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罗天飞
下午，林荫雨的公寓。
房东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想不到这么漂亮温柔的一个姑娘怎么说没就没了。
方文泊没心情听这些，他还是无法摆脱林荫雨的死带来的阴霾。尽管大K已经死了，但他的心情没有一丝好转。
林荫雨火化完毕后，方文泊将她的骨灰带了回来，顺便整理了一下她的遗物。
收拾完衣服，方文泊查看了一下抽屉，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日用品。很多东西都没有用，方文泊决定打包带走处理掉。这时，一支口红引起了他的注意。
方文泊和林荫雨甜蜜的那些日子里，曾经见过她的几支口红，这支口红分量明显比较轻。方文泊打开一看，不由地楞了一下。
原来这是一个带着简易LED显示屏的录音笔。
方文泊想看一下，发现没电了，好在这种录音笔都是统一标准的电源接口，于是他将录音笔先收了起来。
******
晚上，回到家里，方文泊给录音笔充了电。然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录音笔，LED屏上显示只有一个录音文件，时间正是他质问林荫雨的那天晚上。方文泊按下了PLAY键。
一阵轻柔的声音传了出来，正是林荫雨的声音。
******
文泊，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今天我们散了之后，我就知道我们之前再也没有可能了。我心里很难过，也许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但我没有办法，这是我的宿命。
本来我想一走了之，彻底地让你忘了我。但那怎么可能？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忘了我，就像我不可能忘记你一样。
所以我决定录下这段录音，告诉你一些关于我的过去。我们交往了这么久，你有权知道。
我是假的林荫雨，这你已经知道了。其实和她相比，我的身世并没有好到哪儿去。
我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山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爸爸在后来打工时遭遇了意外事故。他们当年都是逃难到我们村子的，没有任何亲人，爸爸去世后，村里的人便轮流照顾我。没事干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坐在村口的石桥边，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山，想着我爸爸，期望他能奇迹般地从石桥那边出现。
村子里的生活十分的艰辛。几年后，村里一位伯伯带着我到了附近的城里，他指着一个院子对我说，这里以后就是我的家了。
后来我明白，那是一家孤儿院。
孤儿院生活条件并不是很好，有不少是残障儿童，我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正常的孩子之一，不用像他们那样被关在小屋子里，或是用绳子拴着。白天和院里的大人们一起干活，晚上一个人睡的时候，却总也睡不着。每次闭上眼睛，总是想起爸爸的样子，妈妈的形象在我的记忆中已经模糊了。
那时候，我就幻想着自己的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多半像个普通人那样，忙忙碌碌、卑微地过完一生。
不过人的命运总是变化无常，在我十岁那年的一天，我的人生道路被彻底改变了。
那天，孤儿院来了一对夫妇，他们想从这里领养一个孩子，我被选中了。
几天后，我来到了新的家，在一个陌生大城市的郊区，一大片的房子。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栋别墅。
这里比孤儿院的条件好多了，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一个人独享的宽敞卧室。
那个时候我真是快乐极了，不仅仅是优厚的生活，还在于养父母要让我上学了。我心里渐渐地接受了这对陌生人。
养父母对我的要求很严格，总是要求我学习比同龄人更多的东西。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一直认为他们这样做是为我将来有个好前途。
一直到我十八岁生日的那天。
养父母突然很严肃地对我说，从现在开始，除了正常的学习外，我还要接受更为严格的额外训练。
那些额外的训练……，我不知怎么形容，都是一些正常人不太可能接触的东西。下毒、暗杀、跟踪、甚至色诱……
我突然想起了他们当年在孤儿院看到我第一眼的时候说的话：“啊，这个小姑娘真是清秀可爱啊。”原来在那一刻，他们不是选择了爱我，而是选择了利用我。
再到后来，他们正式通知我，他们收养一些孤儿就是为了进行培养训练，用于他们的特殊目的，他们也不再以我的养父母自居，变成了我的上司，因为在组织里，只有上下级，只有服从，只有任务，只有成败，没有感情。
啊，我扯得远了，不好意思，我说的什么你不用在意，那个组织……，哦，你不要关注这个。
当我被训练得差不多时，他们便安排了一些任务给我，主要是一些简单的任务，跟踪某人，或者引诱某人套近乎，然后套出话来。
在林荫雨那个事情之前，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害过人。
他们要我混进逸文集团，但那一年的录用名额都已经满员了，而逸文集团的离职率很低，可能要等上好几年才会有空缺。
不能等下一次招聘机会，要立刻进去。
那个叫林荫雨的女孩已经被录用了，好在她还没有去公司报道，据说有事耽误了，这是个机会！
于是他们抓住了她。
我将整容变成她，以她的身份进入逸文集团。而她，则不允许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我见到了她遇害前恐惧而又绝望的样子，她拼命地挣扎……
太惨了！那个女孩太惨了……
我成功进入了逸文集团，我的任务就是监视你的父亲——方群江董事长，将他每日的行程汇报给他们。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你的叔父方群海提拔我直接到了方董事长的办公室工作，这样就更方便了。
