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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改弦易辙孰料冤家路窄 坐井观天注定扑朔迷离(第二节)

    转眼到了麦罢。

    晚自习放学后,依然是朗月高照,月华如水。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到距离学校门口三百米远的大街上去逛遛,有的顺带买只烧饼或吃碗浆面条安抚肠肚的呐喊。小鼎常去的却是易家茶馆,说是茶馆,其实是个开水房,因为那里根本没有茶叶,至多加几只桅子变变色。易家茶馆里一拉溜有八台煤火炉,每台煤火炉上架一只大炖壶,大炖壶里永远有滋滋滋滋地冒着蒸汽的滚烫的开水,开水被倒在长几案上的数十只白瓷大碗里,一分钱一碗,不够喝随便添。那拎壶倒水的是位体态丰满、和蔼可亲的四川籍老婆婆,川味与豫音交响出的话语充满温暖的甜味,有家的馨香。小鼎和来这里的同学们都感到在紧张了一天的学习之后能坐在这里喝茶是一种调节,更是一种享受。

    学校里也有开水房,那里用来烧开水的是一口积垢半指厚的大铁锅,那厚垢间间隔隔地从铁锅内壁上脱落下来,铁锅的内壁便显出坑坑洼洼的层次,仿佛是堆积的云,又如斑驳的岩。每到课间,同学们蜂拥而至,烧开水的刘老汉猛地掀开那油黑厚重的木质锅盖,锅盖上便淋淋漓漓出无数的黄水,或淌进锅里,或摔到地上,那地上便被扑扑腾腾地砸起半尺高的柴木灰。刘老汉挽出裸臂,用锈迹斑斑的铁勺子从放在地上的铁皮水桶里猛舀一勺冷水泼在沸腾的浪头上,围近的同学们便齐声喊:“一分钱!”老汉又舀一勺子泼进去,同学们便又齐喊一声:“两分钱!”每一勺了冷水泼下去,那沸水迅落了一下又立马地沸腾,仿佛在进行着不屈的抗争。在连舀了七八勺子之后,老汉仿佛意犹未尽,但浪头终于偃旗息鼓了。这时候,刘老汉就探了长长的勺子向大锅深处一推一拉一翻转,开始眉开眼笑地兜售了:一勺一分钱……

    小鼎是一个月前才从在学校茶水房外站着买水喝转成到这易家茶馆坐着买水喝的。因为坐在他前面的张彩芸告诉他这个茶馆里的水干净,人也不拥挤。

    张彩芸是班里的数学课代表,她不像小鼎,她做的是实职:天天收发作业。其他课代表收作业要一组一组地找组长收,甚至一本一本地催同学们交,张彩芸不这样,她是只管低头专心致志地写她的作业,一声不吭,从容镇定,等到预备铃一响,她就噌地站起来搬起已交到她桌角处的作业往数学老师办公室跑。还没来得及交的同学一看她站起来马上就去交,但已经晚了,不得不在她后面又追又喊撵着交。这时候,张彩芸一定是置若罔闻,不待这些同学追到门口,她已经折身回到教室坐到了座位上,因为数学老师的办公室就在教室的隔壁。为此,张彩芸没少落同学们的埋怨,不过,她仍然置若罔闻,在埋怨声中又伏案长学了。

    今晚,小鼎自然仍是见到了张彩芸。

    “你想让我报哪里?”

    “什么?”这没由头的话,让小鼎吃了一惊。

    “报什么?”小鼎问。

    “报考呀?!”

    “不是早结束了吗?”

    “你咋不问问我?”

    “我咋问你?”

    “我想报冈阡市卫生学校,将来当一名医生,我妈是吃错了药去世的……”

    “你没有了妈妈?”小鼎很吃了一惊。

    郎月照出大街中央那条白惨惨的大路。

    “后来,我还是报了高中,估计我上完高中就得回家种地。”她右手吊玩着一只喝茶用的搪瓷茶缸,那茶缸里空空荡荡……

    “你学习那么好,咋不……”小鼎有与牛老师一样的纳闷。

    “唉!家里没钱,我爸说是邻居家供我上的学。邻居家也不宽裕,他家有个男孩,他们没让他去上学,把钱都供到我身上,说将来要我嫁给他……”

    张彩芸说得镇定自若,小鼎却倒吸了一口冷气,仿佛整个喉管都要痉挛了,脊背毛扎扎地发紧。眼前这个个头不及他的张彩芸就要成为新娘?他想也不敢想,他眼中的新娘都是高高大大的大人。

    月亮隐进云层里,街头巷尾,寂阒无人,大街两旁的棚子破破烂烂、影影绰绰,像一堆堆的废墟,街路阴冷阴冷的……

    小鼎想到了他自己节假日薅草喂猪的情形,种豆子、摘棉花的情形,背着农药桶给玉米棵子灭虫的情形,淋漓着臭汗排队缴公粮的情形。

    长久的沉默,沉默……街道上响起扑扑扑扑的脚步声,后面追过来几个急促的人。

    “你以后给我写信吧?”张彩芸迈开步子跑向了学校。

    栗大勇与肖绍明几个人追上小鼎,拍着他的肩膀,嘻嘻哈哈地问:“小鼎,那刚才是谁呀?”

    “张彩芸。”小鼎茫然地答。

    这正是:

    才解盘根错节连环锁,又生翻江倒海未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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