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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醉汉搅局,喜忧参半(下)

    知子莫若父。

    似乎刘兴早就猜到了刘权生的回答,未等刘权生话音落下,他便冷哼一声,甩袖离窗,兀自入屋去了。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肩并肩缓缓入门。

    及至二楼中厅,全屋轻烟袅袅,热气蒸腾,刘兴一人正襟危坐于厅中,下面跪着的,赫然是刘兴的二儿子,刘瑞生。

    “好!好!我这三个好儿子,今日都到齐了!”刘兴佝偻着腰身,一脸阴沉,“昨日与一太昊城老友私会饮酒,其尽兴时忽言市井小词一首,曰为‘长子修性养花,老二逞凶上佳,三弟邋邋遢遢。若问此为何处?两代帝师之家’,好一个两代帝师之家,看来刘家江河日下之势,免不了喽!”

    此话说完,刘德生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刘权生不为所动。

    曾经宦海沉浮的刘权生可不听这些家长里短,他柳眉一横、大眼一瞪,朗声道,“以礼而言,父慈、子孝、兄良、弟弟、夫义、妇听、长惠、幼顺、君仁、臣忠,十者谓之人义,祖父在世,常以此为标榜,此所以刘氏历代鼎盛之本、兴盛之要也,而今二哥棒打东方、屠戮张村、雇凶杀兄,先不说与法不容,单说那祸不及妻儿的礼,便已失了刘家三分颜面。”

    刘兴面露愠怒之色,布满褶皱的手不住颤抖。

    刘权生顿了一息,随意拾起屋内的一个酒壶,向口中倒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以势而言,得人心者得天下,甲子以来,刘氏所以饱经风霜而不衰,全仗父老追捧爱戴,全倚乡里一百余村的乡长、啬夫、游徼大力追捧,而非一州一牧之庇护,更非如今的世族合力、笼络豪阀。”

    刘兴掀翻了案上茶壶,骤然道,“逆子,今日你来青禾居,难道是为了气死为父的嘛?”

    屋内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在暖的地龙,终究没有化开父子的心结。

    刘权生犹豫良久,还是叫出了那一声父亲,“父亲,儿以为,失人心则失地利人和,谋利之前先谋生,古往今来,从未见无地之国可长存,也从未见无人之家可长留,对于刘氏家族来说,华兴郡的人心,便是我立根之基啊。父亲,儿言尽于此,请父亲定夺!”

    一股无名风将刘权生身着的玄色布长袍轻轻吹起,好似刘兴中烧的怒火,刘权生挺胸昂首、毫不畏惧,他并未说刘家的事儿该如何办,也未说屋中的人该如何处置,仅是缓缓脱下那件‘讨逆平贼书’后,转身快步离去。

    见到‘讨逆平贼书’,刘兴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大喝一声,“慢着!”

    刘权生不为所动,我行我素。

    刘兴猛一用力,一股罡气脱手而出,他拍起了桌子,茶壶应声而起,砸在刘权生身前,阻断了刘权生的去路,旋即冷声道,“哼,权儿,你真当为父老眼昏花?你们三兄弟拉的什么屎,为父怎会不知?你且告诉为父,依你两位兄长的性子,是谁屠了张家村?”

    刘权生回身站定回首,眼神坚定,冷声道,“是大哥!”

    跪在地上的刘德生,心头轰的一声大跳,面色骤然苍白,摇摇晃晃地站不稳,他期期艾艾,大声惊呼,“三,三弟!”

    面对刘权生的倒戈一击,刘德生心中失了分寸,心中暗骂:这死书呆子,疯了不成!

    “凡成大业,无不手段凌厉,韬略过人,善断、舍、离!”刘权生踢开茶壶,转身离去,屋中空留一语,“因为是大哥,所以,是大哥!”

    刘权生的一番话,简单明了地阐述了刘德生的优点,并在最后盖棺定论:因为屠灭张家村的是刘德生,凭借这份狠辣,刘德生大可胜任家主之位。

    楼内,刘兴拾起“讨逆平贼书”,老爷子一眼未看,便将它置于火盆之中。

    烈火熊熊,烧净了民情汹汹。

    刘兴遥看楼下那渐行渐远的邋遢身影,心中慨然:我之担忧非长嫡之分,而在家族利益之取舍和对家族继承人脾气秉性的选择。呵,没想到,余年未见的权儿,竟能一语道破我之忧虑,知子莫如父,知父唯权生啊!哎,若不是当年旧事,这家主大位,哪里轮得到你这两位哥哥?

    “即日起,瑞生内院闭门思过,德生总领家事,为父也享几年清福!”说这话时,刘兴背靠二子,言语波澜不惊,悠悠地看着远去的那一道背影。

    刘兴这两个儿子暗斗多年,今日,终于落下了帷幕喽。

    而刘兴说这话时,刘德生双拳紧握,眼中精光闪闪,心中不胜欢喜。

    从始至终,刘瑞生一言不发,面上不见喜忧!

    楼外,刘权生缓步慢行,心中感叹:此番青禾居一行,我帮助大哥弹压了二哥。二哥既然作为曲州太昊城江氏的远方侄子,此次失去了家主继承人的资格,必会造成曲州江氏和凌源刘氏的裂痕,老刘家在太昊城的大腿,从此便算断啦。而我,间接扶持了毒辣善变的大哥,我便成了我大哥新的眼中钉。送了平贼书,我也漏了这些年在凌源县的经营。当年陛下为我评语“难断”,哎,世上之事本就难断,家务事,更难段呐!神莫大于化道,福莫长于无祸,事已至此,多思也无益喽!

    刘权生并未携刘懿见那素未谋面的爷爷,只告诉他候于大伯家邸,刘懿自感无趣,便于院子里挑逗起那赛赤兔,一人一马,玩的不亦乐乎。

    渐冷,正思归。忽见马背上父亲的那只酒葫芦,想起那日同东方羽月下饮酒,心中一阵憨笑:冰天雪地,偷一口酒,唤起明月一片,照我满怀豪情,何乐而不为啊!

    一口下去,刘懿正待一抒豪情,却发现,酒葫芦里,都是和着冰碴的水!

    这下子,他更冷了!

    刘懿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但又好像不明白了!

    他只想起父亲常说的一句话:纵有冷风起,人生不言弃!

    ......

    晚些时分,杨观温柔依靠在刘德生怀中,看着刘权生父子二人渐行渐远,低声道,“夫君,三弟有子,颇有贤明,饱含继位之资,不可不察!”

    刘德生轻拍杨观香肩,抚其长发,恍然大悟,“对啊!我这三弟居然有个儿子!”

    于是,在刘德生的眼中,陡然射出一道狠辣凌厉的寒芒,向那对儿渐行渐远的父子,投了过去。

    我的好三弟,为了大哥一路无忧,你这宝贝儿子,不能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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