你的父亲真是个难得的人，有能力，而又不失绅士风度，我真的很是敬佩他，尽管他是我的监视对象。
之后，他们下达了我最不想听到的命令，给你的父亲饮食里……
其实，我真的不想害死你的父亲，我心里很难过，我知道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但我没有办法，这是我的宿命。
长久以来，我一直认命，不敢和命运抗争。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想为我自己做一次选择。
我不知道今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也许我将来的下场会很惨，但我不会后悔。
说真的，那天晚上我的生日，没有想到你那么周到。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感到这么幸福过。有这样一个夜晚能让我回忆，我已经心满意足，再无奢望了。
也许我的命运很苦，但我庆幸遇到了你，即使你仍然痛恨我，我也不会感到孤独。
就说这么多了，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我真的希望你这一次能够糊涂一点，不要再追查我的事了！
拜拜了，我和你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
听完后，方文泊呆呆地看着录音笔，脑袋里一片空白。
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他早就预感到林荫雨有着说不出口的苦衷，只是现在终于印证了。
她果然是为了保护自己而离开的。
……
愚蠢啊，我早就该想到了。
不过也没关系，害死你的混蛋已经死了，你也可以安息了。
……
******
晚上睡觉前，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是明妈的，给方文泊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母亲病重了。
方文泊脑子感觉一阵木然，一件接一件的事情。
从英格兰回来后，他看望母亲时，那时已经疾病缠身了，方文泊心里已有准备，但没想到这么快。
方文泊决定尽快回一趟老家。
订了机票，收拾了一些东西，方文泊先去休息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最近被掏空了一样。
******
次日上午，飞机起飞了。
两个城市的距离不算十分远，飞了大约两个小时后，飞机降落了。
今天飞机上的早餐并不好，方文泊下了飞机，便先到了一个餐厅，准备再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点了餐，方文泊拿起一本杂志看了起来。这时，门外一个人走了进来，对着方文泊打量了一会，便走了过来，坐在了餐桌对面。
“你好，打扰一下。”那个人很有礼貌地说道。
方文泊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长得中规中矩，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手里拿着几本册子，像是一个搞推销的外派人员。
“不好意思，我不需要什么东西。”方文泊漫不经心地打发着，继续看着杂志。
“哦，您误会了，我不是推销。请问您是方文泊先生吗？”
方文泊暗自吃了一惊，抬起头来：“是啊，你……，怎么知道我？”
“我是多方打听才知道的。本来昨天去了您的公司拜访的，不巧您有事出去了，今天上午再到贵公司拜访，又听说您要飞到本市，所以特地赶来。”那个人说着，递上了一张名片。名片上写着“XXXX文化产业公司，经销经理：罗天飞。”
“这个……”方文泊看着名片，“你们公司是做什么业务的？”
“哦，一些文化娱乐方面的活动组织。”
“我们双方公司好像没有什么业务往来吧，罗先生。”
“确实是没有。”罗天飞回答道，“我这次来，这个事情是跟您个人有关的。”
“我个人？什么事？”方文泊疑惑地看着对方，仔细地想着，自己和这个陌生人有什么联系吗？
“事情是这样的。”罗天飞解释道，“我们公司的其中一个业务，就是收录中外历史上的一些典籍，作为收藏或者内容二度开发。因此一直公开向外收购这些书籍。前不久，一个名叫费尔的外籍学者加盟了我们公司，并且称自己有些欧洲古籍，可以送来。我当时看了一下，价值不大，他说还有一些很有价值的书，不过不在他手里，而在一个远房叔叔那里，他的那位叔叔没有子女，按照继承法，他有权继承过来。所以他就去了那里，结果却发现，他的那位叔叔已经去世了，而财产并没有留给他。他表示自己对财产并无兴趣，只是叔叔的那些书籍，他很想要，即使花高价买过来也可以接受。”
“这位费尔先生的叔叔是谁？为什么没有把财产留给他的侄子呢？”方文泊问道。
“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
“哦，那为什么要找我呢？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您就是那位远房叔叔的财产继承人之一。”
“我？”
“对。”罗天飞微笑着认真回答，“他的那位远房叔叔，住在英国，叫做博达尔。”
嗡的一声，方文泊的大脑一下子蒙了一下。
一直以来，方文泊都以为博达尔隐居在那个小镇，没有任何亲属，和外界隔绝。除了方氏家族和镇上的居民，世界上没有其他人会知道他的存在。
然而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博达尔有一个远房侄子，而且有财产继承权。尽管博达尔的遗嘱将自己列为继承人之一，但那毕竟本不属于自己。
“我之前并没有听过博达尔说过他有个侄子。”方文泊不放心地问道。
“那是因为这位侄子和他关系较远，并且多年未来往，所以博达尔先生没有提起。但您可以放心，我们可以提供完整可靠的身份资料来证明费尔先生就是博达尔的侄子。”
“哦，这个倒不是问题。这么说的话，啊，不好意思。我一直不知道这些。”方文泊不知道怎么回答，“博达尔当时确实将一些东西送给了我。”
“这没什么。”罗天飞说道，“博达尔先生对自己的财产有完全自由的分配权，他的侄子对此没有任何异议。我们通过镇上的居民，打听到他的书籍全部送给了您。他的侄子只是想要得到那些古典书籍而已，那些书籍对我们研究古文化很重要。如果您不是特别迫切需要的话，我们可以高价买下来。如果您实在是不忍割爱，原书仍然留给您，我们复印一份也可以。”
