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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弓神往昔

    “弓,是无法拯救他人的。”

    在那早已灰黄朦胧的梦境回忆当中,似乎曾有过这样的一句话,一直萦绕在现今已被授予【弓神】称号的黄忠耳畔。

    与此伴随的,还有那漫天的炽热黄沙、充斥口鼻的腥咸气味、不断叮咣作响的刀剑碰撞......以及,那早已血肉模糊的亲人残尸。

    在那强者辈出、仙气弥漫的仙人时代中,其实甚少人知道过,这名以绝顶的武道弓术而名震于世的弓术天才,其实在意志【蜕变】之前,只是那吞噬无数生命的修罗战场上,一名普通的沙场士卒。

    黄忠在仙人时代中是诞生于战乱时期,其家庭是为宗家黄氏一族旁系外的一个渺小士官家庭,虽然说自小就研修武道,但其实并没有展露出比其他人强多少的武道天赋,也从没有取得过相较其他兵士高出一等的待遇和奇遇。

    只能单单的去按照普通家族子弟的修行方法,夜以继日的锻炼自身的血肉之躯和入门剑道,然后待他年满舞象后,便披戴甲胄,腰佩劣剑,前往那黄沙纷飞的血肉战场上,与一众年龄不大的旁系子弟兵们一起,为家族的战争拼搏、为宗家的荣誉赴死。

    或许在影视作品中,我们经常会认为,凡是拥有大成就者,一般都曾拥有过贵人相助或者天赐奇缘。

    但其实,在真实的武道世界上,茫茫多的平庸者们犹如那在土壤中穿行的漆黑蝼蚁般数不胜数,很少有人能够在一开始就超人一等,绝大多数,其实都是如黄忠这般平凡的日夜锻炼肉躯,并在战场之上赴死。

    这,是一个独属于仙人时代的浪潮,一个将平庸者们的血肉之躯不断拍打并加以粉碎的鲜红浪涛。

    对年幼的黄忠来说,家族是极其陌生的,但也是他不得不效忠的存在。因为仅他的家系,其上代的爷爷奶奶,包括叔舅、姨姥、表兄、表妹甚至包括侄甥等,皆早已为忠于宗族、忠于荣誉而战死沙场,将骨与血皆葬于在沙下。

    而今,这些牺牲在沙场上,连遗骸骨灰都不被宗族所取回,只在家庭的祠堂中拥有的灰白头像的人似乎又多了两个——他的父母。

    而他,也在诞下之后,被赋名为“忠”,其意义自然不言而喻。

    为宗族的利益而战斗、为宗族的荣誉而拼搏、为宗族的欲念而奋斗、为宗族的扩张而牺牲。

    此,即为“忠”,也即为将自我的一切个性与意义都尽数抹除,成为那成就宗族权欲与野心的战争傀儡。

    那日夜色,身处在空荡荡房屋的黄忠,将身上沾血的甲胄和锈剑脱下,然后去往父母房间,将他们所留下的,黄氏宗族代表身份意义的黄玉取出,随后走向鬼蜮阴森的家族祠堂,从箱中取出二人灰白的遗像,与其他遗像并排,并将那黄玉分别置放在遗像前的小盒之中,点燃烛光,供奉起来。

    做完这些之后的黄忠就跪坐在家族祠堂的蒲团上,看着那一张张灰白的遗像,回想起那在黄沙战场上,随着烽烟而飘散四方的腐烂腥味,和父母不见人形的段段残尸,内心悸动非常。

    说起来,其实虽作为子嗣,但是黄忠对这对父母并没有过多的情感——这是在唯强至尊、亿万修士的仙人时代中非常常见的现象。正如【棋圣】曾对羽辉讲述过,在仙人时代中,很少有人,会将延续后代这一事,看作重要之事,绝大多数的修者,其实都是只为自己而活的人,为了成就强大而抛弃一切。

