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入宫禀明
夜已深，栖霞院仍旧灯火通明，桌上是京中官员的简报。姚谕坐在书桌前，半干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微微浸湿身上的中衣，她坐姿散漫地靠在椅背上，左手食指无意识地轻点着扶手闭目沉思，耳边似乎又响起饭桌上姚铮的话。
“怎么？妹妹连自家商号徽记都不认得了吗？”
若是自家商号与通天寨贼匪早有勾结，那么京城一定不会这般太平，可若毫无关联，那么是谁指使劫掠商队，商队装载何物令贼匪如此铤而走险？亦或是朝中哪位大臣要如此行事？若此事一成，将军府会有何下场？
姚谕不能不多想，毕竟在银台副史那件事她并没有撒谎。姚谕原也没想到通天寨竟真与朝臣有牵连，起先只是通天寨行事突变让人生疑，后想诈一诈朝臣，结果没想到真有些猫腻。
自己领兵冲杀进去时，那些贼匪可是紧紧护住那人想让他逃出去，奈何被姚谕一刀枭首无力回天。
可若说此事与将军府毫无关系，有唐花菱纹样作证，不说陛下不信，姚谕自己都难以解释，主要是还不知叔父婶母在其中是什么角色，还有那个与她不对付的四哥。
姚谕又想起那个畏畏缩缩一直缩在姚铮身边的女人。纵使请人走镖，又有自家护卫，还挂着将军府的徽记，那柳家也不会放心让一个弱女子带这么多货物走商，就是不知是谁在做这幕后推手。
还有那马车所载何物？去往何处？为何不曾报官？最重要的是，柳青青与通天寨到底是何关系？
正沉思着，听得“吱呀”一声，书房门被推开，姚谕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是一个小丫鬟，手上端了一个小汤盅。
“小姐，进点宵夜吧！”
“放下吧。”
说完这句复合上眼，眉间凹出两道褶皱，半晌没听到人离开的动静，姚谕又抬眼去瞧，只见那小丫鬟垂着头，牙齿将嘴角咬的泛白，手指死死地攥着，明显是在做心里斗争。
姚谕懒懒道:“有什么事便说吧！”
那丫鬟微微惊愕地抬头，似乎是惊讶于姚谕的敏锐。
那丫鬟顿了片刻，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小声开口道:“常嬷嬷托病，不许人行刑，又不许人通禀，大家迫于她平时威严都不敢告诉小姐。”
看得出来小丫鬟是第一次做这种“告黑状”的事。
姚谕听着她颤颤巍巍地说完，闭目勾唇一笑道:“嬷嬷既然生病了，惩罚一事便往后推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既生了病，就不适合再住在栖霞院里。”
又想了想，接着道:“嬷嬷那般心疼我，肯定不愿将病气过给我，定会连夜搬出栖霞院，她一人带着一个小丫头，成不了什么事，你找管家要几个人，帮帮她，就搬到东南角，那边人少清净也利于她养病。”
这般安排的用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小丫鬟原本提着的心一下子落到实处，一张小圆脸微微涨红了，道了声是，便急匆匆快步朝外头去。
不多时，外头便吵闹起来，夜深人静的，那嬷嬷的叫骂声、嚎叫声显得十分凄厉，那声音响了一阵，姚谕正有些不耐，便听得那声音渐渐小了，不一会便安静下来。
被打断了思绪，姚谕也不再多想，打定主意明日一早进宫面圣说明此事，此事宜早不宜迟，更不可刻意隐瞒，若迟一步，让幕后指使令陛下相信，将将军府与通天寨挂钩，只怕会掀起血雨腥风。
谁都不知方才在厅中，知道那唐花菱纹样是自家标记的姚谕心中是如何不安，虽未当场将事情和盘托出，却无心再用膳了。
此时心中已有定数，姚谕也微微松了口气，摸了摸手边的汤盅，见还是温热，掀开发现是银耳羹，便大口喝起来。
翌日寅时初，天还未亮，姚谕便动身前去宫门等待，却不曾想还有人来得比她更早。
