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菩萨岗之役
蜀城，安府。
正厅门窗紧掩，门外内侍手持兵刃严加把守，还有一名管家绕着屋子巡逻，这架势，恨不得连一只蚊子都不让它飞进去。
“所以，圣女后来果真遵守了诺言，回到将军身边，成为了将军的妻子。而安黎的母亲，便是当时九黎族的圣女黎洛？”张巽听完已两鬓斑白的安川向他和安黎、敖辰娓娓道来曾经年少荒唐的故事，不由得叹了口气。
“没错，只是，我仍然没有能力将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安川眼角有些湿润，他缓缓说道“我从九黎部落回到军营，爷爷便发现了我身上的玄鸟印记，他自知无法再让我久留在九黎边境，便上奏朝廷虚报了我的军功，将我送至京都官拜护国车骑校尉。直到......”
“直到先帝与您一同征讨九黎，您才又回到熟悉的那片土地。”敖辰提起紫砂壶，轻轻为安川添上热茶，接话道。
安川点点头，思绪又回到了他被封为征讨九黎罪族前将军的那个夜晚......
彼时，樊顼已成为九黎王，在他的统帅治理下，九黎部落空前团结，实力更胜从前，尤其当他任免乌奎成为九黎首席大祭司后，各部族内百废俱兴，对外关系上远交近攻，边境上甚至有反攻朝廷的趋势。
九黎部落强大的势头已然危及到朝廷的统治地位。
卢帝自知朝堂上下，除了安川之外，并无有统御三军、带兵征讨能力的将领，况且安川还是当时最为了解九黎部落的人。他先后三次委任安川，安川均找各种理由推辞。卢帝送他重金、美女，求他出山，他也一概不收，终是把卢帝逼急了，搬出了安家祠堂来施压。
安家祠堂位于皇陵前院，地位非凡。安家自开国以来，世代享食朝廷俸禄，各路文臣武将无一不为朝廷建功立业、鞠躬尽瘁，安家祠堂内摆满了这些祖辈们的牌位。卢帝称如安川不与他一同征讨九黎，不但不准安川死后牌位进入祠堂，亦要将他在安家除名。
安川自然不在乎身前浮名，更何况死后的虚名。而然，身为臣子，国家有难天子蒙尘，又岂有不为国捐躯的道理？安川也终归是难以取舍，最后跪请卢帝，如要他领兵出征，必须答应三个条件：第一，安川只管打仗，不参与出谋划策；第二，安川只屠戮罪族士兵，不残害百姓；第三，安川不杀自己在九黎部族的故人，卢帝一一应允。
然而，战事之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天子之军尚未踏入九黎境地，就已经遭到了九黎族猛烈的攻击。九黎族对这场战斗的准备显然更加充足，仗着地利人和，捷报频传。眼见一个又一个同僚倒下，即便安川再不愿意对九黎族兵戈相向，也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菩萨岗一战，两军默契地都将精锐集中在了一起，势要于此地决出胜负。战事一开，龙战鱼骇、白骨露野，两边的战士们都杀红了眼。九黎王与九黎圣女更是亲临战场指挥作战，他们利用巫术，风雨大作，烟尘弥漫，九黎族派出了最强大的熊骑团冲锋陷阵。
勇猛的凶罴嚼碎一个又一个天子之兵的骨头，逼得卢帝不得不以身犯险，派出大军正面佯攻，自己则与安川率领亲卫虎威铁骑从侧翼杀出，直捣九黎族的大本营。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此计果然奏效，九黎族包括乌奎在内的所有人并未有所防备，因为没有人会相信贵为天子的人，会亲自将自己陷入最危险的境地，然而这便是天子之所以是天子的原因。
接下来发生的事与史书记载无二，卢帝与安川左右杀出，九黎大军兵败如山倒，二人直冲指挥台上的圣女而去。圣女有护身神咒保护，常人难以近身，卢帝建功心切被神咒震飞，圣女举弓便射虽未至卢帝死地，卢帝也已身中殒命之咒，安川救下卢帝后，应卢帝指示，率三五人马朝九黎余寇追去。