    而修行本身,就是长路漫漫的朝圣之路,路途中的荆棘和猛兽,也令绝大多数人纷纷折戟沉沙,只有极其少数的存在,才会在那心灵震颤的瞬间,超越一切,登临巅峰。

    那时,年龄尚小的黄忠从不知晓这些大道理,只知道,自他出生并开始认知后,整个世界竟是这般的枯燥且乏味。

    所有人,都必须以那“忠心”——而麻木的姿态,去不断奔赴一个个新的战场、一座座血腥地狱。

    当黄忠诞入尘世后,那如水晶般剔透琉璃的婴儿双眸所第一眼看见的,不是惊喜与感动,而是那父母们那日复一日的奔赴战场所留下的,麻木空洞且充满血丝的无光瞳仁。

    这样的眼神,陪伴了他十六年,而当其父母也在战场离世之后,这个黄氏宗族无数旁系分支之一的家族,他的家族,正如这空荡荡的、犹如鬼府般恐怖死寂的家族宅邸般,只剩下了他一人。

    不,或许还有很多。只是,他们都挂在那烛光闪烁的祠堂墙壁上,在灰白的画像中勾勒起一道道悚人惊魂的笑容,正在看着他呢。

    “哗啦。”忽然间,一道阴风将那本就微弱燃烧的细微烛火所吹灭,整个死寂阴森的祠堂中,突然间陷入了如迷蒙般浓郁的黑暗。

    年龄尚小的黄忠有些害怕,因为他的耳蜗,正隐约听见未知事物摩擦在地面上所发出的“簌簌”声,并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咣当。”黄忠仓惶的向后退去,却是不知碰到了什么,一个巨大的黑影从他的头上掉落在了他的身边,而当这个事物出现之时,就仿佛将一潭井水所惊起般,簌簌之声不再响起,整个祠堂的黑暗亦都开始渐渐退却。

    片刻之后,本应熄灭的烛火再度闪起了,微弱的光亮。

    “呼、呼。”方方经历阴域鬼蛊的黄忠无法自控地大口喘息,随后一偏头,看到了那“拯救”自己的巨大东西,却是一愣。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事物,有着一把长臂和一根细弦,并且这把长臂上两端微微弯曲,而那根细线正系在这两端之上,竟使得整个物体都呈现出一种肃重感和杀伐蕴意。

    而后,黄忠微微抬手,却是碰到了一个稍显柔软的事物,当他拿起时,却发现,那是一张已经泛黄的破旧字条,借着微弱的烛光,黄忠看到了那句陪伴他一生的话。

    “弓,是无法拯救他人的。”

    而这,也正是曾经麻木如尸鬼般活着的【弓神】,第一次,接触到弓的时刻。

    ......

    “我们终将战胜,战胜那死意的喧嚣和战火的炙烤!”

    当这句话浮世之时,手持如火焰巨刀般烈焰长弓的【弓神】乍然爆发出如雷鸣般的惊天豪笑,那劈砍在拥有高阶仙术防御能力的烈焰长弓火焰顿时猛然再度雄起,甚至开始蔓延开来!

    先是握着长弓的手臂,后是四肢和五官,直至整个躯干,都开始燃烧起熊熊烈焰,金红交加的灿烂火焰,宛如旧日夕阳下的晚霞般,鲜红的明焰伴随着血液烧焦所特有的腥甜气息,弥漫在整个死寂无声的山中小镇,而这道气息,更是令无数隐藏在黑暗当中湿滑粘腻的眷属污秽们,无比疯狂。

    “你,竟然动用了【化身】!”

