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罪王座 其一
口，鼻，肺，整个呼吸系统传来强烈的灼烧感，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痛，以及鲜血。
连带着出现强烈的恶心感，头部疼痛不止，眩晕也使得海尔斯难以维持自身的站立。
短剑还刺在托尼的后心，只需要再深入几毫米就能够触及心脏。
那个位置相当棘手，托尼打算趁着海尔斯的空档，动手排除这个隐患。
但哪怕有着领域的加持，对于那个刁钻的位置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无异于隔靴搔痒。
托尼需要更多时间。
海尔斯则恰恰相反，他最缺的就是时间，因为他已经逐渐察觉到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那是一种再熟悉不过的感觉，是在海尔斯的生涯中多次见到过的东西，更是海尔斯已经习以为常的东西。
因此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敌人竟然用这种东西对他发起了进攻，更想不到居然有人敢于行此险招。
导致海尔斯沦落至此的东西，别无他物。
正是【金属】。
海尔斯现在的状况，是某种【金属】导致的【金属中毒】。
他能够感受到，他的肺部，他的血液中，有着非常少量的【金属】可以受到领域的影响。
现在发现为时已晚，【金属】只剩下少量，这恰恰能够说明，更多的部分已经融入血液，随着血管遍及全身，损害细胞。
整个过程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在吃午饭时，还是在垃圾房？
是院长发现了端倪从而先下手为强？
不，不应该如此，假如院长率先发现了海尔斯的身份，院长有很多机会对海尔斯发起袭击，就算要下毒，烈性毒药也远比【金属中毒】的效果更佳。
院长应该只是对海尔斯的身份存疑，并不能笃定，于是联络了她的上家，这才让托尼来到这里。
目前来看，只有一个人有可能做这种事。
那就是眼前的托尼·多伊。
但他的领域性质是【风】，【风】又怎么能影响金属呢？光是吹动玻璃碎片都极为困难——
玻璃碎片！
那些玻璃碎片——是托尼打碎试管产生的！
可是他没有理由要随身带着空的试管！
只有一种解释，试管中装着某种东西。
金属，能被【风】性质领域影响的金属，同时便于获取……
能够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东西……
是【汞】！
试管中装着的是气态的【汞】！
这确实几乎无法察觉，汞是唯一能在常温下成为气体的金属，【风】性质领域又能够操控气体，气态汞也就成为了托尼的利器。
托尼从见面开始，就在放出大量的气态汞，并全数送到了海尔斯的身边。
这也让通常需要数天才能发现的中毒症状，只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发生了。
托尼从一开始就看穿了海尔斯的身份，并着手进行准备，他陪着海尔斯演戏，也是为了等待毒发。
现在，海尔斯必须尽快行动起来，他要杀死托尼，然后前往餐厅，这里是孤儿院，那里肯定有牛奶储备，多少能缓解一些汞中毒症状，最后带着线索离开这里，回到莉莉安小姐的身边去。
哪怕头痛欲裂，哪怕身体无法维持平衡，哪怕心底仍旧有恐惧感挥之不去，海尔斯决不能就此停手！
他的心中，是莉莉安幼时的可爱面庞，是提贝里团长坚毅的眼神，是伴在明月周围的漫天繁星。
这一刻，海尔斯的意志被冠以了他的领域之名——【金】！
他克服自我，举起手枪向着托尼扣下扳机。
打偏了。
但没有关系，一枪不行就两枪，两枪不行就四枪。
反正他几乎无需考虑弹药，所有的金属都是他的弹药，子弹打完了，就用衣服上的金属制成子弹，用周围一切的金属，哪怕是手枪本身也可以成为子弹。
海尔斯不断朝着托尼射击，近乎疯狂。
现在他也顾不上自己精妙的金属操控技术了，不再像之前那样进行无声枪击，而是每一枪都正常发出响声，只为了杀死眼前的敌人。