其实，即便卢帝不下命令，安川也会追去。因为他已在刚刚的战斗中认出那蒙面的圣女，正是萦绕在自己脑海数十年有余的鬼魅身影、他终身不娶的原因——黎洛。
一行铁骑追至九黎行宫，尚未踏进宫殿，便被一群手持弯刀的禁卫围了起来。安川已经不是当年的安川，他身经百战早以武艺非凡，何况他带领的人马是最为精锐的虎威铁骑。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已从弯刀禁卫的包围中杀出，墨血染黑了他的白袍。
大殿内，黎洛怀抱正在啼哭的婴孩，正与樊顼、乌奎等人寻觅离开，安川手持长剑杀至众人面前。故人重逢，相顾无言。
“安...安大哥？”乌奎认出了面前之人，震惊之余，话语有些哽咽。
樊顼没有多说什么，起身掏出了自己的宝剑，剑锋直指安川，站在了黎洛与乌奎身前。安川望着在黎洛怀中啼哭不止的婴孩，复杂的目光投向昔时的挚爱与挚友，也缓缓掏出了自己的宝剑。
他与卢帝的三个承诺，自战事打响，早就不攻自破。哀鸿遍野，他的剑锋之上怎会没有九黎百姓的墨血？
樊顼之剑迅如闪电，直刺向他的心窝，安川侧身躲过，挥剑朝樊顼左臂砍去，樊顼忙用剑抵挡，二人来回劈斩五六个回合，尚未分出胜负，而先前在殿前与弯刀禁卫厮杀的虎威铁骑只剩两人，却已覆灭对手，冲上殿前。
两位虎威铁骑忠心耿耿，见前将军安川与九黎王厮杀，不由分说便欲上前帮忙，却被安川呵退。这场少年之间为争夺挚爱的决斗迟到了太久，由二人开始，便终将由二人结束，岂能容得下他人插手？
安川挥剑再次攻向樊顼左臂，樊顼又忙抵挡，这是这次已稍显吃力。
“我说过，我已洞悉你的弱点，如再决斗，我必能取胜。你的弱点就在左臂...”安川冷冷地说，转身从侧腰掏出短匕狠狠刺进樊顼侧腰。樊顼瞬间使不上力气，丢开了佩剑。乌奎看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少年时，安川与樊顼第一次决斗后，虽然安川惨败，但他也发现樊顼的两只拳头力量悬殊很大，右臂似乎使不上力。他悄悄派乌奎盗来樊顼的护臂察看，发现樊顼右臂的防护更厚实，不仅限制了右臂的力量，还不便于出拳。如此说来，只要集中供攻击樊顼左臂，迫使他用右臂抵挡，便能占据主动。
安川用脚将樊顼的宝剑踢远，剑指樊顼喉头，身后的虎威铁骑瞬间将他们包围。
“你败了...”安川冷冷地看向樊顼，一字一顿的说到。
“可是黎洛最后选择了我。”樊顼斜嘴一笑，话语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安川却并没有生气，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悲，如往常一样波澜不惊。虎威铁骑已将佩剑抵至黎洛、乌奎喉头，其中一名虎威铁骑发现黎洛怀中所抱的婴孩，更为激动，“前将军...这个婴孩恐怕就是九黎王的子嗣...这可是盖世的功劳啊！”他的声音似乎都有些颤抖。
可话音未落，安川却突然用自己的宝剑捅入了他的后心，转瞬间另一名铁骑也被樊顼用匕首贯穿了脖子，不知何时，樊顼手中多了一把匕首，而那把匕首的主人却是前将军安川。仅剩的虎威铁骑也已殒命，大殿内顿时又只剩他们这群九黎部落的故人。
“安大哥...你这是？”乌奎亲眼看到安川手刃铁骑，难以置信。樊顼也投来了疑惑的目光，方才安川暗中将匕首递到他手上时，他已经在心里问过与乌奎同样的问题。
安川没有回答，缓缓卸去了自己的银甲，他露出自己的上半身，心口的玄鸟纹印闪闪发亮。他轻轻摘下黎洛的面纱，圣女的容颜出现在他面前，仍是他梦中少女的模样。安川眼含热泪，缓缓从黎洛怀中接过婴孩，温柔的递到了樊顼手中，回头却牵起了黎洛的手。
“圣女倾心咒的缔结对象，果然是你。”樊顼愤愤不平地说，思绪却回到了安川离开九黎部落后的那天......
