒲团。
“一轩，昨日今生，缘何解惑？”老僧见面有菜色的少年想要开口抬手制止，“已见前尘，无渡昨日，未来拜否？”
“老头，什么昨天今生的，又打什么哑迷？”罗百城最听不得这些弯弯绕绕。
老僧也不搭理小黑胖子，看出陆一轩的纠结道：“窥然入梦，岂不知人人皆梦？”
陆一轩鬼使神差道：“色空相真，道理若尘，心定须弥，身受洞玄。”
老僧见此又问：“可有不解的偈语？”
陆一轩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若我拿起屠刀，再放下就是佛，还修什么佛？”
老僧施施然道：“刀从何起？”
陆一轩先是看向身旁的罗百城，又看了看小黑狗，再看向老僧：“不平处起，求存处起，惧岁处起，贪嗔痴念，何处不起？”
老僧又道：“刀屠何人？刀屠几人？”
陆一轩深吟：“那不是我的刀。”
老僧见其回答乘胜追击：“既不是你的刀，又为何称其为屠刀？”
陆一轩笑了：“既然如此，何为屠刀？”
老僧亦是笑问：“见色起意，见财起意，可是屠刀？”见陆一轩点头，继续道“护己身体，护己所有，可是屠刀？”
陆一轩听闻后一句并未正面回应，反问道：“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可是屠刀？杀父之仇，刀还向背，我亦杀旁人父，刀又至我，我手握的和他手握的又是何刀？”
老僧叹然道：“一轩，你要问得不是偈语，是书生争了无数年的人性本善，还是本恶吧。”
陆一轩道：“人性若是本善，刀也只是刀了。”
老僧道：“佛可没说人性本善。”
陆一轩道：“那岂不是满天佛陀，皆可称魔？”
老僧又道：“也未言人性本恶，若事事非黑即白，善人者须恒善，恶人者须恒恶，普天之下，万象之间，无善无恶还是皆善皆恶？”
陆一轩迷茫道：“屠刀从何起？”
老僧道：“从念起，从心起，从人间起，从炼狱起，喜怒哀乐，何处不起。你可知屠刀起易，放下何其难，若此等难事都可放下之人不渡，佛又可渡何人？”
陆一轩道：“那如何确认我手中刀是屠刀否？”
老僧手指窗外道：“手中刀是心中刀，问心有愧便是屠刀。可勿以为刀背向心才是心，刀锋所指也是心啊。”
陆一轩又道：“杀父之仇又有杀父之仇，仇刀无尽也。”
老僧默然道：“因果刀是无形刀，日后自去寻吧。再问你一句，无渡昨日，未来拜否？”
陆一轩思虑良久：“不拜！”
老僧似笑非笑不再言语，伸手向陆一轩讨要今天的吃食，只见陆一轩从包裹里取出上方的食盒，打开盖温热的绿叶青菜漂浮，底部的豆腐如白玉沉浸，老僧清唱一声佛号，捧起碗筷吃了起来。昏暗的偏殿里烛光摇曳，静谧的房间里只剩下老僧清嘬汤水，吞咽米饭以及门口小黑狗时不时发出浅浅的嘤嘤声响。
罗百城听完二人半天拐弯抹角的对话，又看了会一个七十多岁老头喝汤嚼饭的无聊场面，早已昏昏欲睡，但又不知身旁的发小何时上山，怕自己睡着后他像之前无数次因自己睡得香甜不打扰自己。定定心神，又将注意力转移到老和尚身上，突然想起今天做这道豆腐汤之前锅里盛的可是酸菜鱼，暗搓搓地想当时陈师傅肯定锅没洗净，老和尚这算是破戒了。想着想着，内心偷笑，眼睛时不时瞟向老僧，似是看他吃的香甜，肯定是吃出了肉味。
老僧此时拿起筷子，重重敲在罗百城头上。小黑胖子刚想出声质问，便已被抢先出口：“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诈意！”小黑胖子心虚地缩了缩脑袋，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老僧不可能看出什么，想开口又被打断：“缓了这么久才想反驳，果然有问题。”
......