托尼则由于被刺中后心，稍一运动就有被刺破心脏的风险，他无法放手一搏，只能被动防御。
但托尼只需要拖延时间就好了。
没错，就像最初的目的，他只需要拖延时间，等到屋外的人听见枪声冲进来，他就可以顺利摆脱困境，海尔斯必死无疑。
海尔斯吼叫着，像是野性大发的野兽。
他或许真的化身为兽。
用手中的金属对着猎物撕咬，啃食。
他是草原上饿到极致的雄狮，是森林中离开族群的孤狼，是天空下盘旋嗥叫的猎鹰，是深海里搅动洋流的巨兽。
海尔斯的攻击竟脱离了枪械的范畴，越发地沉重，越发地难以防御。
托尼已经无法完美吹开所有的子弹了，臂膀，腿部，躯干，每时每刻都有新的伤口出现。
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这时候，海尔斯的领域中能够触及的金属——终于用完了。
扎在托尼身上的那柄短剑还在，海尔斯清楚，一旦拿走短剑，托尼会在第一时间动手杀死自己。
与此同时，从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看来托尼带来的人已经察觉到异样，并且就要抵达这里了。
胜负已定！
托尼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近乎同一时刻，托尼感受到自己背后的那柄利刃消失了。
海尔斯退缩了！
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海尔斯终究没能敌过求生的本能，选择了退缩求生！
而这，恰恰给了托尼最好的时机，海尔斯的求生行为反而是在自掘坟墓！
托尼一跃而起，将强烈的气流包裹拳头，朝着海尔斯的脑袋挥去，打算直接搅碎他的头颅。
“人……在确定自己……取得胜利的……时候……也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海尔斯的话语随着鲜血一同被挤出来，“小姐她……是这么……说的吧……”
没有人回应。
不论是托尼，还是听见枪响前来支援托尼的人，都没有回应。
他们无法回应，他们的头颅都已经离开了身体。
他们都死了。
阳光通过中庭的顶窗落下，微微偏转角度。
一道几乎不可见的闪光划破空气。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仔细观察，能够发现上面甚至挂着细小无比的水珠。
准确来说是——红色的血珠。
那是一根极细的金属线，相同的东西附近还有不少。
原本刺入托尼后心的那柄短剑，此时已经变成了这种形状。
短剑的消失并非海尔斯退缩求生，而是为了这逆转绝境的反击。
在海尔斯领域的加持下，它们的形状和位置都被牢牢固定。
细如牛毛，却坚硬无比。
托尼等人以血肉之躯撞上这里，当然被切割得七零八落。
这是海尔斯最后的反击。
难以想象海尔斯究竟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完成这个变化的。
他的精神和身体都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正常人光是想要维持清醒的意志都做不到。
海尔斯不仅做到了，甚至成功用出了即便在清醒状态下也难以施展的领域技能。
如此精细快速的领域操控，如此果断坚决的行动能力。
他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在汞中毒的折磨中倒下了。
金属丝线失去了领域的支持，变得极为柔软，四处飞散。
它们反射的阳光华丽而又细腻。
如此耀眼，如此无力。
这是太阳献给海尔斯的落幕。
这场舞台剧的结局，只留下一地尸体，以及一面破烂墙壁。
“帝国赢下的，是一片破烂的江山。”
阴影中，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缓缓说道。
“哪怕再破烂，江山就是江山，它拥有着相应的价值，它配得上这样的价值……可你又赢下了什么呢？”
他的目光看向了那面破烂不堪的墙。