正厅门窗紧掩，门外内侍手持兵刃严加把守，还有一名管家绕着屋子巡逻，这架势，恨不得连一只蚊子都不让它飞进去。
“所以，圣女后来果真遵守了诺言，回到将军身边，成为了将军的妻子。而安黎的母亲，便是当时九黎族的圣女黎洛？”张巽听完已两鬓斑白的安川向他和安黎、敖辰娓娓道来曾经年少荒唐的故事，不由得叹了口气。
“没错，只是，我仍然没有能力将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安川眼角有些湿润，他缓缓说道“我从九黎部落回到军营，爷爷便发现了我身上的玄鸟印记，他自知无法再让我久留在九黎边境，便上奏朝廷虚报了我的军功，将我送至京都官拜护国车骑校尉。直到......”
“直到先帝与您一同征讨九黎，您才又回到熟悉的那片土地。”敖辰提起紫砂壶，轻轻为安川添上热茶，接话道。
安川点点头，思绪又回到了他被封为征讨九黎罪族前将军的那个夜晚......
彼时，樊顼已成为九黎王，在他的统帅治理下，九黎部落空前团结，实力更胜从前，尤其当他任免乌奎成为九黎首席大祭司后，各部族内百废俱兴，对外关系上远交近攻，边境上甚至有反攻朝廷的趋势。
九黎部落强大的势头已然危及到朝廷的统治地位。
卢帝自知朝堂上下，除了安川之外，并无有统御三军、带兵征讨能力的将领，况且安川还是当时最为了解九黎部落的人。他先后三次委任安川，安川均找各种理由推辞。卢帝送他重金、美女，求他出山，他也一概不收，终是把卢帝逼急了，搬出了安家祠堂来施压。
安家祠堂位于皇陵前院，地位非凡。安家自开国以来，世代享食朝廷俸禄，各路文臣武将无一不为朝廷建功立业、鞠躬尽瘁，安家祠堂内摆满了这些祖辈们的牌位。卢帝称如安川不与他一同征讨九黎，不但不准安川死后牌位进入祠堂，亦要将他在安家除名。
安川自然不在乎身前浮名，更何况死后的虚名。而然，身为臣子，国家有难天子蒙尘，又岂有不为国捐躯的道理？安川也终归是难以取舍，最后跪请卢帝，如要他领兵出征，必须答应三个条件：第一，安川只管打仗，不参与出谋划策；第二，安川只屠戮罪族士兵，不残害百姓；第三，安川不杀自己在九黎部族的故人，卢帝一一应允。
然而，战事之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天子之军尚未踏入九黎境地，就已经遭到了九黎族猛烈的攻击。九黎族对这场战斗的准备显然更加充足，仗着地利人和，捷报频传。眼见一个又一个同僚倒下，即便安川再不愿意对九黎族兵戈相向，也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菩萨岗一战，两军默契地都将精锐集中在了一起，势要于此地决出胜负。战事一开，龙战鱼骇、白骨露野，两边的战士们都杀红了眼。九黎王与九黎圣女更是亲临战场指挥作战，他们利用巫术，风雨大作，烟尘弥漫，九黎族派出了最强大的熊骑团冲锋陷阵。
勇猛的凶罴嚼碎一个又一个天子之兵的骨头，逼得卢帝不得不以身犯险，派出大军正面佯攻，自己则与安川率领亲卫虎威铁骑从侧翼杀出，直捣九黎族的大本营。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此计果然奏效，九黎族包括乌奎在内的所有人并未有所防备，因为没有人会相信贵为天子的人，会亲自将自己陷入最危险的境地，然而这便是天子之所以是天子的原因。
接下来发生的事与史书记载无二，卢帝与安川左右杀出，九黎大军兵败如山倒，二人直冲指挥台上的圣女而去。圣女有护身神咒保护，常人难以近身，卢帝建功心切被神咒震飞，圣女举弓便射虽未至卢帝死地，卢帝也已身中殒命之咒，安川救下卢帝后，应卢帝指示，率三五人马朝九黎余寇追去。
其实，即便卢帝不下命令，安川也会追去。因为他已在刚刚的战斗中认出那蒙面的圣女，正是萦绕在自己脑海数十年有余的鬼魅身影、他终身不娶的原因——黎洛。