“买倒不必，既然你们需要，我可以送你们，毕竟那本来就不是我的。”
“那真是太好了！非常感谢！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罗天飞喜出望外地说，“那我就先回去了，过几天等您回公司了，我再来找您。”
“这次我可能要停留一段时间才能回去，如果你们急用的话，我可以让我的秘书办这件事，你改天带着证明材料直接去到公司取书就行了。”
罗天飞高兴地表示了感谢：“您可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那我就先告辞了。”
方文泊目送罗天飞离开后，便给家里和公司打了几通电话，安排人将书从家里搬到公司，同时核实一下罗天飞所在的公司以及费尔的身份文件是否可靠。
方文泊感觉应该没问题，因为那些书他都看过，基本上没什么特别。
安排完后，方文泊吃完午餐，离开了机场。
******
母亲已经从医院里回来了，住在家里。
明妈给方文泊开了门。一进屋，映入方文泊眼帘的便是躺在床上一脸憔悴的母亲。
方文泊心疼地赶紧走了过去，坐在床边。
方母睁开了眼睛：“你来了，做了一路飞机，困了吧？”
“不困。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医生怎么说的？”
“医生说老夫人恐怕是……”明妈在一旁呜咽地说道。
“不用难过，人总是要走的。我一直身体就不怎么样，自你父亲走后，就更加不行了。”方母淡然地回答。
“你还是安心静养，一定能好起来的。”方文泊安慰道。
“我真是愚蠢啊。”方母说道，“以为回到了老家，不待在那边，就能忘了一切。可一到这边，就想起了和你父亲当年在这里刚认识时候的事，比在那边更让人难过。”
沉默了一阵。
方母问道：“对了，文泊，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嗯，没有。”方文泊停顿了一下回答道。
方母静静地看了看方文泊的眼神：“你不用骗我，有就是有。为什么不承认呢？”
“哦，是啊。有，不过已经分手了。”
“我就说嘛，自己的儿子，我怎么能不了解呢？”方母笑着说道，“看得出来，你还是对那个姑娘念念不忘。”
“已经分手了，不忘也得忘。”
“你错了。”方母纠正道，“人们总是试图去忘记某些人，某些事。但你越想忘记，就越是记忆深刻。想忘而又忘不掉的时候，才是最痛苦的。与其这么痛苦，不如选择不忘记。”
方文泊看着母亲，不说话了。
******
随后的几天，方文泊一直陪着母亲，白天推着轮椅带母亲出去到公园转转，晚上便回到屋里。
一天下午，两人来到了公园一处幽静的角落。方文泊坐在一个木椅上，休息一下。不知不觉地聊到了公司的事情。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但不知道该不该问？”方文泊犹豫道。
“母子俩有什么不能问的？什么事？”
方文泊看了看母亲，大胆地说了出来：“你觉得我叔父方群海这个人怎么样？”
方母听到后，不由地怔了一下，没有回答。
方文泊预感到，母亲的回答将和他设想的一样。
“这个怎么说呢。”方母回答道，“你叔父是一个看不穿的人。他不轻易发表意见，喜怒不形于色。就连你的祖父也看不透他。我个人觉得，他是一个意志坚决的强硬人物。”
“那他和我父亲之间的关系如何？”方文泊立刻追问。
“你怎么今天要问这些？”方母奇怪地问。
“没什么，只是随便聊聊，我想了解一下叔父，毕竟现在我在公司上班，要和他打交道。”
“他们关系一直很好。”
“是吗？没有什么矛盾？”
“没有矛盾。如果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逸文集团早就被拆分了。”
“那倒也是。”方文泊点点头，“不过，难道就没发现过一次例外吗？”
方母沉思道：“这么一说的话，倒也有一次。他们确实是有过一次争吵。”
“什么时候？”方文泊立刻提起了精神。
“大概是你父亲去世几年前的事了。”方母回忆道，“那天，我记得我外出买东西。回到家里时，正好听到他们两个人在书房里谈着什么事情，然后就吵了起来。”
“他们吵的内容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因为他们平时很少吵架，所以我印象深刻，记得很清楚。”
方母回忆起那天她在客厅听到了书房里的声音：
******
方群江：“不行，我不同意！”
方群海：“怎么就不行了？这只是正常的资金投入。”
方群江：“这是正常的吗？我不想参与这个，你最好也不要去。”
方群海：“看来你对我还是不理解，这个要是成功了，那将是史无前例的创举！”
方群江：“什么创举？简直就是疯子！我还是坚持我之前的观点，我不同意。”
方群海：“看来你的格局太小了，看不到未来的前景。”
方群江：“你错了！我就是看得太清楚了，才会反对。如果上了这条船，就再也下不来了。而且这种事情会给整个世界带来灾祸，比古往今来任何杀人武器更可怕！”
方群海：“荒谬！这怎么能是杀人武器？”
方群江：“群海，你太迷信技术了，也把人性看得太简单了！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我现在也管不了你了，不奉陪了。”
……
******
方文泊问道，“他们说的那件事情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方母回答道，“但他们两人能产生这么大的分歧，也让我很意外。但更意外的是，我后来问起这件事，你父亲避而不谈。”
“或许是他觉得兄弟相争并不光彩，所以不谈。”
“应该不是这个原因。他对我很信任，即使不光彩的事，如果我想知道，他也会告诉我。但那件事，他却怎么也不肯说。”
“那就奇怪了。”方文泊说，“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如果告诉你了，多一个支持他的人，不是更好吗？”
“是啊，但他就是不肯跟我说。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方文泊想了一想，恍然道：“我想我明白了！”
“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父亲不肯告诉你，是因为你一旦知道了那件事情，就会站在叔父的一边，支持叔父。”
“这怎么可能？无论是什么事情，我是肯定会站在你父亲一边的，怎么会支持别人？”
“可能是这件事情太过于不同寻常，我估计不只是你，任何人都会赞同叔父的观点。”
“但你父亲却不赞同。他认为自己才是正确的。”