另一个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大人，要处理那个女人吗？”
他摆摆手：“现在动手只会让我们暴露，埃西•娜伊丽尔……她的身后绝对不仅仅是【茧】这么简单，琉璃家和【神月残党】一旦察觉到我们，这么多年的辛苦可就白费了……交给那个肺痨鬼处理，反正这里死的都是他的人……”
“是。我这就去办……”
“还有……”男人又说道，“顺便回收原型体，我不希望他的脏手在上面留下太多痕迹。”
“是……”
声音消失了，此刻这里只剩下这个中年男人。
他喃喃道：“鱼饵已经撒下……不，或许不能这么说……【皇室】这条巨鲸太过庞大，哪怕它早已死去，我们也只能一点点蚕食……我现在不过是为了撕下一块肉罢了……没错，撕下最大的那块肉，我将登顶【十王】之首，我——阿拉尔·卡提勒！将成为最强之【王】！”
阳光再度偏移，阿拉尔的面庞显露出来。
黄色的短发依旧，五官相比年轻时更加深邃，更显沧桑。
深蓝色的瞳孔中射出刺骨的寒光，以及无人能及的坚定信念。
莉莉安猛然从病床上坐起。
她又梦到了那个夜晚，那个家庭破碎的夜晚。
那个叫做阿拉尔的男人，以及那个男人冰冷的眼神。
她很久没有做这样的梦了。
莉莉安不由得回想起和芙•艾尔相遇的日子。
和今天一样阳光的下午，皇帝陛下、女仆甚至父母的容貌都已经模糊不清，但莉莉安仍然记得角落里那个面无表情的女孩。
时过境迁，莉莉安不难想象其他人的结局，她也不抱有更多的幻想。
可芙•艾尔不一样。
尽管分隔多年，声音样貌变化巨大。
那份气质，那柄剑，莉莉安绝不会认错。
她一定要找到芙•艾尔，弄清楚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线索……对，线索到哪了？
海尔斯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一个孤儿院而已，以海尔斯的手段，不应该花费这么长的时间。
刚刚的梦——
不，不能这么想……梦境不过是结合每个人的经历和期待杂糅而成的。
不论如何，海尔斯一定遭遇了什么事，现在生死未卜！
莉莉安二话不说，提上配剑，径直冲出病房。
病房的门口守着一个女性。
酒红色的长发，正是代替莉莉安与琉璃梦相见的——埃西•娜伊丽尔。
莉莉安轻易地略过了她，却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你不拦我？”
“您是我的主人，您要做的事，我全力支持。”娜伊丽尔答道，“毕竟老爷子他……对我而言，与父亲无异。”
她在说出【父亲】这个词的时候，声音略微有些颤抖，莉莉安这才察觉到，娜伊丽尔的眼眶是红肿的。
“……你们已经调查过了？”
“是……老爷子下达过命令，午饭后派人暗中接应，我们的人到达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带我去现场，以海尔斯的能力，他一定是调查到了什么，他一定会留下线索……”
“办不到了啊……”娜伊丽尔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就算留下线索也没有用了，敌人为了防止情报泄露，他们的行为堪称恶魔！他们……他们将整栋孤儿院封锁，然后烧毁了一切！不论是线索、建筑，还是——里面的所有人！”
泪水不断从娜伊丽尔的双眸中涌出，她再也没有力气站着，身体贴着墙边滑下，蜷缩在墙角。
莉莉安呆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数不清的情感在她的心头翻涌。
是愤怒吗？是后悔吗？是悲伤吗？是孤独吗？
还是——憎恶呢？
海尔斯对于埃西•娜伊丽尔而言，是代替了父亲的角色。
相比之下，在莉莉安这里或许没有【父亲】的份量，却也已然成为了无可替代的【家人】。
是的，曜日帝国再次将【家人】从莉莉安的身边夺走了！
一次又一次地，破坏她的生活，夺走她的家人，她的国，她的家，都因为这帮人而破灭、崩塌。
憎恨、厌恶，这是莉莉安对于帝国仅有的情感。
莉莉安咬紧牙关，转身走向娜伊丽尔，将她的脸埋进自己的胸膛，轻声说道：“我……向你保证，以我们共同的名字起誓，我绝对会为你的——不，是为我们的家人——复仇！”