只见一辆马车避开宫门口的灯笼，静静伫立在一旁的黑暗中，姚谕好奇地看了一眼，到一旁系了马绳，便走到宫门口垂首安静等。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还未到开宫门的时辰，一旁的侧门拉开一道供一人进出的细缝，一个小太监从门缝里挤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直接略过姚谕，朝着匿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马车急忙迎了上去。
只听得那小太监细声细气对着马车道:“侯爷，陛下已经起了，宣您进宫。”
随后马车里传来一声男人低沉的应答声，接着便是人在马车内行走引起车厢摇晃的声音。
姚谕好奇地抬头瞧着，毕竟要久居京中，她也十分好奇这位能提前入宫的侯爷到底是何人，竟如此得陛下看重。
不曾想是熟人，靖安侯一身玄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半束起的墨发披在身后，一双眼睛刀一样锋利，许是天色太暗，衬得他脸色更为冷厉。
见到宫门外候着的姚谕他也显得十分惊讶，快步走到姚谕面前道：“姚大人是要是面见陛下吗？不如与本侯一道？”
姚谕想着昨日靖安侯收到密信，并没有一同与他们回城，此时身上还带着沐浴未干的水汽扑面而来。眼下城门刚开不久，他便早早候在宫门口，想来是有要事与陛下相商，若自己在场多有不便。
姚谕刚要开口拒绝，就听得程虔道：“陛下信重大人，若是知道大人候在宫门口，也还是要宣召大人的，而且本侯今日匆匆而来所奏之事其实也同大人有关，不如此时你我一道，免得麻烦。”
姚谕一听此话就想到了自己留在通天寨的那些货物，靖安侯在京中，一定从看到唐花菱徽记就知道此时与将军府有关，只是不知他查到了些什么。
既如此，姚谕也就点点头，道：“如此，就麻烦靖安侯了。”
那小太监见靖安侯要多带一人进去，也没有多话，只安安静静将人引进宫门。
宫门在几人踏入后便迅速合上了，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宫道两旁隔着距离架有火盆，却还是无法完全照亮眼前漫长的宫道。
昏暗的宫道与两侧似乎要与天相交的高墙，让姚谕不免觉得微微窒息，好像稍有不慎自己便会迷失其中，无法脱身。
两人沉默着并行，引路的小太监也只沉默着在前头打着灯笼，姚谕心中微乱，却也不敢随意开口相问，这种时候多说多错，只有看陛下心中是如何裁决。
许是因为心中想着事，姚谕觉得没走多远便听到程虔轻声说到了，抬眼便看到前面灯火通明的宫殿上明德殿的牌匾。
引路的小太监行礼退下，两人拾阶而上，走到殿门前却被拦住了。
实际上只姚谕一人被拦住了，程虔见状道：“季大人，这位是姚将军，今日与我一同面圣。”
殿门口身着暗红色甲胄，腰间佩刀的男人听得此话也没有放下拦在姚谕面前的手臂，只面色颇为不善地严肃道：“陛下只通传侯爷一人觐见，旁人不得擅入，还不退下？”
“退下”二字是对着姚谕说的，咬的极重，注意到这人的另一只手已经握在腰间的刀柄上，隐隐有抽出来的架势，姚谕也不想与他起争执，正要后退，却听得殿内李公公的声音传出来。
“不得无礼，还不快让两位大人进殿？”
听得此话，那人瞬间收敛神情，道了声是，横贯在姚谕身前的手臂放下，退回殿门旁。
殿门从内里被拉开，扑面而来一股略显沉闷的龙涎香的味道，让姚谕有些不适地揉了揉鼻尖。
两人在殿内方站定，就听得皇帝的声音从内室传来。
“今日倒巧，两个阿言竟一同来寻朕。”
姚谕听得云里雾里，倒是靖安侯嘴角勾起一点笑意。
“我见姚大人一人等在宫门口，想是有要事禀奏陛下，遂做主将人领进来了，还望陛下勿怪。”
只听得一阵爽朗笑声，接着姚谕便见身着龙袍的皇帝从内室出来，边走边笑道：“你倒是知朕心意。”
大殿内的两人见状躬身行礼。
“参见陛下。”
程昇摆摆手，道：“都起身吧，不必拘礼。”