“或许父亲认为众人皆醉我独醒，也可能真的是他错了。”方文泊站起身来，不再聊这些了，“走吧，我们不说了，到那边去转转吧。”
******
过了几天，方母的病情更加恶化了，躺在床上已经起不了身。方母的私人医生看过后，只是摇头，方文泊知道母亲大限将近了。
半个月后的一天夜里，方母去世了。临终前，还迷迷糊糊地说着和方群江年轻时候的一些琐事。
葬礼就在老家举行，没有请太多的人，只是请了几个至亲。方群海一家也来参加了葬礼。
方群海只是简单地安慰了方文泊几句，忙完了就又回去了。
方晴潇留下来待了几天。
“文泊哥，你这几天看起来瘦了好多了。伯母既然已经走了，你也别太难过了。”方晴潇安慰道。
“哦，没什么。我很好。”方文泊笑着说道，“自从你伯父走后，你伯母就一直郁郁寡欢，现在也走了，也算是团聚了。生老病死，原本就是再正常不过了。”
“你真的想开了？林姐的事，我也听说了。感觉你一直走不出来，我还担心你这次会被击垮。”
“林姐死时，我确实深受打击。不过现在好多了。”
“那就太好了。我还担心你。看到你现在的情况，我也好害怕有一天爸爸妈妈或者你，会离我而去。”
“傻丫头。”方文泊笑着安慰道，“你不用害怕。其实我们每个人都要经历这些事。随着时间的流逝，身边的人总会不断地离开。你会感到痛苦，但这是我们每个人的必经之路。只有经历了这些，我们才会真正地长大，更加坚强，也更加成熟。你还年轻，经历得太少，以后自然会看开的，不用担心。”
方晴潇轻轻地点了点头，一双懵懂的眼睛看着方文泊。
******
几天后，料理完了所有事，方文泊和方晴潇准备回公司。
飞机上只有简餐面包。下了飞机，两人去餐厅吃饭，方晴潇提到准备出去旅游一趟。
“这个地方不错，不过就是飞机趟次太少，一天才两趟，现在都订不到票了。”方文泊指着地图说道。
“所以，我只好放弃了。”方晴潇撇撇嘴说道。
“这边还有几个可选的。”方文泊看着地图边上的景点介绍，“你看这几个。”
“嗯，看到了。清雾山？咱们老家的景点也在上面啊。”方晴潇指着一个山形的标志。
“是啊，据说那里景点升级了，所以旅游指南上增加了。”
“不过只有一趟飞机，比刚才那个还少。”
“没什么关系，反正那里我们也去了好多次了。你应该不会再去一次吧。”
“那肯定不会了。”方晴潇继续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喝着饮料。
方文泊也喝着果汁。不再看地图了。反正他又不准备去。
突然间，一个闪念掠过。
方文泊一把抓过地图，吓了方晴潇一跳。
“喂，你干什么？”
方文泊不理，仔细地看着地图上的航班说明。
“每天只有一趟飞机？”方文泊把地图放在了一边，喃喃自语。
“是啊，从本市到老家那里只有一趟飞机，怎么了？”方晴潇不解地看着他。
******
只有一趟飞机……
罗天飞……
******
方文泊想起了那个在机场餐厅找他的XXX文化公司的叫做罗天飞的人。
那个罗天飞声称在公司没找到他，当天上午就飞去找他。然后在机场的餐厅见到。
方文泊当时上飞机比较早，又坐在后排，当天飞机上的乘客不多，进来的人都能看到，但并没有印象在飞机上见过这个人。这说明罗天飞并没有和他乘坐同一架飞机。他一直以为罗天飞是乘坐前面或后面的飞机来的。
但现在，这两个城市之间其实每天只有一趟飞机……
罗天飞没有乘坐飞机，那他是怎么来的？
两个小时的飞行路程，相隔上千公里。他从上午出发，中午赶到目的地。
方文泊不禁冒出了冷汗。
他想不出来除了飞机以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在半天之内跨越千里之遥赶到另一个城市。
他不是用飞机，那他用的什么……
这个罗天飞到底是什么人？
……
******
方晴潇看着方文泊突然间发呆了一会，觉得不可思议，伸手拉了拉方文泊的衣角，方文泊这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方文泊说道。
“真是怪人。”方晴潇说着，又看起了地图。
******
下午，方文泊送走了堂妹，去了公司。
一进办公室，方文泊立刻叫来助理。
“之前我打电话让你把我家里的一些书搬来。后来有个叫罗天飞的人，是不是过来取过书？大概半个多月前。”
“是的，我遵照你的要求，把那些书送给他了。”
“有没有查看他的证明资料。”
“公司的律师已经查看过了。资料没有问题。那个叫费尔的人，确实是博达尔的侄子。”
“嗯，那就好。”方文泊放心的点点头，摆摆手，让助理出去了。
******
第二天，方文泊决定去罗天飞的公司看看。他顺着名片上的地址找去。果然有这么一家文化产业公司。
这家公司的确有一个叫费尔的欧洲人在职，他也承认是博达尔的侄子，并收到了那些书。
“罗先生呢？”方文泊问道。
“他已经辞职了。”
“什么？辞职了？”方文泊惊讶道，但很快他冷静了下来，从他开始怀疑罗天飞开始，对这个结果自己就不应该感到意外。
“那他去了哪里？”
“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公司的一名高管回答，“那天他将书运回来后，第二天就辞职了。”
“第二天就辞职了？他没有看那些书吗？”方文泊皱着眉头问。
“看了，他当时一个人在房间里看书。但肯定没看几本。想想看，那么多的书。而且欧洲语系几百年来变化很大，很多书现在的人根本就看不懂，一晚上看完一本都很困难。”
不可能！方文泊暗自想道。
罗天飞不可能不把书看完就离开了。难道他一晚上就把所有的书全看完了？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但现在看来，线索已经断了。方文泊只好无奈地回去了。
不过也不算太糟。
最重要的那本书，他并没有交给罗天飞。
房东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想不到这么漂亮温柔的一个姑娘怎么说没就没了。
方文泊没心情听这些，他还是无法摆脱林荫雨的死带来的阴霾。尽管大K已经死了，但他的心情没有一丝好转。
林荫雨火化完毕后，方文泊将她的骨灰带了回来，顺便整理了一下她的遗物。
收拾完衣服，方文泊查看了一下抽屉，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日用品。很多东西都没有用，方文泊决定打包带走处理掉。这时，一支口红引起了他的注意。
方文泊和林荫雨甜蜜的那些日子里，曾经见过她的几支口红，这支口红分量明显比较轻。方文泊打开一看，不由地楞了一下。
原来这是一个带着简易LED显示屏的录音笔。
