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解围

    等薛政一行走到近前,姚谕朝他们使了个眼色,里头两人很快在宫娥另一侧站定,姚谕这才松手。

    领头的薛政上前道:“殿下,这宫娥所言不尽不实。臣等无人如她所言行事,还请殿下替臣等主持公道。”

    康王倒是不理会薛政,只朝着姚谕笑道:“姚大人这是要力保部下了?”

    姚谕也咧嘴一笑,“殿下何出此言,臣也只要求个公道,若殿下只凭一面之词便判定薛政一行殿前失仪,未免有失偏颇,如今两方对质,才能以证公允。”

    那宫娥被人如此对待,虽被姚谕撒手放开,可已是痛到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哪还能与人对质。

    她有口难言,可设局之人定不会如此善罢甘休,于是先前为宫娥在康王面前进言的官员上前佐证宫娥之言属实。

    “殿下,微臣亲眼所见,薛大人一行行为不检,调戏宫娥,差点酿成血案,还请殿下惩处。”

    如此两方又各执一词在殿前争辩,似乎非要让薛政一行人坐实殿前失仪的罪名,眼见着为宫娥佐证官员渐渐多了起来,康王仍一言不发。

    孤木难支,殿中其他的官员要么事不关己要么义愤填膺,无人肯为薛政一行人辩驳,姚谕此刻心中似有一团火,烧得她整个人焦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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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康王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似乎很满意眼前的局面,只听他的声音都轻快起来。“殿前失仪者,由金吾卫立刻驱逐。”

    那宫娥见状,当即叩首,忍痛颤声道:“谢殿下为奴婢做主!”

    此刻,姚谕哪能不知晓这一切是由康王做推手,只是她无论如何想不明白康王为何如此。自己入京才几日,怎么也不可能与其结怨,既无怨仇又何至于此?若说与自己没有仇怨那就是曾与西北军有怨仇,可也不曾听父兄提起。

    姚谕皱眉思索,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一件事情,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不待她再细想,金吾卫已执刀到近前,要将人押送出去,薛政一行人一个个怒发冲冠,可又不敢真做些什么,只得强忍怒火。

    姚谕自然是相信这些人的品行,也不能说是品行,是相信这些人的智商,不会在这种场合作出如此不合时宜的事情。

    眼看着他们只得被动驱逐,虽是心中怒火冲天,可言辞上还是保留了一分理智,没有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这倒是让姚谕稍稍安心了一些。

    想清楚了这些,此时她也冷了脸出言道:“殿下既已有决断,还请看在他们军功累累的份上,为他们保留一份颜面。”

    很明显姚谕是在以西北军军功向康王施压,此举更是令众臣不喜,姚谕虽知不妥,还是决意如此。

    一时间金吾卫的动作也停下了,等着康王发话,姚谕此举正中其下怀,又激起了群臣对西北军及她自身的不满,如此,这点小事他怎么会拒绝。可还不待他开口,异变陡生。

    “哈哈哈哈哈,有趣!真是有趣得紧!”

    卢尔丹突然大笑,一边笑一边用黎语与苏赫说话,声音又轻又快,一时没人听清他在说什么。

    康王即将出口的话被打断,脸色只变了一瞬,便向卢尔丹笑道:“大王子何故发笑?”

    “本王发笑,是因为看到了在你们大周,杀人真的是可以不用刀剑的。”

    卢尔丹一边说,脸上的笑意也褪了个干净,碧色的瞳孔中透露出冷意,看起来是对这些阴谋诡计厌恶至极。

    卢尔丹此话一出口,康王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卢尔丹竟会当众为西北军说话。

    底下的姚谕、薛政一行也颇为惊讶,一时间百感交集,同为大周臣子朝堂上却无人为其仗义执言,倒是原本互为死敌的东离大王子肯为他们辩解两句。

    “本王生平最厌恶的这些阴诡计俩,今日倒是在大周宫宴上大开了眼界。”

