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顶大轿将李煦和抬到独山街上。李煦和经朱来安引路,看了那块地后,觉得十分满意。他找到保长,说要买下那块地建公馆。保长原本就了解李煦和,李大老爷愿跑到独山街上撒银子,买地建公馆,焉有不允之理,三下五除二,他们便把事情谈妥了。

    “哟,”李煦和说,“老朽今天没带足银子。”

    “这不妨。”保长也爽快,“开工前,把买地的钱交足就行。”

    告别了保长,李煦和对朱来安说。

    “这已经大晌午了,一上午的西北风也没填饱肚子。朱先生,你又帮了一个大忙,今天中午,我们到独山街上找一家餐馆,我要好好地犒劳犒劳你。”

    “悉听尊便。”

    “这样吧,独山街上有一家叫‘一乐也’的酒馆,在独山街上名声最响。走,到一乐也喝酒聊大天。”

    “一乐也?”

    “是的。”李煦和说,“名字很好听,名声也叫得响。”

    说话间,两人便来到了一乐也门口,他俩被客客气气地迎进一间包间。

    “两位客官,吃点什么菜?”待两人坐下,将喷香喷香的六安瓜片茶喝上嘴后,跑堂微低着头,问道,“用些什么酒?”

    “俗话说,冬天进补、春天打虎,其实呀,这大冬天的,吃什么都补。吃什么呢?总之一荤一素,这荤菜么?哎,来一盘白煮咸鹅怎么样?”其实,李煦和对吃还是蛮讲究的。

    “好啊!”朱来安差点流口水了,“平素里我一个人过日子,不可能腌制腊菜什么的,每每这个季节,看到人家房前挂满了正在晾晒的咸鸡、咸鸭、咸肉、尤其是咸鹅,那把我馋的哟,实在是街上风气好,不兴偷,否则,馋得难熬的我一定当回夜猫子,偷它一只来解解馋。”

    一番话,说得李煦和大笑起来。“就它了。”笑毕,李煦和说,“一定要选已晒出油的咸鹅,一定白煮,切块上盘时,撒点葱花就行,那,朱先生,这一素呢?吃什么?”

    “那就无所谓了。”

    “哪能无所谓?”李煦和似乎早就有了盘算,“就上一盘大丰收。”

    “啥叫大丰收?”

    “就是拼盘,放有南瓜、地瓜、花生、山药。”

    “这好。”朱来安说,“大老爷往年丰收、今年丰收、来年丰收。我呢,也不赖。”

    “不赖,不赖。”李煦和说,“菜就这样了。酒呢?店里都有些什么酒?”

    “就两样酒。”跑堂说,“一是小吊酒,一是女儿红,看两位客官都是上档次之人,应该来点女儿红。”

    “好!”李和说“就上女儿红,但要是陈年的,另外,要温得热热的。”

    “好来!”跑堂转身而去。

    “一乐也,”朱来安琢磨店名,他对李煦和说,“大老爷您应该知道,人生除吃喝这一乐之外,尚有三乐。”

    “说来听听。”

    “就是,”朱来安说,“知足常乐、自得其乐、助人为乐。”

    “是的。”李煦和说,“人生还有三‘处’,朱先生听说过吗?”

    “三处?”朱来安眯起眼睛想了想,“没听过,大老爷请说。”

    “叫发现长处、理解难处、不忘好处。”

    “这好。”朱来安说,“做人嘛一定不能忘了人家的好处,还应该善于发现人家的长处,对人家一时出现的难处一定要理解。哎,大老爷,您我今个就来摆摆这样的龙门阵,人生有三错,您一定知晓?”

    “三错?”李煦和搔搔头皮,“孔圣人说‘吾日三省吾身’,可他没说三错啊。”

    “孔圣人或许没说,”朱来安说,“人生需要规避这样的三错,即:追求完美、责备求全,苛求圆满。”

    “我觉得,”李煦和说,“你说这三条是人生之错,我认为有点迁强,我说人生有三能,你一定挑不出毛病。”

    “哪三能?”

    “勤能补拙、俭能养廉、静能生悟。”

    “这是一定的了。”朱来安说,“此话无懈可击、无可挑剔。人生还有三福,就是平安是福、健康是福、吃亏是福。”

    “朱先生,”李煦和说,“人生还要做到三善,这就是:善待他人,善解人意和善始善终。”

    这一顿酒,两人喝得爽快,他们天南地北,胡吹神侃,最后,他们谈及了世情。

    “仿佛是恍惚之间,便到了太平盛世。”朱来安感慨道。

    “可不是,”李煦和说道,“天清气朗,这人心啦也平静如水,没有丝许浮躁。”

    “尤其是在我们这大别山区。”朱来安说,“我也是一个走南闯北之人,着实到过不少地方,我发现,还就是我们大别山区风气,特正,民风民俗,特纯。”

    “噢,请朱来安先生仔细说来。”

    “举些例子吧,我们这里很少甚至可以说没有赌场和妓院。这就不说,”朱来安说,“满大街您找去,硬是看不到打把戏卖艺的,看不到蹴鞠的,说连唱小曲的,下棋的,您也一个找寻不着。”

    “找不着就对了。”李煦和说,“朝廷有规定要把精力放在正道上,奇技淫巧不可以有。对蹴鞠、唱小曲、下棋,皇上明令禁止。这些,朱先生可能不太清楚。”

    “皇上还颁布这样的禁令?”