方文泊想看一下，发现没电了，好在这种录音笔都是统一标准的电源接口，于是他将录音笔先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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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里，方文泊给录音笔充了电。然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录音笔，LED屏上显示只有一个录音文件，时间正是他质问林荫雨的那天晚上。方文泊按下了PLAY键。
一阵轻柔的声音传了出来，正是林荫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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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泊，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今天我们散了之后，我就知道我们之前再也没有可能了。我心里很难过，也许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但我没有办法，这是我的宿命。
本来我想一走了之，彻底地让你忘了我。但那怎么可能？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忘了我，就像我不可能忘记你一样。
所以我决定录下这段录音，告诉你一些关于我的过去。我们交往了这么久，你有权知道。
我是假的林荫雨，这你已经知道了。其实和她相比，我的身世并没有好到哪儿去。
我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山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爸爸在后来打工时遭遇了意外事故。他们当年都是逃难到我们村子的，没有任何亲人，爸爸去世后，村里的人便轮流照顾我。没事干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坐在村口的石桥边，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山，想着我爸爸，期望他能奇迹般地从石桥那边出现。
村子里的生活十分的艰辛。几年后，村里一位伯伯带着我到了附近的城里，他指着一个院子对我说，这里以后就是我的家了。
后来我明白，那是一家孤儿院。
孤儿院生活条件并不是很好，有不少是残障儿童，我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正常的孩子之一，不用像他们那样被关在小屋子里，或是用绳子拴着。白天和院里的大人们一起干活，晚上一个人睡的时候，却总也睡不着。每次闭上眼睛，总是想起爸爸的样子，妈妈的形象在我的记忆中已经模糊了。
那时候，我就幻想着自己的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多半像个普通人那样，忙忙碌碌、卑微地过完一生。
不过人的命运总是变化无常，在我十岁那年的一天，我的人生道路被彻底改变了。
那天，孤儿院来了一对夫妇，他们想从这里领养一个孩子，我被选中了。
几天后，我来到了新的家，在一个陌生大城市的郊区，一大片的房子。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栋别墅。
这里比孤儿院的条件好多了，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一个人独享的宽敞卧室。
那个时候我真是快乐极了，不仅仅是优厚的生活，还在于养父母要让我上学了。我心里渐渐地接受了这对陌生人。
养父母对我的要求很严格，总是要求我学习比同龄人更多的东西。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一直认为他们这样做是为我将来有个好前途。
一直到我十八岁生日的那天。
养父母突然很严肃地对我说，从现在开始，除了正常的学习外，我还要接受更为严格的额外训练。
那些额外的训练……，我不知怎么形容，都是一些正常人不太可能接触的东西。下毒、暗杀、跟踪、甚至色诱……
我突然想起了他们当年在孤儿院看到我第一眼的时候说的话：“啊，这个小姑娘真是清秀可爱啊。”原来在那一刻，他们不是选择了爱我，而是选择了利用我。
再到后来，他们正式通知我，他们收养一些孤儿就是为了进行培养训练，用于他们的特殊目的，他们也不再以我的养父母自居，变成了我的上司，因为在组织里，只有上下级，只有服从，只有任务，只有成败，没有感情。
啊，我扯得远了，不好意思，我说的什么你不用在意，那个组织……，哦，你不要关注这个。
当我被训练得差不多时，他们便安排了一些任务给我，主要是一些简单的任务，跟踪某人，或者引诱某人套近乎，然后套出话来。
在林荫雨那个事情之前，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害过人。
他们要我混进逸文集团，但那一年的录用名额都已经满员了，而逸文集团的离职率很低，可能要等上好几年才会有空缺。
不能等下一次招聘机会，要立刻进去。
那个叫林荫雨的女孩已经被录用了，好在她还没有去公司报道，据说有事耽误了，这是个机会！
于是他们抓住了她。
我将整容变成她，以她的身份进入逸文集团。而她，则不允许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我见到了她遇害前恐惧而又绝望的样子，她拼命地挣扎……
太惨了！那个女孩太惨了……
我成功进入了逸文集团，我的任务就是监视你的父亲——方群江董事长，将他每日的行程汇报给他们。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你的叔父方群海提拔我直接到了方董事长的办公室工作，这样就更方便了。
你的父亲真是个难得的人，有能力，而又不失绅士风度，我真的很是敬佩他，尽管他是我的监视对象。
之后，他们下达了我最不想听到的命令，给你的父亲饮食里……
其实，我真的不想害死你的父亲，我心里很难过，我知道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但我没有办法，这是我的宿命。
长久以来，我一直认命，不敢和命运抗争。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想为我自己做一次选择。