吃完饭食老僧将盒子递还给陆一轩道：“一轩，可有想过去山外看看？”
陆一轩挠挠头道：“有是有，但总觉得自己欠罗大叔、陈婶婶他们，欠您和山上的大师父太多，就这么走了不好。”
老僧听完起身去厨房接了三碗水来，又给门口的小黑倒上一碗后问：“还不完不走？”
陆一轩这次摇摇头：“人情这碗水，我喝了，即使吐出来也不是刚刚那碗了。也是怕走出去再回来物是人非，对我自己来说太残忍了。”
老僧抿了抿碗口：“一十有五，该走了。山外很大，世间很乱，但我相信没什么能难住你，去找吧，自己心里的因和果。”转头望向抓耳挠腮的罗百城，“小胖子，是不是也要跟着他一起走？”
罗百城没有理会老僧，急切地问陆一轩：“一轩，你怎么从没跟我说你想出去啊，开开心心活在小镇不好吗？我之前听出商的老刘说外面现在很多地方在打仗，危险的很，咱们出去干吗啊？”
陆一轩迎着好友的目光：“没说现在就要走，只是想出去看看这个世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而且你知道我的，我想找找那两个丢下我的人，问声好就行。”
罗百城一阵沉思：“那我跟你一起走好了，反正我也不想婚娶，正好和你一起出去闯闯。”
陆一轩赶紧阻拦道：“别别别，罗叔罗婶知道了虽然不会说什么但还是会伤心的，况且父母在，不远游。”
罗百城虽然平时看着性子跳脱，骨子里还是很孝顺的孩子，但又害怕再也见不到好友了，眼睛里透露出纠结与忧色。
老僧看着二人商量着来去，不禁笑道：“不必担心，心有牵挂，总有相遇之时。”
“汪汪...”门外小黑狗也似听懂般附和。
两人一狗漫步走出镇街，去往远处的金光寺。遥望去，墨色中一点昏黄伫立门前。
年过七旬的老僧看着两个孩子行至跟前，这才瑀瑀上前打了一声照呼，提着灯笼转头朝偏殿领去。
廊道里鳞次栉比的挂钟斑驳青暗，步道上摩挲的脚步不重不轻。
跨过门槛，一尊地藏王菩萨像映入眼帘，只见佛像右手也拈不住花来，左手也指不出上下。老僧先是点亮两侧烛台，示意二人落座于蒲团。
“一轩，昨日今生，缘何解惑？”老僧见面有菜色的少年想要开口抬手制止，“已见前尘，无渡昨日，未来拜否？”
“老头，什么昨天今生的，又打什么哑迷？”罗百城最听不得这些弯弯绕绕。
老僧也不搭理小黑胖子，看出陆一轩的纠结道：“窥然入梦，岂不知人人皆梦？”
陆一轩鬼使神差道：“色空相真，道理若尘，心定须弥，身受洞玄。”
老僧见此又问：“可有不解的偈语？”
陆一轩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若我拿起屠刀，再放下就是佛，还修什么佛？”
老僧施施然道：“刀从何起？”
陆一轩先是看向身旁的罗百城，又看了看小黑狗，再看向老僧：“不平处起，求存处起，惧岁处起，贪嗔痴念，何处不起？”
老僧又道：“刀屠何人？刀屠几人？”
陆一轩深吟：“那不是我的刀。”
老僧见其回答乘胜追击：“既不是你的刀，又为何称其为屠刀？”
陆一轩笑了：“既然如此，何为屠刀？”
老僧亦是笑问：“见色起意，见财起意，可是屠刀？”见陆一轩点头，继续道“护己身体，护己所有，可是屠刀？”
陆一轩听闻后一句并未正面回应，反问道：“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可是屠刀？杀父之仇，刀还向背，我亦杀旁人父，刀又至我，我手握的和他手握的又是何刀？”
老僧叹然道：“一轩，你要问得不是偈语，是书生争了无数年的人性本善，还是本恶吧。”
陆一轩道：“人性若是本善，刀也只是刀了。”
老僧道：“佛可没说人性本善。”
陆一轩道：“那岂不是满天佛陀，皆可称魔？”
老僧又道：“也未言人性本恶，若事事非黑即白，善人者须恒善，恶人者须恒恶，普天之下，万象之间，无善无恶还是皆善皆恶？”