一行铁骑追至九黎行宫，尚未踏进宫殿，便被一群手持弯刀的禁卫围了起来。安川已经不是当年的安川，他身经百战早以武艺非凡，何况他带领的人马是最为精锐的虎威铁骑。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已从弯刀禁卫的包围中杀出，墨血染黑了他的白袍。
大殿内，黎洛怀抱正在啼哭的婴孩，正与樊顼、乌奎等人寻觅离开，安川手持长剑杀至众人面前。故人重逢，相顾无言。
“安...安大哥？”乌奎认出了面前之人，震惊之余，话语有些哽咽。
樊顼没有多说什么，起身掏出了自己的宝剑，剑锋直指安川，站在了黎洛与乌奎身前。安川望着在黎洛怀中啼哭不止的婴孩，复杂的目光投向昔时的挚爱与挚友，也缓缓掏出了自己的宝剑。
他与卢帝的三个承诺，自战事打响，早就不攻自破。哀鸿遍野，他的剑锋之上怎会没有九黎百姓的墨血？
樊顼之剑迅如闪电，直刺向他的心窝，安川侧身躲过，挥剑朝樊顼左臂砍去，樊顼忙用剑抵挡，二人来回劈斩五六个回合，尚未分出胜负，而先前在殿前与弯刀禁卫厮杀的虎威铁骑只剩两人，却已覆灭对手，冲上殿前。
两位虎威铁骑忠心耿耿，见前将军安川与九黎王厮杀，不由分说便欲上前帮忙，却被安川呵退。这场少年之间为争夺挚爱的决斗迟到了太久，由二人开始，便终将由二人结束，岂能容得下他人插手？
安川挥剑再次攻向樊顼左臂，樊顼又忙抵挡，这是这次已稍显吃力。
“我说过，我已洞悉你的弱点，如再决斗，我必能取胜。你的弱点就在左臂...”安川冷冷地说，转身从侧腰掏出短匕狠狠刺进樊顼侧腰。樊顼瞬间使不上力气，丢开了佩剑。乌奎看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少年时，安川与樊顼第一次决斗后，虽然安川惨败，但他也发现樊顼的两只拳头力量悬殊很大，右臂似乎使不上力。他悄悄派乌奎盗来樊顼的护臂察看，发现樊顼右臂的防护更厚实，不仅限制了右臂的力量，还不便于出拳。如此说来，只要集中供攻击樊顼左臂，迫使他用右臂抵挡，便能占据主动。
安川用脚将樊顼的宝剑踢远，剑指樊顼喉头，身后的虎威铁骑瞬间将他们包围。
“你败了...”安川冷冷地看向樊顼，一字一顿的说到。
“可是黎洛最后选择了我。”樊顼斜嘴一笑，话语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安川却并没有生气，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悲，如往常一样波澜不惊。虎威铁骑已将佩剑抵至黎洛、乌奎喉头，其中一名虎威铁骑发现黎洛怀中所抱的婴孩，更为激动，“前将军...这个婴孩恐怕就是九黎王的子嗣...这可是盖世的功劳啊！”他的声音似乎都有些颤抖。
可话音未落，安川却突然用自己的宝剑捅入了他的后心，转瞬间另一名铁骑也被樊顼用匕首贯穿了脖子，不知何时，樊顼手中多了一把匕首，而那把匕首的主人却是前将军安川。仅剩的虎威铁骑也已殒命，大殿内顿时又只剩他们这群九黎部落的故人。
“安大哥...你这是？”乌奎亲眼看到安川手刃铁骑，难以置信。樊顼也投来了疑惑的目光，方才安川暗中将匕首递到他手上时，他已经在心里问过与乌奎同样的问题。
安川没有回答，缓缓卸去了自己的银甲，他露出自己的上半身，心口的玄鸟纹印闪闪发亮。他轻轻摘下黎洛的面纱，圣女的容颜出现在他面前，仍是他梦中少女的模样。安川眼含热泪，缓缓从黎洛怀中接过婴孩，温柔的递到了樊顼手中，回头却牵起了黎洛的手。
“圣女倾心咒的缔结对象，果然是你。”樊顼愤愤不平地说，思绪却回到了安川离开九黎部落后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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