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客随主黛微学引凤，幼隙长怀仪问当宫

    话说逸真走进斋堂，看到逸清正独自一人坐在里面吃饭。逸真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逸清回道：“我来的晚，她们都吃完走了。”逸真看了一眼饭菜，笑道：“来，今天加餐！”说着逸真就把黛微的饭菜端上桌来，说道：“这是贾姑娘的，我给她端过去她没怎么吃，剩下这么多咱们两个吃了吧。”逸清回道：“这不太好吧。”逸真说道：“有什么不好，你嫌她吃过的？这些菜她都没动，你看。吃吧没事。”逸真把自己的饭也端过来，两人边吃边聊，逸真说道：“正长身体，得多吃点。”逸清笑着谢过逸真，两人坐在一起美滋滋地吃了一顿。饭毕，两人收拾了碗筷走出斋堂，逸真对逸清说道：“先回屋歇会吧，下午还要练剑。”逸清答应了一声两人一起回了房间。约莫到了未正时分，逸真从房里出来，伸了个懒腰即去西客房找黛微。逸真轻轻地敲敲门，黛微立刻过去开了房门。逸真笑道：“这么快，中午休息了吗？”黛微回道：“休息了一会儿，正好刚起来。”逸真问道：“下午你有事吗？”黛微愣了一下，说道：“应该没事，要我做什么吗？”逸真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怕你在这待着无聊，正好下午我们要去练剑，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还可以教你几招。”黛微笑道：“这宫里的剑法能随便教人吗？你教我岂不是外泄了。”逸真笑道：“什么外泄不外泄的，你不知道，我们凤霄宫的剑法，谁都可以学，这是当年初代祖师定下的规矩。”黛微又说道：“可是我从来也没练过什么剑法，我怕我学不会。”逸真回道：“没事，就当是消磨时间，还能锻炼身体。怎么样？”黛微想了一下说道：“好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逸真遂带着黛微来到元辰殿北侧，这里是一片空地，北面有一座假山，逸真和黛微到时这里已经来了四五个人。黛微放眼看去，只看到了逸清一个熟悉的面孔，逸清也看见了黛微，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微微笑了一下。逸真和众人打了招呼，领着黛微来到一个道士面前，拱手笑道：“师叔，她就是今早师父让弟子招待的来客，名叫贾黛微。弟子专程带她来拜见师叔。”黛微在旁立即施礼道：“信女贾黛微，见过道长。”那道长看着黛微也拱手笑道：“贫道张怀仪，姑娘不必多礼。”逸真说道：“师叔，她刚来到咱们宫里，我怕她一个人闷就带她一起来了。”怀仪看了看她们两个，笑道：“好，那她就交给你负责。”逸真开心地回道：“是，师叔！”逸真将一柄木剑递给黛微，黛微双手接过把木剑紧握在左手。逸真说道：“你跟着我做。”黛微点点头，拿着剑跟着逸真一招一式地学起来。“这招叫做飞鹤袭天，表面是往前刺，但中途剑锋突向上挑，改刺敌人面部，打他措手不及。”“这招叫做雀屏横羽，双膝半蹲，回身横扫四周，专攻敌人下盘。”“这招叫做凤箭无回，手中的剑要像弓箭一样用力射出去，重点是又快又准，要做到一剑封喉。”逸真神气地给黛微讲解着每一个招式，黛微也学得有模有样。怀仪在一旁看了她俩几眼，无语地摇头笑笑，也不再理她们。就这样约莫练了快一个时辰，逸真收起招式对黛微说道：“歇会吧。”黛微点点头。逸真坐下看着黛微说道：“我看你好像不怎么累啊，一点汗也没出。”黛微回道：“是不是因为我招式做的不规范？”逸真摇摇头说道：“不是，你做的是挺好的，我感觉你很有天赋。”黛微笑道：“是师父教得好。”逸真笑道：“我刚刚教你的是我们凤霄宫的入门剑法，名叫引凤剑法。你别看它只是入门，据说当年初代祖师创这套剑法时，曾惊动了天上的凤凰下凡。是凤凰指导初代祖师，祖师最终才练成了这套剑法，并取名为引凤剑法。祖师还因此和凤凰结成了朋友，三人天天在一起切磋武功。