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青梅古槐
平原路青石街老古巷胡同，羿小狐已经在巷子里站了很久。抬头看看天色，约摸着已经过了饭点，他便移步向胡同最深处的院落走去。
苔痕阶绿，竹门半开，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到院中的青梅古槐。
羿小狐走近几步，轻轻扣了扣竹门。笃笃的敲门声荡漾着传了过去，一直传到了古槐下、青石旁的郭嘉耳中。
郭嘉也不回头，听到敲门声时，就笑着说道：“进来。”
羿小狐便走进院子里，低头看去，古槐下的石桌上正摆着几样精致小菜，还有一壶酒。他略带歉意的道：“此时来访，扰了先生雅兴，实在抱歉。”
郭嘉却摆了摆手，他指了指石桌旁另一块青石，请羿小狐坐下，说道：“多时前家中老仆说门外来了一个年轻人，像是有事找我，不过见家里正要开饭，便走了出去，在巷子里站着。”
羿小狐道：“原来，先生早就知道了。”
郭嘉抚掌笑道：“不然，我也不会备下酒水，在此等你。幸亏你来了，你若再迟上半个时辰，我这肚子可就撑不住了。”
二人便都笑了起来。不同的是，郭嘉笑的闲适从容，羿小狐则有些含蓄内敛。
他倒了一杯酒，递与羿小狐。羿小狐忙要起身捧杯，郭嘉摆手示意道：“不用，随意就好。”
羿小狐便就势坐下。
郭嘉举杯相邀，待二人满饮之后，就笑道：“丞相自南征回来，便说遇到一位奇人。用计论兵，常人难及，而且，才止十七八岁。尤其说到与荆州军相遇一事，对你更是赞不绝口。实不相瞒，郭某早就想去瞧一瞧。不想，今日竟在家里撞见了。”
羿小狐放下酒杯，先说声惭愧，接着又道：“先生名满天下，我也早就想前来拜访，奈何诸事烦身，又有许多不顺，因此难以遂心。今日有幸得见，才知先生实非常人。”
他看了看简朴清净的院落，又看了看虬结盘错的古槐，想想郭嘉身为军师祭酒，乃是曹操身边最得重用的谋臣，竟屈居在这深巷陋居之中，确实让人感叹。
此时清风徐来，吹动了老槐树的枝枝丫丫，便有灿白的槐花缓缓飘落，落在了青白色的石桌上。
羿小狐拈起一朵槐花，看了看，就随手丢在青石旁，然后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今天来找先生，确实有件事情。”
郭嘉微笑着问道：“卢家少女？”
羿小狐正色道：“这是其中一件。”
郭嘉将酒杯添满，道：“此事说来说去，其实全在丞相一人身上。明面上虽然是夏侯氏的缘故，实则是因为借头一案。有些事情，搬不到台面上，私底下又不好解决，因此才有当下这种局面。不过，夏侯氏族人，也该敲打敲打了。”
他举杯示意，二人就又喝了一杯，郭嘉便拿起筷箸，指着桌上的菜肴笑道：“尝一尝，西域进贡的胡瓜，此物本地虽有，却也不常见。”
羿小狐看了看，所谓胡瓜，原来就是黄瓜。他夹起一块尝了尝，清脆微凉，虽然并没做多大烹调，却十分爽口。想想后世诸多拍黄瓜拌黄瓜的法子，便忍不住会心一笑，说道：“胡瓜或蘸白糖，或拌酱醋，更有一番滋味。”
郭嘉奇道：“你也懂烹饪之道？”
羿小狐点了点头，“偶尔会一点。”
郭嘉笑道：“若有时间，定要好好品尝一番。”
聊了这两句闲话，吃了些菜品，郭嘉又将话题转了回去，“你说的另一件，又是何事？”
羿小狐放下筷子，道：“张绣的事。”
郭嘉略作沉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此时本该在张绣营中。”
“确实如此，不过，我回来了。”
“违抗军令，其罪不轻，而且，也已经落下了把柄。若夏侯氏咬住这一点不放，只怕你脱身不易。”
羿小狐道：“这些事情我也想过，但身处其中，不得不为。丞相命我去张绣营中，原本觉得不过是想将我支开，后来一经琢磨，就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似乎另有所谋。不过，夏侯氏的所做所为，我不能忍，我也不能丢下女人不管。”
郭嘉脸上虽依旧带着微笑，但目光中却有了一种别样的意味。他停杯投箸，看着羿小狐，说道：“天底下的男人，有人爱钱，有人爱权，有人爱女人。文官之中，大多爱钱；武将之中，大多爱权；但不管是文官武将也好，富家公子也罢，包括丞相，都爱女人。”