    “颁过。”李煦和说,“皇上还为此处分过不少令不行、禁不止的人。”

    “这真得要小心为是。”朱来安很是受用,“哪天犯糊涂了,哼上几段小曲,找人杀上几盘棋,真的就吃不了兜着走。”

    “你说对了。”李煦和说,“官府立马拿人,不会跟你赊账。”

    隔天,李煦和上到独山寺,他告诉慧兴大师,公馆地点已经选好。

    “地价也谈妥?”慧兴大师问。

    “已谈妥,”李煦和说,“价格也适中。”

    “大老爷从老衲这里拿银两,把买地的钱付了。”

    “大师。”李煦和有了自己的想法,“大师您是知道的,复建独山寺,我少拿3万两,这钱本该都已用了出去。大师您看这样妥不妥。建公馆的事暂时就挂我名下,其资也由我一人给付。”

    “挂大老爷名下,那是必须的,但资费由大老爷给付万万不可。”

    “却是为何?”

    “其一,老衲带来的资金,尚存甚多,放这么多钱于独山寺,甚是不妥;其二,大老爷为皇上的江山社稷,曾流水般地花钱,为复建独山寺,大老爷已布施三万;其三,今后,大老爷用得着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万不可让大老爷囊中羞涩。就这么说定,建公馆的一分一厘钱都从老衲这里拿,包括买地钱。”

    “我听大师的。”

    “大老爷,”慧兴说,“说着说着,贫僧又要说道王掌柜王施主了。您选了这么一个人,除了‘三省’之外,我只能用佛缘来理解了。”

    “我们都是有佛缘之人。”

    “复建独山寺一切都称心如愿,”慧兴说,“王施主为功德圆满,倒排工期,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明年二月十九日开光没有任何问题?”

    “没有任何问题。”

    “听说大师选了不少和尚?”

    “是意向,是初选,暂时不能叫和尚,”慧兴说,“我让他们一到正月就可以来了,只有诚心来到独山寺,接受斋戒之后,才能正式成为老衲的徒弟,才是独山寺的和尚。”

    “您初选了多少?”

    “百十号吧。”

    “大别山人忠厚、瓷实。”李煦和说,“他们一旦答应了大师,没有特殊过不去的情况,他们就一定会来。我但心,这么多和尚到独山寺,独山寺是不是显得有些逼仄,太拥挤了?”

    “不拥挤。”慧兴说,“一切的拥挤全然境由心生,只要心里不堵,何堵之有?”

    “大师说得在理。”李煦和说,“大师上回对在下说了,不过,我还想再次确认,公馆还由王掌柜负责建造。”

    “非他莫属。”慧兴好像想到了什么,“大老爷您暂缓告诉他,贫僧还是希望王掌柜复建独山寺做到善始善终。不让王施主分心也罢。”

    李煦和之所以确认此事,是想把这一好消息早点告诉王庆利。因为在铲雪现场,方珠玑一番话,李煦和记忆非常深刻。做独山寺工程,王庆利至多拿满了自己的工钱,额外的,他没赚一分钱。树立形象,营造信誉肯定是有所指向的,那就是揽到更多工程。只要再能揽到工程,特别是刚刚做完一项工程,就有新工程干,对一个营造场来说,十分重要,因为这样,工匠们就散不掉,收拾收拾家伙什,挪个地方继续干,这是最好不过的事。

    可是,慧兴大师担心王掌柜分心。这一点,李煦和不敢苟同。

    李煦和提出要到现场去看看,慧兴大师欣然答应陪同。

    确实,工地是一天一个样子,外行人看来,一切都已建造、铸造、塑造好了,可王庆利心里清楚,面上的活,当然包括油漆最费工费时,而且都在面子上,稍一疏忽,必定留下瑕疵。在这样的节骨眼上,王庆利真是不敢有丝毫分心。听王庆利这么一介绍,李煦和认同了慧兴大师的用心。

    “王掌柜真是位有心人,”李煦和把铲雪时遇见方珠玑一事对王庆利说了,他觉得对王庆利特别是现在的王庆利,有赞扬的必要,还要有足够的赞扬,“你竟然都知道老天爷的事,老天爷那里还没下雪呢?你已经把铲雪之人派回了家。”

    王庆利憨憨厚厚地笑了笑。他说:

    “大老爷实在夸奖。那样刮风,那种天色,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要下大雪,只是不知道这雪要下多大。另外,我就是干营造的,我和方珠玑住的房子已经有年头了,这么多年了,从末维修、加固,要是万一被大雪压塌了,砸伤方珠玑是大事,毁了我一世名声这事也不小啊!”

    “你这样做就对了。”李煦和说,“所以我说你是一个有心、用心之人,再加上有远大志向,这样的人能不成功?”

    “大老爷夸奖。”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