    卢尔丹的话讽刺意味十足,朝堂上众臣神色各异,康王此刻也维持不住风度,脸色铁青着咬牙道:“大王子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见康王还装傻充愣,卢尔丹也不遮遮掩掩,直接道:“还要多谢大周皇帝安排的席位,能让本王把一切尽收眼底。”

    “本王只看到那宫女先是不小心崴了脚,倒在了这位薛大人身上,那薛大人好心扶了她一把,她竟还缠上去,让渐渐围过去的官员将情况尽收眼底,才大叫着冲出来信口雌黄。”

    说罢,卢尔丹还盯着康王道:“本王如此说,康王可是听明白了?”

    那宫娥一听顿时慌了,膝行几步连道:“奴婢没有!殿下!奴婢绝无此害人行径,大王子殿下为何要污蔑奴婢?”

    原本一直站在卢尔丹身侧沉默不语的苏赫见状上前,冷声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说我们殿下污蔑你。”

    许是他眼中凶光太盛,似乎一言不合便要拔刀杀人,骇得那宫女忙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康王亦是不语,只面色不善地盯着卢尔丹,双方一时剑拔弩张,僵持了片刻,一直未曾参与其中的程虔此时开口了。

    “既然有殿下作证,此女子心术不正,那此事应当还薛大人一行一个公道。”

    有人递了台阶,康王也就收回了视线,顺势道:“如靖安侯所言,此女心术不正,意图陷害朝廷命官,拉下去,即刻杖毙,以儆效尤。”

    只寥寥几句就将人生死定下,那宫娥此刻也顾不得疼痛了,连连叩首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在场之人无人在意一个奴才的性命,虽嚎叫声在殿中显得尤为凄厉,可终究无人再为其发言。此番无人阻拦,金吾卫很快上前把人拖走。

    只拖走了一个宫女,薛政一行人明显还是难消心中怨气,上前一步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姚谕连忙拦下,率先道:“殿下圣明。”

    姚谕既然发话了,薛政一行也只得强忍心中余火,也齐声道“殿下圣明。”

    此事便这样莫名轻飘飘地揭过,众人也回到自己的席位,宴会还未结束,很快又有其他的宫娥为薛政一行斟酒,乐舞之声又重新响了起来,眼见暮色将至,殿中宫娥又在各处点起了烛火,好似方才一切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此时各方再落座,场面就不及方才喧闹,原本围着恭贺道喜的人也都不复先前热情,一行人这才后知后觉,原来自己早已身在局中。

    姚谕落座后先看了姚策一眼,见他怏怏地快趴在案桌上,漏出的一小块脖颈在烛火映照下微微泛着红,不知是方才吃了酒还是今日见过闹剧一场接一场的缘故。

    姚谕压制住了心中的郁气,才凑过去拍了拍姚策的脊背,轻声唤道:“阿策,阿策。”

    姚策闻声抬头看她,一双眼睛里尽是迷蒙,盯着姚谕的脸看了片刻,似乎才辨认出面前人是谁,哑着嗓子道:“阿姐?”

    姚谕应了他一声,又见他一副吃醉了酒的模样,便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只觉得温度有些高,但没有出汗。也许是她手心温凉,姚策觉得舒服,小脑袋一直往她手心里拱,小手也扯着衣襟,一副燥热之态。

    姚谕心中怜爱,一只手拥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低声问道:“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若是寻常宴会,姚谕这时就会带人走了,可这是宫宴,又打着为西北军庆功的名头,再加上方才她在殿前有些失态,重重压力下并不能脱身。

    见他还是迷迷蒙蒙,姚谕又给他喂了一杯清水,缓了片刻,才听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嘟囔着想出恭。

    姚谕见他眼神清明了些,随手指了个宫女引姚策去恭房,自己也跟着出了殿。

    她前脚出门,后脚卢尔丹就跟了出去,一直注意两人行迹的康王眼神阴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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