陆一轩迷茫道：“屠刀从何起？”
老僧道：“从念起，从心起，从人间起，从炼狱起，喜怒哀乐，何处不起。你可知屠刀起易，放下何其难，若此等难事都可放下之人不渡，佛又可渡何人？”
陆一轩道：“那如何确认我手中刀是屠刀否？”
老僧手指窗外道：“手中刀是心中刀，问心有愧便是屠刀。可勿以为刀背向心才是心，刀锋所指也是心啊。”
陆一轩又道：“杀父之仇又有杀父之仇，仇刀无尽也。”
老僧默然道：“因果刀是无形刀，日后自去寻吧。再问你一句，无渡昨日，未来拜否？”
陆一轩思虑良久：“不拜！”
老僧似笑非笑不再言语，伸手向陆一轩讨要今天的吃食，只见陆一轩从包裹里取出上方的食盒，打开盖温热的绿叶青菜漂浮，底部的豆腐如白玉沉浸，老僧清唱一声佛号，捧起碗筷吃了起来。昏暗的偏殿里烛光摇曳，静谧的房间里只剩下老僧清嘬汤水，吞咽米饭以及门口小黑狗时不时发出浅浅的嘤嘤声响。
罗百城听完二人半天拐弯抹角的对话，又看了会一个七十多岁老头喝汤嚼饭的无聊场面，早已昏昏欲睡，但又不知身旁的发小何时上山，怕自己睡着后他像之前无数次因自己睡得香甜不打扰自己。定定心神，又将注意力转移到老和尚身上，突然想起今天做这道豆腐汤之前锅里盛的可是酸菜鱼，暗搓搓地想当时陈师傅肯定锅没洗净，老和尚这算是破戒了。想着想着，内心偷笑，眼睛时不时瞟向老僧，似是看他吃的香甜，肯定是吃出了肉味。
老僧此时拿起筷子，重重敲在罗百城头上。小黑胖子刚想出声质问，便已被抢先出口：“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诈意！”小黑胖子心虚地缩了缩脑袋，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老僧不可能看出什么，想开口又被打断：“缓了这么久才想反驳，果然有问题。”
......
吃完饭食老僧将盒子递还给陆一轩道：“一轩，可有想过去山外看看？”
陆一轩挠挠头道：“有是有，但总觉得自己欠罗大叔、陈婶婶他们，欠您和山上的大师父太多，就这么走了不好。”
老僧听完起身去厨房接了三碗水来，又给门口的小黑倒上一碗后问：“还不完不走？”
陆一轩这次摇摇头：“人情这碗水，我喝了，即使吐出来也不是刚刚那碗了。也是怕走出去再回来物是人非，对我自己来说太残忍了。”
老僧抿了抿碗口：“一十有五，该走了。山外很大，世间很乱，但我相信没什么能难住你，去找吧，自己心里的因和果。”转头望向抓耳挠腮的罗百城，“小胖子，是不是也要跟着他一起走？”
罗百城没有理会老僧，急切地问陆一轩：“一轩，你怎么从没跟我说你想出去啊，开开心心活在小镇不好吗？我之前听出商的老刘说外面现在很多地方在打仗，危险的很，咱们出去干吗啊？”
陆一轩迎着好友的目光：“没说现在就要走，只是想出去看看这个世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而且你知道我的，我想找找那两个丢下我的人，问声好就行。”
罗百城一阵沉思：“那我跟你一起走好了，反正我也不想婚娶，正好和你一起出去闯闯。”
陆一轩赶紧阻拦道：“别别别，罗叔罗婶知道了虽然不会说什么但还是会伤心的，况且父母在，不远游。”
罗百城虽然平时看着性子跳脱，骨子里还是很孝顺的孩子，但又害怕再也见不到好友了，眼睛里透露出纠结与忧色。
老僧看着二人商量着来去，不禁笑道：“不必担心，心有牵挂，总有相遇之时。”
“汪汪...”门外小黑狗也似听懂般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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