我不知道今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也许我将来的下场会很惨，但我不会后悔。
说真的，那天晚上我的生日，没有想到你那么周到。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感到这么幸福过。有这样一个夜晚能让我回忆，我已经心满意足，再无奢望了。
也许我的命运很苦，但我庆幸遇到了你，即使你仍然痛恨我，我也不会感到孤独。
就说这么多了，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我真的希望你这一次能够糊涂一点，不要再追查我的事了！
拜拜了，我和你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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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后，方文泊呆呆地看着录音笔，脑袋里一片空白。
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他早就预感到林荫雨有着说不出口的苦衷，只是现在终于印证了。
她果然是为了保护自己而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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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蠢啊，我早就该想到了。
不过也没关系，害死你的混蛋已经死了，你也可以安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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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觉前，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是明妈的，给方文泊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母亲病重了。
方文泊脑子感觉一阵木然，一件接一件的事情。
从英格兰回来后，他看望母亲时，那时已经疾病缠身了，方文泊心里已有准备，但没想到这么快。
方文泊决定尽快回一趟老家。
订了机票，收拾了一些东西，方文泊先去休息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最近被掏空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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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飞机起飞了。
两个城市的距离不算十分远，飞了大约两个小时后，飞机降落了。
今天飞机上的早餐并不好，方文泊下了飞机，便先到了一个餐厅，准备再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点了餐，方文泊拿起一本杂志看了起来。这时，门外一个人走了进来，对着方文泊打量了一会，便走了过来，坐在了餐桌对面。
“你好，打扰一下。”那个人很有礼貌地说道。
方文泊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长得中规中矩，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手里拿着几本册子，像是一个搞推销的外派人员。
“不好意思，我不需要什么东西。”方文泊漫不经心地打发着，继续看着杂志。
“哦，您误会了，我不是推销。请问您是方文泊先生吗？”
方文泊暗自吃了一惊，抬起头来：“是啊，你……，怎么知道我？”
“我是多方打听才知道的。本来昨天去了您的公司拜访的，不巧您有事出去了，今天上午再到贵公司拜访，又听说您要飞到本市，所以特地赶来。”那个人说着，递上了一张名片。名片上写着“XXXX文化产业公司，经销经理：罗天飞。”
“这个……”方文泊看着名片，“你们公司是做什么业务的？”
“哦，一些文化娱乐方面的活动组织。”
“我们双方公司好像没有什么业务往来吧，罗先生。”
“确实是没有。”罗天飞回答道，“我这次来，这个事情是跟您个人有关的。”
“我个人？什么事？”方文泊疑惑地看着对方，仔细地想着，自己和这个陌生人有什么联系吗？
“事情是这样的。”罗天飞解释道，“我们公司的其中一个业务，就是收录中外历史上的一些典籍，作为收藏或者内容二度开发。因此一直公开向外收购这些书籍。前不久，一个名叫费尔的外籍学者加盟了我们公司，并且称自己有些欧洲古籍，可以送来。我当时看了一下，价值不大，他说还有一些很有价值的书，不过不在他手里，而在一个远房叔叔那里，他的那位叔叔没有子女，按照继承法，他有权继承过来。所以他就去了那里，结果却发现，他的那位叔叔已经去世了，而财产并没有留给他。他表示自己对财产并无兴趣，只是叔叔的那些书籍，他很想要，即使花高价买过来也可以接受。”
“这位费尔先生的叔叔是谁？为什么没有把财产留给他的侄子呢？”方文泊问道。
“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
“哦，那为什么要找我呢？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您就是那位远房叔叔的财产继承人之一。”
“我？”
“对。”罗天飞微笑着认真回答，“他的那位远房叔叔，住在英国，叫做博达尔。”
嗡的一声，方文泊的大脑一下子蒙了一下。
一直以来，方文泊都以为博达尔隐居在那个小镇，没有任何亲属，和外界隔绝。除了方氏家族和镇上的居民，世界上没有其他人会知道他的存在。
然而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博达尔有一个远房侄子，而且有财产继承权。尽管博达尔的遗嘱将自己列为继承人之一，但那毕竟本不属于自己。