    见到浑身几乎化为一个金红交加的烈焰火人的【弓神】,【棋圣】洛卿负第一次收敛起一切轻浮和淡然,肃穆的眉宇间夹杂着无法置信的惊讶,并且在看到烈焰长弓劈砍在的“杜门”门扉淡绿色的菱光开始无比快速的闪烁、摇曳之时,心中也为之一沉。

    “是啊,【棋圣】,虽然我并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那个洛氏天才‘洛卿负’,但是无论你是与否,今天,这个亏你都吃定了!”当赤裸着上身的老迈【弓神】浑身肌肉燃烧起浓郁烈焰,并再度爆发出震天的战嚎时,【棋圣】这才真正的了解,这个名为黄忠的男人,“武痴”的本质。

    【疾焰·烈火焚身】:【弓神】黄忠的独有化身技,在仙人时代中,所有人都拥有不同于现代人类的超凡力量,皆因为,仙人时代中的所有人都拥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神灵”,这种神灵是灵魂和意志的本质存在,被称作“俱生神”。

    据说,这种俱生神是每一名生灵在归命轮回之时,归命真神为记录下生灵的生前善恶而特意派遣所致,待生灵逝去后,生命灵光归于轮回当中时,归命真神则将以俱生神所记录下的行善为恶来给予奖惩,大善者将拥有后世荣华和万千宠爱、大恶者则将割皮去骨变为恶臭污泥,终生被践于脚下。

    而也正因为该“俱生神”的本质是生灵的灵魂和意志的结合,因此修炼出强大【意志】者是可以感知到该俱生神的存在,并且可以在必要时,将其与肉身进行融合,融合之后由于该俱生神原本是分割出来的,所以肉躯难以长时间的兼容,将会缓慢的开始崩溃瓦解,然【意志】却会史无前例的强大。

    具现化而言就会变成一个不断消融着自身肉体,但却能令战力得到难以想象增幅的短暂强化型招式,称之为“化身”。

    而【弓神】此刻所使用的【疾焰·烈火焚身】正是其在融合俱生神后所得到的化身技,该化身以烈焰为奠基,将不断的燃烧自己身躯中的所有血液,将之变换为强大无比的金红“血焰”!

    有“血焰”所加持的招式,可在瞬间徒增数倍威能,且在有“血焰”的笼罩下,非现世仙术前10的伤害性仙术,难以伤及【弓神】毫发,当然在抵挡仙术的过程中,“血焰”会蓬勃燃烧,更加快燃烧尽【弓神】的肉躯血液,而作为【魂灵】出现的【弓神】虽然幻化了肉身,但本质仍然是灵体存在。因此“血焰”所燃烧的,其实是弓神的作为灵体的根本——生命灵光。

    所以【棋圣】会无比惊讶,甚至不再淡然,因为这根本就是以命博命之时才会使用的招式,却仅仅为试探他之底力就断然施放。由此也能看出,【弓神】之武痴甚至不计未来、不算后果,只为当前之战,酣畅淋漓!

    而原本就劈入进【仙术·奇门遁】中“杜门”门扉整整四分之三的烈焰长弓,此刻却瞬间拥有了数倍增幅其威力的“血焰”后,又有什么能够阻挡这等攻势!?

    “疾焰·烈火焚身。”

    “弓战术·落日三式,一式·斩龙!”

    “给我破!!!”

    当苍老之声爆发出震天的怒轰,并以全身气力将那原本就嵌入在杜门门扉当中的烈焰长弓劈砍而下之时,羽辉和黄荧児仿佛看到,整片污浊无光的天空都仿佛为之一暗,紧随而来的,便是排山倒海般的震世余波!

    那余波震动正好似地龙翻滚,使得整片地域都不断颤抖起来。而周遭的楼房建筑更是被余波震碎、栋栋倒塌,裹挟这藏匿其中,因血液气息而蠢蠢欲动的无数污泥般的眷属污秽,一同砸落在地,并被震为粉尘。

    这股滔天气力,也迫使得羽辉不得不放弃关注战局,开始构筑起中阶防御型仙术,因为他知道,怀中的少女虽然拥有可倒拔垂杨柳的超人力量,但也决然不能仅凭肉身抵御住这股滔天震荡,于是在感受到弓神此击的威能之时,就立即构筑起了防御仙术,直到那余波即将到来之际,堪堪构筑完成,将少女的纤腰揽入身后,抵御余波。

    而黄荧児的美眸,却是一直紧紧盯着那乌沉天空中,金红与白绿的光芒交杂,色彩斑斓的天空战场,并在那烈焰长弓落下的瞬间,白嫩的小手掩住樱桃小口,惊叫出声。

    “击,击破了?”