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祖师突然有一天就骑着凤凰飞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只留下了这套剑法。”黛微听了惊奇万分，说道：“原来这剑法这么厉害。”逸真说道：“厉害是厉害，不过你得彻底领悟了才行，像我现在的水平，也仅仅只是入门而已，打个地痞流氓是没什么问题，再厉害一点的就难了。”黛微问道：“你练了几年了？”逸真回道：“快五年了。”黛微听了一脸诧异，问道：“你练了五年才入门，那要练成得多少年呀！”逸真回道：“练功需要勤学苦练，但也讲究悟性，如果你悟性够高，可能练个一年半载就练成了。如果悟性低的话，可能练个几十年也说不定。”黛微听了无奈说道：“每种武功都这么说，哪有这么多悟性高的人。我们也不是祖师，也没有凤凰下凡。”逸真笑道：“那就慢慢练嘛，反正有的是时间，习武最忌讳的就是心浮气躁。”黛微笑道：“嗯，反正我也知道自己练不到什么境界，就当是活动身体了。”逸真问道：“那再练会？再练半个时辰正好就该吃晚饭了。”黛微答应了，两人遂起身继续练剑。约莫到了酉时，怀仪对所有练剑的弟子说道：“今天就练到这里，回去休息吧。”逸真听了拉着黛微就要走，怀仪突然说道：“逸真，你逸风师姐特意提醒我，你早上没上早课，等会吃了晚饭你就再多练一个时辰补回来吧。”逸真听了脸色瞬间难看，无奈说道：“是，师叔。”黛微在旁即安慰道：“没事，我陪你一起练。”逸真又面露喜色，说道：“好！”

    送黛微到了客房，逸真对黛微道：“你先在屋里歇着，饭菜备好了我就给你端来。”黛微说道：“要不就不麻烦了，我晚上不吃也没关系。”逸真说道：“那怎么行，你中午就没怎么吃。晚上再不吃，身体撑不住的。你稍等会儿，一会儿就好。”逸真也不由黛微分说，就和其他人一起去了斋堂。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逸真端着饭菜回来了，黛微看见饭菜，顿时脸露难色，逸真问道：“难道不合你口味？”黛微回道：“不是，只是，实在是太奢侈了我不敢用。”逸真即再三请用，黛微却执意不受。逸真无奈说道：“好吧，那我去换了，你再稍等。”黛微这才愿意。逸真端着饭菜回到斋堂，大家都正在堂里吃饭。逸真把饭菜摆上桌，一桌子人都惊奇不解。逸真说道：“这是给贾姑娘准备的，她不肯吃，咱们就吃了吧。”有人不解地问道：“今天来的那个贾姑娘？这么好的饭菜她为什么不肯吃？”逸真回道：“可能是今早她来的时候师父跟她说了咱们宫里的情况，我也跟她提了几句，她可能有点不好意思吃了。早知道就不跟她说了。”其他人笑道：“这姑娘还挺懂事。”逸真说道：“你们先吃，我再给她备一份去。”说着逸真进了厨房，又备置了几道素菜，端着来到了黛微房里。黛微面露歉意地说道：“真是麻烦了让你又来回跑一趟。”逸真笑道：“没事，应该的。”黛微回道：“你也还没吃呢吧，赶紧去吃吧，不用在这陪我了。”逸真点点头答应了一声，即回斋堂用了膳。约莫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逸真吃罢收拾了回到黛微门前，敲了门进去，黛微也已吃罢。逸真看了一眼饭菜，已经整整齐齐地收拾在案上，黛微这回吃的果然比中午多了些。逸真即又给黛微倒了杯茶，开口问道：“这饭菜吃得惯吗？本来是不想给你吃这些的。”黛微回道：“这饭就很好，本来我吃的也不多，真的不用准备那样的饭菜。”逸真笑道：“好，那你先在这歇歇，我去去就来。”说着逸真端案而退，黛微连连感谢。不一会儿逸真回来，对黛微说道：“趁天还没黑，咱们要不要出去走走，一会儿还得练剑。”黛微点头答应了，两人走出房门又往元辰殿方向行去。正走在半途，黛微忽然听见一阵悠长而低沉的吼叫声，声音直穿肺腑，震撼心神。黛微慌忙看向逸真，逸真连忙说道：“别怕别怕！这是山里的野兽，这些日子总喜欢在晚上叫。”黛微问道：“山里的野兽？我在上山时好像也听到过一些叫声，不过比这个要小很多。”