说着，一边坐到殿中的椅子上，一旁的宫女忙奉上茶盏，程昇看着殿中的姚谕道：“今日质子入京，朕已允准子言不必朝会辅佐入京事宜，可你这么早急着来找朕，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怎么？妹妹连自家商号徽记都不认得了吗？”
若是自家商号与通天寨贼匪早有勾结，那么京城一定不会这般太平，可若毫无关联，那么是谁指使劫掠商队，商队装载何物令贼匪如此铤而走险？亦或是朝中哪位大臣要如此行事？若此事一成，将军府会有何下场？
姚谕不能不多想，毕竟在银台副史那件事她并没有撒谎。姚谕原也没想到通天寨竟真与朝臣有牵连，起先只是通天寨行事突变让人生疑，后想诈一诈朝臣，结果没想到真有些猫腻。
自己领兵冲杀进去时，那些贼匪可是紧紧护住那人想让他逃出去，奈何被姚谕一刀枭首无力回天。
可若说此事与将军府毫无关系，有唐花菱纹样作证，不说陛下不信，姚谕自己都难以解释，主要是还不知叔父婶母在其中是什么角色，还有那个与她不对付的四哥。
姚谕又想起那个畏畏缩缩一直缩在姚铮身边的女人。纵使请人走镖，又有自家护卫，还挂着将军府的徽记，那柳家也不会放心让一个弱女子带这么多货物走商，就是不知是谁在做这幕后推手。
还有那马车所载何物？去往何处？为何不曾报官？最重要的是，柳青青与通天寨到底是何关系？
正沉思着，听得“吱呀”一声，书房门被推开，姚谕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是一个小丫鬟，手上端了一个小汤盅。
“小姐，进点宵夜吧！”
“放下吧。”
说完这句复合上眼，眉间凹出两道褶皱，半晌没听到人离开的动静，姚谕又抬眼去瞧，只见那小丫鬟垂着头，牙齿将嘴角咬的泛白，手指死死地攥着，明显是在做心里斗争。
姚谕懒懒道:“有什么事便说吧！”
那丫鬟微微惊愕地抬头，似乎是惊讶于姚谕的敏锐。
那丫鬟顿了片刻，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小声开口道:“常嬷嬷托病，不许人行刑，又不许人通禀，大家迫于她平时威严都不敢告诉小姐。”
看得出来小丫鬟是第一次做这种“告黑状”的事。
姚谕听着她颤颤巍巍地说完，闭目勾唇一笑道:“嬷嬷既然生病了，惩罚一事便往后推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既生了病，就不适合再住在栖霞院里。”
又想了想，接着道:“嬷嬷那般心疼我，肯定不愿将病气过给我，定会连夜搬出栖霞院，她一人带着一个小丫头，成不了什么事，你找管家要几个人，帮帮她，就搬到东南角，那边人少清净也利于她养病。”
这般安排的用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小丫鬟原本提着的心一下子落到实处，一张小圆脸微微涨红了，道了声是，便急匆匆快步朝外头去。
不多时，外头便吵闹起来，夜深人静的，那嬷嬷的叫骂声、嚎叫声显得十分凄厉，那声音响了一阵，姚谕正有些不耐，便听得那声音渐渐小了，不一会便安静下来。
被打断了思绪，姚谕也不再多想，打定主意明日一早进宫面圣说明此事，此事宜早不宜迟，更不可刻意隐瞒，若迟一步，让幕后指使令陛下相信，将将军府与通天寨挂钩，只怕会掀起血雨腥风。
谁都不知方才在厅中，知道那唐花菱纹样是自家标记的姚谕心中是如何不安，虽未当场将事情和盘托出，却无心再用膳了。
此时心中已有定数，姚谕也微微松了口气，摸了摸手边的汤盅，见还是温热，掀开发现是银耳羹，便大口喝起来。
翌日寅时初，天还未亮，姚谕便动身前去宫门等待，却不曾想还有人来得比她更早。
只见一辆马车避开宫门口的灯笼，静静伫立在一旁的黑暗中，姚谕好奇地看了一眼，到一旁系了马绳，便走到宫门口垂首安静等。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还未到开宫门的时辰，一旁的侧门拉开一道供一人进出的细缝，一个小太监从门缝里挤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直接略过姚谕，朝着匿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马车急忙迎了上去。
