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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珠峰·巨人(下)

    “我……昏倒了?”他的声音还很虚弱。

    “几十分钟前的事了,现在先别动,好好躺着。”冷铁心说。“还好附近有片落脚地,你肯定是累坏了,休息休息吧。”

    老杨不顾冷铁心的阻拦,艰难地直起身,靠在一块木桩上。

    “被你们这群小年轻围着,怪不好意思的,这样说话,我还舒服一点儿。”他笑着说道。不成想,一股腥味从喉中涌了上来,随后,一口鲜血吐在了面前的岩石上。

    周围的人被吓了一跳,老杨的额头瞬间渗出许多汗珠。

    冷铁心立刻托住老杨的双肩,葛星诚将新烧开的温水送入老杨的口中。

    “看来是逞不了能了……”老杨的声音微不可闻。

    “接下来怎么办?”关柴问道。

    “老杨现在肯定是不能爬了。”葛星诚说道,手中一刻不停地尝试向总部发送求救信号。

    “接下来怎么办?”

    “离13G区越来越近,总不能放弃吧。”

    “信号还是一样,差得离奇,几年前攀珠峰时,比这可好太多了,现在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一样,连求救信号都发不出去。”

    “这个检测仪的原理是能够追踪13G区的独特信号,如果到达了13G区,或许就能与总部连接上了。”

    “可是如果这个推测不成立,那该怎么办?”

    众人陷进了进退两难的抉择中。冷铁心盘坐在火堆旁,双眼注视着面前舞动着的橙色火焰。

    “这便是现在破译的预言……”

    “鬼魅的13G区是必要的谜面……”

    “那里埋藏着人类的杀手锏……”

    “任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我把这一切交给你……”

    回忆中,高拓海的声音此起彼伏,冷铁心回头望了望一筹莫展的队员们,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穿上装备,对他们说:“别管什么任务了,信号肯定能发送成功的,耐心在这里等着救援。”

    “铁心,你要去哪儿?”傅阳问道。

    冷铁心笑了一下,说:“哈,哪儿也不去,带着发讯器与检测仪去周围转转,或许能找到信号,别担心,我总不可能单独去找13G区吧,那也太蠢了。”

    不等傅阳做何反应,冷铁心便独自出了房蓬,用登山镐将堵在出口前的冰块打碎,刚迈几步,大风便将他刮倒。躺在雪床上的冷铁心,用辛涩的双眼望着天空,满天的飞雪好像能将这白日掩盖一般。

    生满茧的手隔着手套扶着膝盖,浑身的白雪也只是草草拍打,雪夜里,驼着背的身影步履艰难地走在雪地上,寻找信号的同时,探索着山势。

    持续了数个小时的大雪将山腰裹上了一层层白布,随着时间的流逝,雪花渐渐小了,狂风也收起了獠牙,背包里的检测仪也终于有了些许微弱的反应,发出了滴滴的声音。

    听到响声后,冷铁心将身后的背包打开,一眼就看到了夹层中的一张照片,照片中,一个相貌端正、五官精致的金发女人抱着玩具熊,正襟危坐在皮椅上,淡淡的微笑此时成为了这个男人内心中的暖阳。

    冷铁心将照片周围的物品拨开,嘴角略微上扬,一丝甜意滋润着心神。

    “一切结束后,我一定会给你买你最喜欢的糕点的,莱娅。”他想着。

    手中的检测仪,原本蓝色的屏幕,现在已经变成了黄色,从正中心处的红点向周围散播的扫描红外线也变得急促了起来,多日的探寻无果,此时却意外接近了13G区。

    在多次确认以后,欣喜、愉悦、畅快从极致的压抑中破冰而出,内心无数次感谢天使的指引。短暂的忘乎所以后,冷铁心站直身子,在眼里那白茫茫、模糊的世界中寻找着出路,通过检测仪的数据变化,仔细辨别着13G信号的强弱。

    “13G区在附近吗?在哪儿?在哪儿?”急切的双眼带动着全身,短时间便将东南西北方向试了个来回,这千载难逢的机遇令冷铁心的斗志再度燃起,一时忘记了肌肉的酸痛,每迈出一步,信号就会产生新的波动,时高时低的变化归结起来根本毫无规律。