羿小狐点点头，不予反驳，他也无法反驳。
郭嘉接着说道：“但爱归爱，世间的英雄豪杰，又会有谁把女人当回事。红颜祸水，大概对于美貌女子的称呼，多少免不了这一句。董卓因貂蝉丢了性命，丞相因张氏丧了长子，你既然已经体会到了丞相深意，为何仍执迷不悟，陷自己于泥沼之中。”
羿小狐喝了一杯酒，并不答话。
郭嘉继续说道：“丞相的眼光一向不错，你能被他称为奇人，以后成就自然难以估量。对于现在的你而言，女人也好，意气也罢，都不用太过看重。与夏侯氏争长短，与女子纠缠不清，并非大丈夫所为。”
他说的这些话，羿小狐已经预料到了。但古今观念不同，羿小狐不敢苟同。他微微低头，望着散落在石桌上的槐花，想了许久，才道：“我不爱钱，也不爱权，也并非色中饿鬼，但这件事情，我不会置身事外。”
郭嘉深吸一口气，大概也知道难以相劝，就点了点头，道：“罢了，个中事情，你自己把握。你今天既然来找我，自然不是来与我计较这些的。刚刚你说张绣一事，又做何解？”
羿小狐拿起筷箸，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然后用筷子指着盘中羊肉道：“这是宛城。”又指了指黄瓜，“这是兵马。”最后，他点了点壶中美酒，道，“这是名望。丞相的意思，自然是既得宛城，又要兵马，而且，还要落一个不计前嫌、海纳仇敌的美名。”
“因此，他让荀大人负责受降典礼一事，传之天下，告之四海，得其名；让先生负责兵马交接一事，要夺了张绣的三万兵马、取了宛城；命我去见张绣，则是让我牵住张绣，赚他入城。”
郭嘉笑道：“你能想到这一点，可见丞相没有看错人。至于其中如何作为，你可有把握？”
羿小狐闭口不答。
郭嘉叹了口气，他心里清楚，羿小狐之所以闭口不谈，还是因为卢家少女一事。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也罢，你既然来找我，我也难以推辞。走吧，我们去见丞相。”
羿小狐大喜，站起身来，躬身拜道：“多谢先生。”
苔痕阶绿，竹门半开，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到院中的青梅古槐。
羿小狐走近几步，轻轻扣了扣竹门。笃笃的敲门声荡漾着传了过去，一直传到了古槐下、青石旁的郭嘉耳中。
郭嘉也不回头，听到敲门声时，就笑着说道：“进来。”
羿小狐便走进院子里，低头看去，古槐下的石桌上正摆着几样精致小菜，还有一壶酒。他略带歉意的道：“此时来访，扰了先生雅兴，实在抱歉。”
郭嘉却摆了摆手，他指了指石桌旁另一块青石，请羿小狐坐下，说道：“多时前家中老仆说门外来了一个年轻人，像是有事找我，不过见家里正要开饭，便走了出去，在巷子里站着。”
羿小狐道：“原来，先生早就知道了。”
郭嘉抚掌笑道：“不然，我也不会备下酒水，在此等你。幸亏你来了，你若再迟上半个时辰，我这肚子可就撑不住了。”
二人便都笑了起来。不同的是，郭嘉笑的闲适从容，羿小狐则有些含蓄内敛。
他倒了一杯酒，递与羿小狐。羿小狐忙要起身捧杯，郭嘉摆手示意道：“不用，随意就好。”
羿小狐便就势坐下。
郭嘉举杯相邀，待二人满饮之后，就笑道：“丞相自南征回来，便说遇到一位奇人。用计论兵，常人难及，而且，才止十七八岁。尤其说到与荆州军相遇一事，对你更是赞不绝口。实不相瞒，郭某早就想去瞧一瞧。不想，今日竟在家里撞见了。”
羿小狐放下酒杯，先说声惭愧，接着又道：“先生名满天下，我也早就想前来拜访，奈何诸事烦身，又有许多不顺，因此难以遂心。今日有幸得见，才知先生实非常人。”
他看了看简朴清净的院落，又看了看虬结盘错的古槐，想想郭嘉身为军师祭酒，乃是曹操身边最得重用的谋臣，竟屈居在这深巷陋居之中，确实让人感叹。
此时清风徐来，吹动了老槐树的枝枝丫丫，便有灿白的槐花缓缓飘落，落在了青白色的石桌上。
羿小狐拈起一朵槐花，看了看，就随手丢在青石旁，然后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今天来找先生，确实有件事情。”
郭嘉微笑着问道：“卢家少女？”