    当那流溢着炫目金红的烈焰长弓全力劈下时,那发散着淡绿光芒的菱光门扉“杜门”开始光芒疯狂闪烁,而身着黑玉袖袍的【棋圣】眉头紧蹙,原本操控着三生门前来的右手也收了回来,与发散着白光,操纵杜门抵御攻击的左手一同,涌现出浓郁了不止一倍的星辰白光,全部灌注在杜门当中,抵挡此次攻势。

    只有棋圣清楚,【仙术·奇门遁】是拥有“观天象、晰地理、尽人事”三重能力的强大仙术,而这类仙术若是全力施展的话,则将被归入进人类社会对仙术位阶的顶端,也即“顶级仙术”,而高阶仙术其缺陷性和负作用就已十分明显,更遑论作为顶级仙术的【奇门遁】。

    毫无疑问,【仙术·奇门遁】是没有必须的使用条件且效果十分强大的仙术,那么这样的仙术,其负面效果绝对非常恐怖,而若想要触发其负面效果,所必须的则正是“破坏门扉”这一条件。

    作为战斗经验丰富至极的老将,【弓神】黄忠凭借武者的直感判断了这一点,并紧接着围绕这一判断施展出各式底牌,而且【弓神】也很清楚,【仙术·奇门遁】的八道门扉效果不同,那么破坏各门扉的效果肯定也不尽相同,破坏掉整个三阴门或是三生门所引发的负面效果肯定要比单一破坏杜门要严重的多,但是黄忠也明白,这样做风险高到几乎不可能实现,于是就将一切都压在破坏杜门身上。

    “虽然要想就此化身来战胜棋圣,那么恐怕全身血液都不够我烧的,但是,倘若这全力以赴的爆发都倾注在门扉之上,那么哪怕只破坏掉一个门扉,凭借高阶仙术的负面效果也足够令【棋圣】喝上一壶了,如此【棋圣】也必然要展现出所隐藏的实力来抵抗这一负面效果,我的使命也就达成了。”

    【弓神】黄忠的脑内回荡起这些想法,但他不知道的是,他所引发的超绝力量,却是令这座平平无奇的山中小镇,深埋在数千米地下深处中的一股诡异弥蒙,正复苏醒来。

    “呯”当那淡绿色的菱光门扉上的裂痕开始逐渐扩大、蔓延,直至整个门扉后,在一声如玻璃破碎般的清脆声响后,那道曾抵御过无数力量轰击的菱光门扉,终于被燃烧着金红“血焰”的烈焰长弓,所彻底击破!

    “叮咚”突然间,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道滴落的水声,这水声清澈、悦耳,却又好似不是在耳畔中传来,而是在脑海、在心中回荡开来。

    “唉~”当羽辉寻声看去时,发现【棋圣】洛卿负并未如他想象般遭受重创,只是那本如谪仙降世般俊美的面庞此刻白的仿佛不似人形,苍白面容在感受到羽辉所投过来的目光时,嘴角挂起了一丝颇具邪异的微笑,并俏皮的对羽辉眨了下眼睛,

    “看来,我们终究,要走这一遭了。”

    渺渺仙音经由血脉连接回荡在羽辉的心神,但当羽辉还未了然其意之时,一股宛如白昼般的浓郁白光开始自那战场的中心处扩张,并且越扩越大、越扩越大,仅在眨眼睛就将那邪魅微笑着的【棋圣】、方方散去“血焰”等待后续变化的【弓神】,以及不远处被揽着纤腰、俏脸有些粉红的黄荧児和一脸莫名的羽辉,皆笼罩其中。

    浓郁的白光在疯狂扩张,甚至笼罩了死寂无声的整座山中小镇。而当白光消散之际,所有的一切,包括断壁残垣的城镇废墟,以及那大战中的魂灵及唤醒者,尽皆消失不见,整个空间都仿佛被独立切割下来,脱离了时间的长河,去缓缓的飘向,那未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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