    “应该有一个方向啊,到底在哪儿!”排尽万难生起的火苗却始终无法熊熊燃烧,焦急的心情渐渐挤掉了难以坚持的冷静。

    “铁心!”远处的男性声音打消了他的踌躇,冷铁心回头一望,白色的身影在持续的呼喊中变得清晰可见。

    “大傅?”冷铁心通过队服的颜色以及编号,认出了傅阳。

    傅阳排开积雪,一路小跑走到身前,稍喘了几口粗气。

    “你?怎么来了?其他人呢?”冷铁心率先开了口。

    “求救信号已经发送出去了,大家都在房蓬里等着总部的指令。”傅阳回答,语气中透着轻松。“回去吧,不用去找信号。”

    “不行,检测仪好不容易出现了信号,怎么能就这样回去。”

    “检测仪?你在说什么?这里不过是在房蓬方圆二十米内呀。”

    “什么?怎么可能?我明明……”冷铁心再度抬头,模糊的世界有了边缘,房蓬正位于不远的位置。

    不敢相信的冷铁心用手保住了头颅。“不可能啊,这里刚才还是岩石,那里,应该是悬崖才对,怎么会……”

    突然心里一惊,冷铁心立马把视线定格在检测仪上,然而,不久前还有反应的检测仪,现在,已经如同一摊死水一般寂静,扩大的瞳孔俨然将心中的恐惧、失望、迷茫完全囊括,颤抖的双手似乎承受不住一丁点儿的重量,僵硬的身体无论傅阳如何拍打,也没有任何反应。

    “铁心?你……还好吗?”冷铁心的反常也令傅阳的慰问轻柔了许多。

    回过神来的冷铁心使劲摇了摇头,心中不断呼唤着自己必须接受这个事实——13G区的信号消失了。“没……没事了……”

    傅阳拍了拍冷铁心的肩膀,“咱们走吧,还有任务要去完成,不是吗?”

    冷铁心长叹了口气,踉跄了几步,脆弱的精神开始怀疑,刚才的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13G区的信号是不是根本没有出现过,这一切仅仅只是不存在的幻想而已,或者说,现在的,才是幻觉,自己其实已经找到了13G区,只不过是因为过于兴奋而不敢相信罢了。

    “哼,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吗?”冷铁心在心中嘲笑着自己。

    就在他不愿多考虑时,温柔的声音突然在冷铁心的脑中响彻。

    “放弃这个机会吗?再找找看,或许还有希望……”

    “有时,只是一点点的信念,就能开辟一片新的世界……”

    已经走到房蓬入口前的冷铁心,将本欲更向前迈进的脚掌收了回来,没有犹豫,“回头,回头,回头!”心中的声音如此响亮,那便无需顾虑。

    仅仅是回过头的那一刻,忽然骤起的大风卷带着雪粒迷住了护目镜的视野,他下意识的用手臂擦除眼前的水雾。

    “铁心?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傅阳的声带颤抖着,原本视野可见,伸手可触的房蓬此时变得透明了起来,紫红色的诡异光芒从中散射,并同时以肉眼可辩的速度逐渐扩大,四周的环境也变得越来越遥不可及,越来越无法理解。

    听闻声音后,冷铁心回头一看,眼前的一切彻底击碎了自己的三观,与傅阳所见不同,不远处的房蓬,脚下的雪山,周围的风浪,此刻,居然如同一幅图画,完美展露在自己面前,所有的事物都成为了这张画中的元素,而自己作为唯一一个立体物,正立于这张巨大的图画中心,再定睛一看,刚刚还在身旁的傅阳,现在仅仅是这幅画中的一点,好像是山水画中无意洒上的一滴墨水,渺小到可以忽略。

    腰间的检测仪如一头野兽一般连续咆哮,13G区的信号强烈到甚至无法估算。

    “这……这是什么!”足以逼疯一个人的可怕场景现在正印照在他的眼中,孤独、恐惧、癫狂,更有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痛苦折磨着他的身心,崩坏的内心已经无法承载丝毫,接着,便是无力地瘫倒,扬起的尘埃融入了图画中,平静的雪山再度呼啸,从山峰顶点处的积雪接连脱落,糅合着山坡的碎雪,带动着这座雪山的白色精灵,属于雪山的愤怒终于在数日的积攒下全部冲出。

    “怎么啦?”葛星诚冲出房蓬,眼中顿时失去了生机,眼球的光泽归于黑暗,惨白的雪雾笼罩着整座雪山,滚动的积雪甚至能将沿路的岩石撼动,空前巨大的雪崩正在碾压着眼前所能见到的一切。

    “是!雪崩!”葛星诚的声音一瞬间便传到了大家的耳中。

    “快!大家都出去!”

