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第二天继续溜达,连长嫌累没来,就我自己,先来到昨天下套子的地方,看看是否有收获。

    奇迹出现了,不仅套住了,还是两只,兔子已经冻硬了。

    套过的地方不能再下套子了,因为一个窝只有两只兔子。

    拎起兔子我开始寻找下一个兔子窝。

    有收获心情好,不嫌累,到中午,灌木丛的第二个兔子窝找到,下好套子后,带着胜利品,满心欢喜地回到驻地。

    先拿给连长看看,连长笑着说,还行,送炊事班收拾收拾冻起来,两只太少,等多弄几只再吃。

    连队有空手榴弹箱,就在队部帐篷旁边,炊事班长收拾好兔子后,就放在手榴弹箱里了。

    接下来的十多天里,天天有收获,最多一天四只,总共得有三十多只了,连长说过年咱们摆个百兔宴。

    三十多只一只都没有吃,六班长馋得不行,偷偷跟我说能不能偷留一只。

    其实我也想解解馋,跟他说今天回来我藏一只。

    中午回来,我告诉他兔子藏在帐篷后面雪堆里,六班长还去看了看,盼着天赶快黑下来。

    半夜六班长站哨,他从炊事班弄点盐回来,在取暖的柴火炉子上,用洗脸盆把兔子煮了,煮好后叫醒我,我跳下炕,赶紧揪下一个兔子的大腿吃起来,真香!

    第二天就我自己享受了,在灌木丛里找了一块适合生火的地方,捡些干树枝,把兔子直接扔到火里,树枝烧尽了,兔肉也熟了,沾着从炊事班偷来的盐面,狠狠地享受了一顿,遗憾的是没有酒。

    接着又收获了几天,我乐此不疲地重复着真正的猎人生活。

    好景不长,一天早上,连长跟我说,套的野兔子全被人偷走了。

    手榴弹箱的设计理念,就是便于搬运。

    可惜了,全连人翘首以盼的百兔宴,悄无声息地,在连长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连个兔子毛都没留下,连长说好歹给我留一只,好尝尝兔子肉的味道。

    说心里话,当时我已经不想去套了,只是因为连长的百兔宴,我不好意思停下来。

    不想再去,是因为我不忍心再杀害它们。

    开始的时候,看到套住的兔子,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很兴奋,不过这种高兴和兴奋,慢慢地被困惑和自责,摧残得支离破碎,以至于慢慢地消失了,看着死去的兔子,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快感,取而代之的是罪过。

    兔子死的很惨,当它被套住之后拼命挣扎,它咬断所有它能够得着的灌木枝条,却不曾想到,回头咬断钢丝绑着的那个枝条,凡是它能涉足的地方,都被它踩得平平的,最终积雪被它踏出一个圆的不能再圆的坑,坑底平平的。

    兔子肉全丢了,正好借坡下驴,从此没再套过兔子。

    林区的天常常是灰蒙蒙的,难辨东南西北,高高兴兴地进山了,悲悲切切地找不到家了,光顾着寻找猎物,没合计怎么回家,常常传来部队打猎被冻死的消息。

    林区的天气有点怪,一般早上都是好好的,很晴朗,一过中午就出现薄云,就是咱们说的假阴天,还常伴着雪花,天空灰蒙蒙的。

    没有了太阳,南也是北,东也是西,这时候,即使你搞明白了东南西北也没用了,因为你一进山不会向东走,就一直向东走,向南走就,一直向南走,特别是聚精会神地寻找猎物的时候,人们往往就顾不上东南西北了。

    出去当然要带指北针,但是你得会用,不会用,带也是白带,因为人在空旷地方走路,会不自觉地偏离方向,假如你向东走十公里,走着走着,不自觉地向南偏离了一公里,那么你回来时,按指北针指示的方向,一直往西走,当你觉得按时间,应该走到村子的位置时,你根本看不到村子,因为村子在你的北面一公里处,如果你还一直往前走,你会离村子越来越远,但离冻死你的地方,就越来越近了。

    指北针只能指示方向,并不能指示位置,指北针一定要和参照物一起用才有用,你不设参照物,那么指北针就是冻死你的罪魁祸首。

    使用指北针有一套口诀,没记住。

    我会用,出去也带,但从来就没用过,因为记住参照物,比使用指北针容易得多,离开第一个参照物你一定找好下一个参照物,如果没有明显的参照物,就一定做好记号,记号做得越明显越好。

    找不到参照物也不能乱走,一定在附近仔细寻找,因为它离上一个参照物不会很远。

    其实,即使这样,我也不会走得很远的,毕竟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人应有自信,但到自负的程度就要出叉子了,是猎物的命重要,还是我的命重要,我还是分得明明白白的。

    冻死的人一定是没带足干粮和火种,或者慌了神,乱用用光了。

    在原始森林里,迷路的最好自救办法,就是架好篝火坐等,节省体力,约定时间你没回去,时间长了一定有人来找你,那么火光就是最好的救命信号,子弹也不能乱放,因为在原始森林里声音是传不远的,只有听到了枪声,你才可以放枪回应。

    留着子弹不仅防身,在没有了火的情况下,子弹就是火,拔掉子弹头对着软干柴开枪,就会燃起火来,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间隔时间要尽可能地短,所以子弹不能乱用,关键时刻它能救你的命。

    如果是两个人出去,即使迷路了也不能分开,因为两个人的办法一定比一个人多。

    再有就是,一旦进山就要想到有迷路的可能,毕竟环境很陌生,不想好偶遇不测的自救办法,千万不能进山。

    在套野兔子的过程中,没遇到过野猪,但遇到过几次狍子,不过这狍子从来没给我开枪的机会,好像都是它们先发现我,它们开始逃跑时,我才发现它们,它们逃跑的速度,比子弹好像慢不了多少,所以用枪打狍子,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只要地形复杂,狍子跑不快就有可能了。

    我们帐篷的旁边就是一个很陡的山,距离150米左右。

    一天早上有一只狍子,不知道为什么跑到陡坡上,狍子在陡坡上跑不起来,大家喊连长,连长找来一只步枪,立姿,一枪毙命。

    打狍子用枪不行,猎狗才是它们的天敌。

    开春是打狍子的季节,在那些日子里,老天都救不了狍子。

    早晨,猎人们带着猎狗纷纷出动,一个上午,弄一两只狍子是很平常的事。

    平时不管有没有雪,猎狗是跑不过狍子的,可一开春形势立刻发生逆转,狍子一旦被猎狗发现就必死无疑。

    因为开春的雪,白天化了一点,晚上又冻上了,早晨的雪面上实际是一层薄冰,狍子的蹄子在薄冰上一踩一个洞,货真价实的一步一个脚印,根本就跑不起来。

    狗就不一样了,薄冰撑得住狗的脚掌,它可以在薄冰上跑,一旦发现狍子,狍子可就在劫难逃了。

    狗追上狍子还专咬脖子,见狍子不再挣扎,便开始狼吞虎咽大吃起来。

    和猎人出去打猎,让我对猎狗宠爱有加,不过我们连队养的一条狗,颠覆了猎人的认知。

    村民不喜欢母狗,说母狗不会打猎,养着喂不起。

    一年前连长收留了一只小母狗,长大了甚是漂亮,黄毛白毛稍,油亮油亮的。

    第二年的春天我和连长带着它去抓狍子,它可不像村民的狗,抓住狍子就吃,它不,它守在狍子旁等你,你来了它又去追别的狍子去了。

    它的最高纪录是一上午抓了九个狍子。

    它不马上吃,是因为它不饿,村民的狗都饿得不行,所以一旦抓住狍子先饱餐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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