“我之前并没有听过博达尔说过他有个侄子。”方文泊不放心地问道。
“那是因为这位侄子和他关系较远，并且多年未来往，所以博达尔先生没有提起。但您可以放心，我们可以提供完整可靠的身份资料来证明费尔先生就是博达尔的侄子。”
“哦，这个倒不是问题。这么说的话，啊，不好意思。我一直不知道这些。”方文泊不知道怎么回答，“博达尔当时确实将一些东西送给了我。”
“这没什么。”罗天飞说道，“博达尔先生对自己的财产有完全自由的分配权，他的侄子对此没有任何异议。我们通过镇上的居民，打听到他的书籍全部送给了您。他的侄子只是想要得到那些古典书籍而已，那些书籍对我们研究古文化很重要。如果您不是特别迫切需要的话，我们可以高价买下来。如果您实在是不忍割爱，原书仍然留给您，我们复印一份也可以。”
“买倒不必，既然你们需要，我可以送你们，毕竟那本来就不是我的。”
“那真是太好了！非常感谢！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罗天飞喜出望外地说，“那我就先回去了，过几天等您回公司了，我再来找您。”
“这次我可能要停留一段时间才能回去，如果你们急用的话，我可以让我的秘书办这件事，你改天带着证明材料直接去到公司取书就行了。”
罗天飞高兴地表示了感谢：“您可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那我就先告辞了。”
方文泊目送罗天飞离开后，便给家里和公司打了几通电话，安排人将书从家里搬到公司，同时核实一下罗天飞所在的公司以及费尔的身份文件是否可靠。
方文泊感觉应该没问题，因为那些书他都看过，基本上没什么特别。
安排完后，方文泊吃完午餐，离开了机场。
******
母亲已经从医院里回来了，住在家里。
明妈给方文泊开了门。一进屋，映入方文泊眼帘的便是躺在床上一脸憔悴的母亲。
方文泊心疼地赶紧走了过去，坐在床边。
方母睁开了眼睛：“你来了，做了一路飞机，困了吧？”
“不困。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医生怎么说的？”
“医生说老夫人恐怕是……”明妈在一旁呜咽地说道。
“不用难过，人总是要走的。我一直身体就不怎么样，自你父亲走后，就更加不行了。”方母淡然地回答。
“你还是安心静养，一定能好起来的。”方文泊安慰道。
“我真是愚蠢啊。”方母说道，“以为回到了老家，不待在那边，就能忘了一切。可一到这边，就想起了和你父亲当年在这里刚认识时候的事，比在那边更让人难过。”
沉默了一阵。
方母问道：“对了，文泊，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嗯，没有。”方文泊停顿了一下回答道。
方母静静地看了看方文泊的眼神：“你不用骗我，有就是有。为什么不承认呢？”
“哦，是啊。有，不过已经分手了。”
“我就说嘛，自己的儿子，我怎么能不了解呢？”方母笑着说道，“看得出来，你还是对那个姑娘念念不忘。”
“已经分手了，不忘也得忘。”
“你错了。”方母纠正道，“人们总是试图去忘记某些人，某些事。但你越想忘记，就越是记忆深刻。想忘而又忘不掉的时候，才是最痛苦的。与其这么痛苦，不如选择不忘记。”
方文泊看着母亲，不说话了。
******
随后的几天，方文泊一直陪着母亲，白天推着轮椅带母亲出去到公园转转，晚上便回到屋里。
一天下午，两人来到了公园一处幽静的角落。方文泊坐在一个木椅上，休息一下。不知不觉地聊到了公司的事情。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但不知道该不该问？”方文泊犹豫道。
“母子俩有什么不能问的？什么事？”
方文泊看了看母亲，大胆地说了出来：“你觉得我叔父方群海这个人怎么样？”
方母听到后，不由地怔了一下，没有回答。
方文泊预感到，母亲的回答将和他设想的一样。
“这个怎么说呢。”方母回答道，“你叔父是一个看不穿的人。他不轻易发表意见，喜怒不形于色。就连你的祖父也看不透他。我个人觉得，他是一个意志坚决的强硬人物。”
“那他和我父亲之间的关系如何？”方文泊立刻追问。
“你怎么今天要问这些？”方母奇怪地问。
“没什么，只是随便聊聊，我想了解一下叔父，毕竟现在我在公司上班，要和他打交道。”
“他们关系一直很好。”
“是吗？没有什么矛盾？”
“没有矛盾。如果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逸文集团早就被拆分了。”
“那倒也是。”方文泊点点头，“不过，难道就没发现过一次例外吗？”
方母沉思道：“这么一说的话，倒也有一次。他们确实是有过一次争吵。”
“什么时候？”方文泊立刻提起了精神。
“大概是你父亲去世几年前的事了。”方母回忆道，“那天，我记得我外出买东西。回到家里时，正好听到他们两个人在书房里谈着什么事情，然后就吵了起来。”
“他们吵的内容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因为他们平时很少吵架，所以我印象深刻，记得很清楚。”
方母回忆起那天她在客厅听到了书房里的声音：
******
方群江：“不行，我不同意！”
方群海：“怎么就不行了？这只是正常的资金投入。”
方群江：“这是正常的吗？我不想参与这个，你最好也不要去。”
方群海：“看来你对我还是不理解，这个要是成功了，那将是史无前例的创举！”
方群江：“什么创举？简直就是疯子！我还是坚持我之前的观点，我不同意。”
方群海：“看来你的格局太小了，看不到未来的前景。”
方群江：“你错了！我就是看得太清楚了，才会反对。如果上了这条船，就再也下不来了。而且这种事情会给整个世界带来灾祸，比古往今来任何杀人武器更可怕！”
方群海：“荒谬！这怎么能是杀人武器？”
方群江：“群海，你太迷信技术了，也把人性看得太简单了！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我现在也管不了你了，不奉陪了。”
……
******
方文泊问道，“他们说的那件事情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方母回答道，“但他们两人能产生这么大的分歧，也让我很意外。但更意外的是，我后来问起这件事，你父亲避而不谈。”
“或许是他觉得兄弟相争并不光彩，所以不谈。”
“应该不是这个原因。他对我很信任，即使不光彩的事，如果我想知道，他也会告诉我。但那件事，他却怎么也不肯说。”
“那就奇怪了。”方文泊说，“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如果告诉你了，多一个支持他的人，不是更好吗？”