逸真回道：“我也不清楚，就是最近这一两个月开始叫的，也不知道从哪来的。”黛微说道：“还真挺吓人的，幸好我昨天晚上上山时没遇见。”逸真说道：“你不用怕，这野兽天天在山里叫也没人见过它，而且它只敢在晚上叫，应该是怕人的。”黛微半信半疑，逸真又接着说道：“况且咱们现在在宫里，这么多人，它肯定不敢靠近这里。”黛微点点头，逸真说道：“你在这多住几天就习惯了，其实也没什么。”黛微问道：“有派人去山里抓它吗？万一以后伤人了怎么办？”逸真回道：“去是去过两次，但满山都跑遍了也没找着。后来师祖说，这野兽是好的，不伤人，也让我们别去惹它，就只能这样不管了。”两人说着已经走到了白天练剑的地方，逸真问道：“下午学的招式你还记得吗？”黛微点头回道：“应该记得。”逸真把剑递给黛微，笑道：“那咱们试试？”黛微答应了一声，两人就又练起剑来。

    话说吃过了晚饭，怀仪叩响了方丈院的屋门，叫了声师姐，怀菱在屋里答应了一声，怀仪便推门进去。怀菱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怀仪见状便问道：“师姐，是谁又来信了吗？”怀菱回道：“是你方师姐。”怀仪听了面露笑颜，问道：“方师姐还在襄阳吗？她信里说了什么？”怀菱回道：“没有，她信里说上个月襄阳连日暴雨，汉水决堤，襄阳城被淹了。他们一行人现在避难到了蓼山。”怀仪听了连忙问道：“襄阳居然又被淹了，方师姐他们没事吧？”怀菱说道：“应该没事，他们应该走的早。”说着怀菱将信递给怀仪。怀仪打开认真看了，看后才舒了一口气，转而又皱眉叹息，自言道：“这一淹又不知道多少百姓无家可归。”怀菱问道：“你见过今天来的那位姓贾的姑娘了吗？”怀仪听了抬头看向怀菱，点头说道：“嗯，见了，今天练剑的时候真儿把她也带来了。”怀菱问道：“带她做什么？”怀仪笑道：“真儿要教人家练剑，你不知道，一上来就教人家什么飞鹤袭天，什么凤箭无回，也不管人家学会学不会，她教得倒是挺卖力。”怀菱听了笑问：“没有讲几句心法吗？”怀仪又说道：“真儿那性子，连剑法的名字都是先教了再告说的，我估计她早就把心法给忘了。”怀菱也无奈地笑道：“毕竟逸真也是第一次当师父，教不好也能理解。”怀仪笑着点点头，问道：“半瓶子师父教个漏底的徒弟。师姐，这姑娘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为什么要收留她？”怀菱回道：“没什么，只是我一时兴起。”怀仪想了想说道：“这姑娘长得是不错，举止也端庄有礼，应该也是出身大户人家。只是……”怀菱突然说道：“这姑娘是那和尚送来的。”怀仪停了一下，沉声说道：“果然，昨天那个和尚吗？”怀菱点点头。怀仪又问道：“师姐，你相信那和尚说的话吗？”怀菱面无表情，怀仪激动说道：“师姐，那和尚就是个疯子，他的话怎么能信。因为一个和尚你就收留这个姑娘，就要违背师父的遗言吗？”怀菱说道：“你冷静些，不要胡说。”怀仪说道：“我没有胡说，自从师父过世，你就总感觉怪怪的。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今天就干脆一并问了，你为什么不让师姐他们回来？”怀菱摇摇头，怀仪又问道：“就算不让他们回来，那至少也要把师父羽化的消息告诉他们。什么都不说，到时候他们回来了怪罪怎么办？”见怀菱毫无反应，怀仪又说道：“凌师姐已经好几个月没消息了，要不派人告诉方师姐或者宁师姐，让她们去一趟吉州。”怀菱说道：“不用，我已经另派人去了。”怀仪长叹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也一直担心着他们，可你又不让他们回来，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怀菱回道：“他们走是听师父安排的，回来也全凭他们自己，我并没有阻拦。”怀仪说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师父的事？你要是告诉了他们还能不回来？