然后，太阳落下了，亦或再次升起。
连带着出现强烈的恶心感，头部疼痛不止，眩晕也使得海尔斯难以维持自身的站立。
短剑还刺在托尼的后心，只需要再深入几毫米就能够触及心脏。
那个位置相当棘手，托尼打算趁着海尔斯的空档，动手排除这个隐患。
但哪怕有着领域的加持，对于那个刁钻的位置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无异于隔靴搔痒。
托尼需要更多时间。
海尔斯则恰恰相反，他最缺的就是时间，因为他已经逐渐察觉到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那是一种再熟悉不过的感觉，是在海尔斯的生涯中多次见到过的东西，更是海尔斯已经习以为常的东西。
因此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敌人竟然用这种东西对他发起了进攻，更想不到居然有人敢于行此险招。
导致海尔斯沦落至此的东西，别无他物。
正是【金属】。
海尔斯现在的状况，是某种【金属】导致的【金属中毒】。
他能够感受到，他的肺部，他的血液中，有着非常少量的【金属】可以受到领域的影响。
现在发现为时已晚，【金属】只剩下少量，这恰恰能够说明，更多的部分已经融入血液，随着血管遍及全身，损害细胞。
整个过程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在吃午饭时，还是在垃圾房？
是院长发现了端倪从而先下手为强？
不，不应该如此，假如院长率先发现了海尔斯的身份，院长有很多机会对海尔斯发起袭击，就算要下毒，烈性毒药也远比【金属中毒】的效果更佳。
院长应该只是对海尔斯的身份存疑，并不能笃定，于是联络了她的上家，这才让托尼来到这里。
目前来看，只有一个人有可能做这种事。
那就是眼前的托尼·多伊。
但他的领域性质是【风】，【风】又怎么能影响金属呢？光是吹动玻璃碎片都极为困难——
玻璃碎片！
那些玻璃碎片——是托尼打碎试管产生的！
可是他没有理由要随身带着空的试管！
只有一种解释，试管中装着某种东西。
金属，能被【风】性质领域影响的金属，同时便于获取……
能够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东西……
是【汞】！
试管中装着的是气态的【汞】！
这确实几乎无法察觉，汞是唯一能在常温下成为气体的金属，【风】性质领域又能够操控气体，气态汞也就成为了托尼的利器。
托尼从见面开始，就在放出大量的气态汞，并全数送到了海尔斯的身边。
这也让通常需要数天才能发现的中毒症状，只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发生了。
托尼从一开始就看穿了海尔斯的身份，并着手进行准备，他陪着海尔斯演戏，也是为了等待毒发。
现在，海尔斯必须尽快行动起来，他要杀死托尼，然后前往餐厅，这里是孤儿院，那里肯定有牛奶储备，多少能缓解一些汞中毒症状，最后带着线索离开这里，回到莉莉安小姐的身边去。
哪怕头痛欲裂，哪怕身体无法维持平衡，哪怕心底仍旧有恐惧感挥之不去，海尔斯决不能就此停手！
他的心中，是莉莉安幼时的可爱面庞，是提贝里团长坚毅的眼神，是伴在明月周围的漫天繁星。
这一刻，海尔斯的意志被冠以了他的领域之名——【金】！
他克服自我，举起手枪向着托尼扣下扳机。
打偏了。
但没有关系，一枪不行就两枪，两枪不行就四枪。
反正他几乎无需考虑弹药，所有的金属都是他的弹药，子弹打完了，就用衣服上的金属制成子弹，用周围一切的金属，哪怕是手枪本身也可以成为子弹。
海尔斯不断朝着托尼射击，近乎疯狂。
现在他也顾不上自己精妙的金属操控技术了，不再像之前那样进行无声枪击，而是每一枪都正常发出响声，只为了杀死眼前的敌人。
托尼则由于被刺中后心，稍一运动就有被刺破心脏的风险，他无法放手一搏，只能被动防御。
但托尼只需要拖延时间就好了。
没错，就像最初的目的，他只需要拖延时间，等到屋外的人听见枪声冲进来，他就可以顺利摆脱困境，海尔斯必死无疑。