“是啊，但他就是不肯跟我说。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方文泊想了一想，恍然道：“我想我明白了！”
“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父亲不肯告诉你，是因为你一旦知道了那件事情，就会站在叔父的一边，支持叔父。”
“这怎么可能？无论是什么事情，我是肯定会站在你父亲一边的，怎么会支持别人？”
“可能是这件事情太过于不同寻常，我估计不只是你，任何人都会赞同叔父的观点。”
“但你父亲却不赞同。他认为自己才是正确的。”
“或许父亲认为众人皆醉我独醒，也可能真的是他错了。”方文泊站起身来，不再聊这些了，“走吧，我们不说了，到那边去转转吧。”
******
过了几天，方母的病情更加恶化了，躺在床上已经起不了身。方母的私人医生看过后，只是摇头，方文泊知道母亲大限将近了。
半个月后的一天夜里，方母去世了。临终前，还迷迷糊糊地说着和方群江年轻时候的一些琐事。
葬礼就在老家举行，没有请太多的人，只是请了几个至亲。方群海一家也来参加了葬礼。
方群海只是简单地安慰了方文泊几句，忙完了就又回去了。
方晴潇留下来待了几天。
“文泊哥，你这几天看起来瘦了好多了。伯母既然已经走了，你也别太难过了。”方晴潇安慰道。
“哦，没什么。我很好。”方文泊笑着说道，“自从你伯父走后，你伯母就一直郁郁寡欢，现在也走了，也算是团聚了。生老病死，原本就是再正常不过了。”
“你真的想开了？林姐的事，我也听说了。感觉你一直走不出来，我还担心你这次会被击垮。”
“林姐死时，我确实深受打击。不过现在好多了。”
“那就太好了。我还担心你。看到你现在的情况，我也好害怕有一天爸爸妈妈或者你，会离我而去。”
“傻丫头。”方文泊笑着安慰道，“你不用害怕。其实我们每个人都要经历这些事。随着时间的流逝，身边的人总会不断地离开。你会感到痛苦，但这是我们每个人的必经之路。只有经历了这些，我们才会真正地长大，更加坚强，也更加成熟。你还年轻，经历得太少，以后自然会看开的，不用担心。”
方晴潇轻轻地点了点头，一双懵懂的眼睛看着方文泊。
******
几天后，料理完了所有事，方文泊和方晴潇准备回公司。
飞机上只有简餐面包。下了飞机，两人去餐厅吃饭，方晴潇提到准备出去旅游一趟。
“这个地方不错，不过就是飞机趟次太少，一天才两趟，现在都订不到票了。”方文泊指着地图说道。
“所以，我只好放弃了。”方晴潇撇撇嘴说道。
“这边还有几个可选的。”方文泊看着地图边上的景点介绍，“你看这几个。”
“嗯，看到了。清雾山？咱们老家的景点也在上面啊。”方晴潇指着一个山形的标志。
“是啊，据说那里景点升级了，所以旅游指南上增加了。”
“不过只有一趟飞机，比刚才那个还少。”
“没什么关系，反正那里我们也去了好多次了。你应该不会再去一次吧。”
“那肯定不会了。”方晴潇继续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喝着饮料。
方文泊也喝着果汁。不再看地图了。反正他又不准备去。
突然间，一个闪念掠过。
方文泊一把抓过地图，吓了方晴潇一跳。
“喂，你干什么？”
方文泊不理，仔细地看着地图上的航班说明。
“每天只有一趟飞机？”方文泊把地图放在了一边，喃喃自语。
“是啊，从本市到老家那里只有一趟飞机，怎么了？”方晴潇不解地看着他。
******
只有一趟飞机……
罗天飞……
******
方文泊想起了那个在机场餐厅找他的XXX文化公司的叫做罗天飞的人。
那个罗天飞声称在公司没找到他，当天上午就飞去找他。然后在机场的餐厅见到。
方文泊当时上飞机比较早，又坐在后排，当天飞机上的乘客不多，进来的人都能看到，但并没有印象在飞机上见过这个人。这说明罗天飞并没有和他乘坐同一架飞机。他一直以为罗天飞是乘坐前面或后面的飞机来的。
但现在，这两个城市之间其实每天只有一趟飞机……
罗天飞没有乘坐飞机，那他是怎么来的？
两个小时的飞行路程，相隔上千公里。他从上午出发，中午赶到目的地。
方文泊不禁冒出了冷汗。
他想不出来除了飞机以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在半天之内跨越千里之遥赶到另一个城市。
他不是用飞机，那他用的什么……
这个罗天飞到底是什么人？
……
******
方晴潇看着方文泊突然间发呆了一会，觉得不可思议，伸手拉了拉方文泊的衣角，方文泊这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方文泊说道。
“真是怪人。”方晴潇说着，又看起了地图。
******
下午，方文泊送走了堂妹，去了公司。
一进办公室，方文泊立刻叫来助理。
“之前我打电话让你把我家里的一些书搬来。后来有个叫罗天飞的人，是不是过来取过书？大概半个多月前。”
“是的，我遵照你的要求，把那些书送给他了。”
“有没有查看他的证明资料。”
“公司的律师已经查看过了。资料没有问题。那个叫费尔的人，确实是博达尔的侄子。”
“嗯，那就好。”方文泊放心的点点头，摆摆手，让助理出去了。
******
第二天，方文泊决定去罗天飞的公司看看。他顺着名片上的地址找去。果然有这么一家文化产业公司。
这家公司的确有一个叫费尔的欧洲人在职，他也承认是博达尔的侄子，并收到了那些书。
“罗先生呢？”方文泊问道。
“他已经辞职了。”
“什么？辞职了？”方文泊惊讶道，但很快他冷静了下来，从他开始怀疑罗天飞开始，对这个结果自己就不应该感到意外。
“那他去了哪里？”
“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公司的一名高管回答，“那天他将书运回来后，第二天就辞职了。”
“第二天就辞职了？他没有看那些书吗？”方文泊皱着眉头问。
“看了，他当时一个人在房间里看书。但肯定没看几本。想想看，那么多的书。而且欧洲语系几百年来变化很大，很多书现在的人根本就看不懂，一晚上看完一本都很困难。”
不可能！方文泊暗自想道。
罗天飞不可能不把书看完就离开了。难道他一晚上就把所有的书全看完了？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但现在看来，线索已经断了。方文泊只好无奈地回去了。
不过也不算太糟。
最重要的那本书，他并没有交给罗天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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