只听得那小太监细声细气对着马车道:“侯爷，陛下已经起了，宣您进宫。”
随后马车里传来一声男人低沉的应答声，接着便是人在马车内行走引起车厢摇晃的声音。
姚谕好奇地抬头瞧着，毕竟要久居京中，她也十分好奇这位能提前入宫的侯爷到底是何人，竟如此得陛下看重。
不曾想是熟人，靖安侯一身玄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半束起的墨发披在身后，一双眼睛刀一样锋利，许是天色太暗，衬得他脸色更为冷厉。
见到宫门外候着的姚谕他也显得十分惊讶，快步走到姚谕面前道：“姚大人是要是面见陛下吗？不如与本侯一道？”
姚谕想着昨日靖安侯收到密信，并没有一同与他们回城，此时身上还带着沐浴未干的水汽扑面而来。眼下城门刚开不久，他便早早候在宫门口，想来是有要事与陛下相商，若自己在场多有不便。
姚谕刚要开口拒绝，就听得程虔道：“陛下信重大人，若是知道大人候在宫门口，也还是要宣召大人的，而且本侯今日匆匆而来所奏之事其实也同大人有关，不如此时你我一道，免得麻烦。”
姚谕一听此话就想到了自己留在通天寨的那些货物，靖安侯在京中，一定从看到唐花菱徽记就知道此时与将军府有关，只是不知他查到了些什么。
既如此，姚谕也就点点头，道：“如此，就麻烦靖安侯了。”
那小太监见靖安侯要多带一人进去，也没有多话，只安安静静将人引进宫门。
宫门在几人踏入后便迅速合上了，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宫道两旁隔着距离架有火盆，却还是无法完全照亮眼前漫长的宫道。
昏暗的宫道与两侧似乎要与天相交的高墙，让姚谕不免觉得微微窒息，好像稍有不慎自己便会迷失其中，无法脱身。
两人沉默着并行，引路的小太监也只沉默着在前头打着灯笼，姚谕心中微乱，却也不敢随意开口相问，这种时候多说多错，只有看陛下心中是如何裁决。
许是因为心中想着事，姚谕觉得没走多远便听到程虔轻声说到了，抬眼便看到前面灯火通明的宫殿上明德殿的牌匾。
引路的小太监行礼退下，两人拾阶而上，走到殿门前却被拦住了。
实际上只姚谕一人被拦住了，程虔见状道：“季大人，这位是姚将军，今日与我一同面圣。”
殿门口身着暗红色甲胄，腰间佩刀的男人听得此话也没有放下拦在姚谕面前的手臂，只面色颇为不善地严肃道：“陛下只通传侯爷一人觐见，旁人不得擅入，还不退下？”
“退下”二字是对着姚谕说的，咬的极重，注意到这人的另一只手已经握在腰间的刀柄上，隐隐有抽出来的架势，姚谕也不想与他起争执，正要后退，却听得殿内李公公的声音传出来。
“不得无礼，还不快让两位大人进殿？”
听得此话，那人瞬间收敛神情，道了声是，横贯在姚谕身前的手臂放下，退回殿门旁。
殿门从内里被拉开，扑面而来一股略显沉闷的龙涎香的味道，让姚谕有些不适地揉了揉鼻尖。
两人在殿内方站定，就听得皇帝的声音从内室传来。
“今日倒巧，两个阿言竟一同来寻朕。”
姚谕听得云里雾里，倒是靖安侯嘴角勾起一点笑意。
“我见姚大人一人等在宫门口，想是有要事禀奏陛下，遂做主将人领进来了，还望陛下勿怪。”
只听得一阵爽朗笑声，接着姚谕便见身着龙袍的皇帝从内室出来，边走边笑道：“你倒是知朕心意。”
大殿内的两人见状躬身行礼。
“参见陛下。”
程昇摆摆手，道：“都起身吧，不必拘礼。”
说着，一边坐到殿中的椅子上，一旁的宫女忙奉上茶盏，程昇看着殿中的姚谕道：“今日质子入京，朕已允准子言不必朝会辅佐入京事宜，可你这么早急着来找朕，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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