海尔斯吼叫着，像是野性大发的野兽。
他或许真的化身为兽。
用手中的金属对着猎物撕咬，啃食。
他是草原上饿到极致的雄狮，是森林中离开族群的孤狼，是天空下盘旋嗥叫的猎鹰，是深海里搅动洋流的巨兽。
海尔斯的攻击竟脱离了枪械的范畴，越发地沉重，越发地难以防御。
托尼已经无法完美吹开所有的子弹了，臂膀，腿部，躯干，每时每刻都有新的伤口出现。
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这时候，海尔斯的领域中能够触及的金属——终于用完了。
扎在托尼身上的那柄短剑还在，海尔斯清楚，一旦拿走短剑，托尼会在第一时间动手杀死自己。
与此同时，从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看来托尼带来的人已经察觉到异样，并且就要抵达这里了。
胜负已定！
托尼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近乎同一时刻，托尼感受到自己背后的那柄利刃消失了。
海尔斯退缩了！
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海尔斯终究没能敌过求生的本能，选择了退缩求生！
而这，恰恰给了托尼最好的时机，海尔斯的求生行为反而是在自掘坟墓！
托尼一跃而起，将强烈的气流包裹拳头，朝着海尔斯的脑袋挥去，打算直接搅碎他的头颅。
“人……在确定自己……取得胜利的……时候……也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海尔斯的话语随着鲜血一同被挤出来，“小姐她……是这么……说的吧……”
没有人回应。
不论是托尼，还是听见枪响前来支援托尼的人，都没有回应。
他们无法回应，他们的头颅都已经离开了身体。
他们都死了。
阳光通过中庭的顶窗落下，微微偏转角度。
一道几乎不可见的闪光划破空气。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仔细观察，能够发现上面甚至挂着细小无比的水珠。
准确来说是——红色的血珠。
那是一根极细的金属线，相同的东西附近还有不少。
原本刺入托尼后心的那柄短剑，此时已经变成了这种形状。
短剑的消失并非海尔斯退缩求生，而是为了这逆转绝境的反击。
在海尔斯领域的加持下，它们的形状和位置都被牢牢固定。
细如牛毛，却坚硬无比。
托尼等人以血肉之躯撞上这里，当然被切割得七零八落。
这是海尔斯最后的反击。
难以想象海尔斯究竟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完成这个变化的。
他的精神和身体都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正常人光是想要维持清醒的意志都做不到。
海尔斯不仅做到了，甚至成功用出了即便在清醒状态下也难以施展的领域技能。
如此精细快速的领域操控，如此果断坚决的行动能力。
他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在汞中毒的折磨中倒下了。
金属丝线失去了领域的支持，变得极为柔软，四处飞散。
它们反射的阳光华丽而又细腻。
如此耀眼，如此无力。
这是太阳献给海尔斯的落幕。
这场舞台剧的结局，只留下一地尸体，以及一面破烂墙壁。
“帝国赢下的，是一片破烂的江山。”
阴影中，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缓缓说道。
“哪怕再破烂，江山就是江山，它拥有着相应的价值，它配得上这样的价值……可你又赢下了什么呢？”
他的目光看向了那面破烂不堪的墙。
另一个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大人，要处理那个女人吗？”
他摆摆手：“现在动手只会让我们暴露，埃西•娜伊丽尔……她的身后绝对不仅仅是【茧】这么简单，琉璃家和【神月残党】一旦察觉到我们，这么多年的辛苦可就白费了……交给那个肺痨鬼处理，反正这里死的都是他的人……”