而且这种事根本也瞒不住，他们迟早会知道，到时候你怎么解释？”怀菱又是沉默不语，怀仪接着问道：“是不是那和尚还对你说了什么，你是不是还有事没告诉我们？师姐？”怀菱摇摇头说道：“跟那和尚没关系，一切都是天意，我也无能为力。你也别再问了。”怀仪说道：“我不明白，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干什么？”怀菱说道：“天晚了，我想歇息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怀仪听了恨恨又无奈地转身出去，边走边道：“怎么可能没关系，我现在真想一剑杀了那和尚！”

    出了门怀仪来到元辰殿，黛微和逸真正在北面练剑，见怀仪到来，两人连忙过去迎接。怀仪问道：“练了多会儿了？”逸真想了想回道：“小半个时辰了。”怀仪点了点头，看了黛微几眼，说道：“贾姑娘，白天忙着练剑也没有好好招待你，不要怪罪。”黛微回道：“不敢，师父言重了。”怀仪笑道：“趁现在正好有些空闲，咱们去那边坐坐怎么样？”黛微犹豫地回了声好，看了眼逸真。怀仪冲逸真说道：“你先自己练，让人家歇会儿。”逸真也不敢多言，回了声是。怀仪就领着黛微来到了假山旁的石桌边，两人便坐下说话。怀仪说道：“我听风儿说，你是从益州逃难来的？”黛微点点头说道：“是。”怀仪又问道：“只有你一个人逃出来吗？”黛微点点头说道：“是。”怀仪说道：“益州的事我也听说了些，你能一个人逃到这里也真不容易。”黛微听着没有说话。怀仪看了一眼黛微接着说道：“我还听说你在山脚下遇到一个和尚？”黛微回道：“是。”怀仪问道：“是他让你上山来的。”黛微点点头说道：“是。”怀仪又问道：“他除了让你上山，还跟你说了别的吗？”黛微便把遇到那和尚的始末，两人的交谈话语都告说了一遍。怀仪听后说道：“那和尚说话疯疯癫癫的，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在这住些日子，董将军已经去收复益州了，很快就会没事了，到时候你也可以回家了。”黛微点点头。怀仪沉默了片刻，说道：“对了，这山里半夜不时会有畜生乱叫，刚才好像就叫了。”黛微回道：“是，刚才我和逸真师父也听到了。”怀仪点点头说道：“它总是在远处叫，没靠近过这里，你也不用怕。等你多住些日子习惯了就好。”怀仪停顿了一下，站起身来看了看天色，说道：“时间也不早了，该回去了。你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或者找这宫里的其他人都行，都会帮你的。”黛微也忙起身感谢。两人走近逸真旁边，逸真即收敛了身姿。怀仪说道：“今天就到这，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逸真立刻答应了，带着黛微告退。怀仪看着黛微的背影若有所思，默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逸真领着黛微继续向北，问道：“刚才师叔都跟你说了什么？没有难为你吧？”黛微笑道：“你怎么会觉得她会难为我？”逸真说道：“我看她脸色好像不太好，一脸严肃。”黛微说道：“没有，只是简单问了我几句来这的缘由，你都知道的。咱们现在去哪？这好像不是回去的路。”逸真笑道：“没事就好。咱们现在去泡温泉！练了一天剑了，你不出汗，我可出了一身，你得陪我去洗洗。咱们去后山，那有一处温泉，名叫芙蓉泉，水特别清，在这个泉里洗过啊，整个人就会像芙蓉一样出淤泥而不染了。”黛微笑了笑问道：“远吗？”逸真回道：“不远，过了前面这个门走几步就到了。”黛微顺着逸真手指方向看了一眼，北门果然就在前面不远处。黛微又问道：“泉深吗？”逸真回道：“不深，也就到这。”逸真用手在肚子处比了比，黛微略显犹豫，但还是点点头说了声好，两人遂继续往北走去。这正是天道无情何用问，枉哭引凤不杀贼。不知温泉处又会怎样，还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