    “沿着雪流边缘!往上面跑!”

    “把老杨搀起来!谁也别丢下!”

    在这突如其来的雪崩下,众人拖着僵硬的身躯,在无处可逃灾难下,像一只只蝼蚁一样,四处寻找着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逃生通道”。

    见到雪崩而逃跑的傅阳,不幸摔倒在雪流中,却惊奇地发现,雪堆完全穿过了自己的身体,不仅如此,眼前的这个世界,自己好像都无法触碰到了,就像是,被这个世界排斥了一样,剧烈的咳嗽过后,一股恶臭从胃中涌到了喉咙,灼烧般的疼痛从口腔中扩散开来,未能承受住的傅阳跪倒在雪地之上。

    紧接着,双眉紧缩的傅阳抬起头来,眼中出现了一面无法言状的滤布,从中终于看到了不远处身体即将消失的冷铁心。

    “冷……铁……心……”撕裂的声带此时只能发出极其嘶哑的声音,没有多余顾虑,他迅速起身,穿过急速的雪流,扑向冷铁心,握紧了那只原本不可能碰到的手。

    另一边,精神涣散的冷铁心正目睹着画中的一切,看到一个又一个队友被雪崩掩埋,而自己除了能让雪崩更加迅猛外,毫无用处。在对自己彻底灰心意冷的前一刻,一股暖意透过手心,传达到自己心中。

    一刹那,他眼中的一切又再度发生了变化。

    睁开双眼……他看到了一片花海……这是他与莱娅相遇的地方。

    睁开双眼……他看到了一间办公室……这是他赋予一生的工作的地方。

    睁开双眼……他看到了一面显示屏……这是他开启新任务的地方。

    睁开双眼……他看到了一片夕阳……这是他必须去引导的地方。

    睁开双眼……他看到了一座城市……这是他未来要去面对的地方。

    睁开双眼……他看到了一间温暖的房间……这是他与她相守的地方。

    最后睁开眼……他看到了一座教堂,巨大的人型雕像矗立中央,伟大的神父正坐在教椅上。

    他挥了挥手,卷起了一阵轻风,带动了一片云彩。

    他迈出了一步,山川拔起,河水倒流。

    他抬头仰望,身后便燃起了神圣的希望火苗。

    “他”是谁?冷铁心以为是神父。

    其实。

    冷铁心已经坐在了教椅上。

    身前的巨人雕像,双眼放射出红光,积聚着所有的尖利与慈怀,白色的眼球浮现了出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冷铁心……

    渐渐的,石质表皮脱落,红色皮肤显露了出来,光辉的巨人缓缓走向冷铁心,每一步都轻柔至极,温暖无比。

    珠峰之巅的光芒冲散了雪雾,温暖到极致的滋润消去了一切不快,冷铁心与傅阳的肉体逐渐恢复了正常。

    伟岸的巨人透过太阳,将身体藏匿在天空之中,拯救着这片土地上的“来访者”。

    那一刻,人们以为真神降临。

    2028年10月26日上午8:43

    包括高拓海在内的救援队携带着笨重的仪器经过了近四天的跋涉,在几乎完美的天气的帮助下,终于发现了整齐睡在房蓬内的10名队员以及已经苏醒的冷铁心、傅阳。这片原本普通的雪地,此时却在表面出现了巨大的奇怪地痕,好像是某种符号文字。

    “那10名队员的生命体征状况良好,不过,冷铁心与傅阳……”救援队员对高拓海说道。

    “实在没想到,封闭的13G区居然被打开了,而且,原始宙斯电子还附在了他们两个的身上。”高拓海说。

    “这个不用担心,关于宙斯电子的提炼,我们有十足的把握。”另一名队员说道。

    “另外,我们需要把这件事向他们说明吗?”那名队员说。

    高拓海思索了一番,说:“说了吧,不然,太对不起他们了。”

    “那,没有发现巨人……普罗米修斯的事,还需要说吗?”

    “这个……就算了吧,TSH(TheSacredMan神圣之人,2028年7月1日建立的国际联合组织)内部会讨论这件事的,还有,注意消息的封锁,社会还不能接受这件事情。”高拓海看向天边,语重心长地说道。

    “明白。”队员说。“呃……最近,有人流传,说您要分裂出一个新的组织,是真的吗?”

    高拓海笑了笑,“谁知道呢?”

    ……

    “我们,好像换了种方式……”冷铁心潜意识脑海中的浪花拍打着海岸。“普罗米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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