“是。我这就去办……”
“还有……”男人又说道，“顺便回收原型体，我不希望他的脏手在上面留下太多痕迹。”
“是……”
声音消失了，此刻这里只剩下这个中年男人。
他喃喃道：“鱼饵已经撒下……不，或许不能这么说……【皇室】这条巨鲸太过庞大，哪怕它早已死去，我们也只能一点点蚕食……我现在不过是为了撕下一块肉罢了……没错，撕下最大的那块肉，我将登顶【十王】之首，我——阿拉尔·卡提勒！将成为最强之【王】！”
阳光再度偏移，阿拉尔的面庞显露出来。
黄色的短发依旧，五官相比年轻时更加深邃，更显沧桑。
深蓝色的瞳孔中射出刺骨的寒光，以及无人能及的坚定信念。
莉莉安猛然从病床上坐起。
她又梦到了那个夜晚，那个家庭破碎的夜晚。
那个叫做阿拉尔的男人，以及那个男人冰冷的眼神。
她很久没有做这样的梦了。
莉莉安不由得回想起和芙•艾尔相遇的日子。
和今天一样阳光的下午，皇帝陛下、女仆甚至父母的容貌都已经模糊不清，但莉莉安仍然记得角落里那个面无表情的女孩。
时过境迁，莉莉安不难想象其他人的结局，她也不抱有更多的幻想。
可芙•艾尔不一样。
尽管分隔多年，声音样貌变化巨大。
那份气质，那柄剑，莉莉安绝不会认错。
她一定要找到芙•艾尔，弄清楚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线索……对，线索到哪了？
海尔斯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一个孤儿院而已，以海尔斯的手段，不应该花费这么长的时间。
刚刚的梦——
不，不能这么想……梦境不过是结合每个人的经历和期待杂糅而成的。
不论如何，海尔斯一定遭遇了什么事，现在生死未卜！
莉莉安二话不说，提上配剑，径直冲出病房。
病房的门口守着一个女性。
酒红色的长发，正是代替莉莉安与琉璃梦相见的——埃西•娜伊丽尔。
莉莉安轻易地略过了她，却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你不拦我？”
“您是我的主人，您要做的事，我全力支持。”娜伊丽尔答道，“毕竟老爷子他……对我而言，与父亲无异。”
她在说出【父亲】这个词的时候，声音略微有些颤抖，莉莉安这才察觉到，娜伊丽尔的眼眶是红肿的。
“……你们已经调查过了？”
“是……老爷子下达过命令，午饭后派人暗中接应，我们的人到达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带我去现场，以海尔斯的能力，他一定是调查到了什么，他一定会留下线索……”
“办不到了啊……”娜伊丽尔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就算留下线索也没有用了，敌人为了防止情报泄露，他们的行为堪称恶魔！他们……他们将整栋孤儿院封锁，然后烧毁了一切！不论是线索、建筑，还是——里面的所有人！”
泪水不断从娜伊丽尔的双眸中涌出，她再也没有力气站着，身体贴着墙边滑下，蜷缩在墙角。
莉莉安呆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数不清的情感在她的心头翻涌。
是愤怒吗？是后悔吗？是悲伤吗？是孤独吗？
还是——憎恶呢？
海尔斯对于埃西•娜伊丽尔而言，是代替了父亲的角色。
相比之下，在莉莉安这里或许没有【父亲】的份量，却也已然成为了无可替代的【家人】。
是的，曜日帝国再次将【家人】从莉莉安的身边夺走了！
一次又一次地，破坏她的生活，夺走她的家人，她的国，她的家，都因为这帮人而破灭、崩塌。
憎恨、厌恶，这是莉莉安对于帝国仅有的情感。
莉莉安咬紧牙关，转身走向娜伊丽尔，将她的脸埋进自己的胸膛，轻声说道：“我……向你保证，以我们共同的名字起誓，我绝对会为你的——不，是为我们的家人——复仇！”
然后，太阳落下了，亦或再次升起。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