羿小狐正色道：“这是其中一件。”
郭嘉将酒杯添满，道：“此事说来说去，其实全在丞相一人身上。明面上虽然是夏侯氏的缘故，实则是因为借头一案。有些事情，搬不到台面上，私底下又不好解决，因此才有当下这种局面。不过，夏侯氏族人，也该敲打敲打了。”
他举杯示意，二人就又喝了一杯，郭嘉便拿起筷箸，指着桌上的菜肴笑道：“尝一尝，西域进贡的胡瓜，此物本地虽有，却也不常见。”
羿小狐看了看，所谓胡瓜，原来就是黄瓜。他夹起一块尝了尝，清脆微凉，虽然并没做多大烹调，却十分爽口。想想后世诸多拍黄瓜拌黄瓜的法子，便忍不住会心一笑，说道：“胡瓜或蘸白糖，或拌酱醋，更有一番滋味。”
郭嘉奇道：“你也懂烹饪之道？”
羿小狐点了点头，“偶尔会一点。”
郭嘉笑道：“若有时间，定要好好品尝一番。”
聊了这两句闲话，吃了些菜品，郭嘉又将话题转了回去，“你说的另一件，又是何事？”
羿小狐放下筷子，道：“张绣的事。”
郭嘉略作沉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此时本该在张绣营中。”
“确实如此，不过，我回来了。”
“违抗军令，其罪不轻，而且，也已经落下了把柄。若夏侯氏咬住这一点不放，只怕你脱身不易。”
羿小狐道：“这些事情我也想过，但身处其中，不得不为。丞相命我去张绣营中，原本觉得不过是想将我支开，后来一经琢磨，就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似乎另有所谋。不过，夏侯氏的所做所为，我不能忍，我也不能丢下女人不管。”
郭嘉脸上虽依旧带着微笑，但目光中却有了一种别样的意味。他停杯投箸，看着羿小狐，说道：“天底下的男人，有人爱钱，有人爱权，有人爱女人。文官之中，大多爱钱；武将之中，大多爱权；但不管是文官武将也好，富家公子也罢，包括丞相，都爱女人。”
羿小狐点点头，不予反驳，他也无法反驳。
郭嘉接着说道：“但爱归爱，世间的英雄豪杰，又会有谁把女人当回事。红颜祸水，大概对于美貌女子的称呼，多少免不了这一句。董卓因貂蝉丢了性命，丞相因张氏丧了长子，你既然已经体会到了丞相深意，为何仍执迷不悟，陷自己于泥沼之中。”
羿小狐喝了一杯酒，并不答话。
郭嘉继续说道：“丞相的眼光一向不错，你能被他称为奇人，以后成就自然难以估量。对于现在的你而言，女人也好，意气也罢，都不用太过看重。与夏侯氏争长短，与女子纠缠不清，并非大丈夫所为。”
他说的这些话，羿小狐已经预料到了。但古今观念不同，羿小狐不敢苟同。他微微低头，望着散落在石桌上的槐花，想了许久，才道：“我不爱钱，也不爱权，也并非色中饿鬼，但这件事情，我不会置身事外。”
郭嘉深吸一口气，大概也知道难以相劝，就点了点头，道：“罢了，个中事情，你自己把握。你今天既然来找我，自然不是来与我计较这些的。刚刚你说张绣一事，又做何解？”
羿小狐拿起筷箸，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然后用筷子指着盘中羊肉道：“这是宛城。”又指了指黄瓜，“这是兵马。”最后，他点了点壶中美酒，道，“这是名望。丞相的意思，自然是既得宛城，又要兵马，而且，还要落一个不计前嫌、海纳仇敌的美名。”
“因此，他让荀大人负责受降典礼一事，传之天下，告之四海，得其名；让先生负责兵马交接一事，要夺了张绣的三万兵马、取了宛城；命我去见张绣，则是让我牵住张绣，赚他入城。”
郭嘉笑道：“你能想到这一点，可见丞相没有看错人。至于其中如何作为，你可有把握？”
羿小狐闭口不答。
郭嘉叹了口气，他心里清楚，羿小狐之所以闭口不谈，还是因为卢家少女一事。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也罢，你既然来找我，我也难以推辞。走吧，我们去见丞相。”
羿小狐大喜，站起身来，躬身拜道：“多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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