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办好了王庆利所托之事,李煦和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凡事虑则立,特别是大事,不经过深谋熟虑,想办成只能靠运气了。

    那一大堆金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为了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李煦和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苦思冥想了两天。

    除夫人以外,李煦和谁都没有告诉,四个轿夫将他抬进了南京城,费了一番周折,李煦和总算见到了皇帝。

    皇上甩掉了所有架子,一把拉过李煦和,一下子把李煦和按坐在自己身边。

    “现在不便称兄道弟了,”皇上说,“喊你爱卿你不介意吧?”

    李煦和慌忙从椅子上站起,纳头便拜。朱元璋气鼓鼓地将李煦和拉起,按回椅子上,说:“再这样生份,爱卿干脆别来见朕得了。”

    李煦和告诉皇上,说他新近突然发现祖上留下了大量金砖银锭。他当时就要送来朝廷,又怕路上有闪失,特来请皇上安排。

    皇上也是黑眼珠子,他立马敕令李煦和悉数送交。他说李煦和担心路上有闪失是对的。他安排几十个侍卫,全着便装,套上马车,将那一堆金银全数运进皇宫。他告诉李煦和交完金银后,到宫内找他,他有很多话要对李煦和说。

    交完了金砖银锭,如释重负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内侍引领下,李煦和如约走进曾经是拜把兄弟,现在是大明王朝一国之君的朱元璋宫殿。

    朱元璋已早做安排,宫内已置一酒桌,美酒美食已布好。朱元璋和李煦和按君臣之礼落座。

    “皇上,您这是要请小民我用酒?”

    “爱卿哪!”朱元璋很有感触,“爱卿怎么知道朕现如今又缺钱了?想当初,朕只知道没有钱打不了江山。是爱卿你倾囊资助。可现如今朕才知道这坐江山更需要钱。”

    “皇上,小民知道这点,”李煦和说,“皇上您匡复中华、一统天下,重整山河,百废待兴,所得捐税,肯定不够举国庞博开销。我一直在想,皇上也在过紧日子、苦日子。”

    “朕的日子过紧巴一点倒也无妨,”朱元璋说,“可恨就有一些当官为宦的还敢敲诈民脂民膏,还敢贪得无厌。所以,发现一个,杀掉一个,发现一批,严惩一群。”

    “这是必须的。”李煦和说,“皇上已将《大明律》交于这些官吏,他们知法犯法,接受惩罚理所当然。只是皇上啊,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爱卿你把所有的话讲与朕听,才对,才是对朕的忠诚,把话藏在肚子里带回去,”朱元璋想用调侃来改变一下气氛,“岂不是对朕尚还没有全抛一片心?”

    一句话把李煦和逗乐了。李煦和立即意识到失礼了,他抿住嘴,呆呆地坐着。

    皇上急了。他必须进一步宽李煦和的心。

    “爱卿你看,”朱元璋指了指桌上的菜,“皇上请客,请你这样的贵客,也只能有四菜一汤。爱卿啦,这足以证明朕的日子紧巴。更何况爱卿你是救急来了,您送来那么一大堆真金白银,朕至少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不再为短钱而发愁了。反正,我没给您打欠条,爱卿啦,在外头千万别说朕欠您钱啊!”

    “皇上不欠我钱。什么时候都不欠。”李煦和也敢开玩笑。“皇上您看,您和我能不能吃点喝点啊。”

    皇上不动筷子,他李煦和就是再饿,也不敢造次。

    “爱卿你看,你看。”朱元璋赶忙伸筷,“吃,吃,爱卿你一定饿坏了。”

    李煦和附和着朱元璋,又吃又喝。忙活了好一阵,在给了肚子足够的交代以后,李煦和接下刚才的话题:

    “皇上啊!贪官可恨,有的罪不容恕,可是,有些,就是按照《大明律》也是罪不当死。”

    “你往下说,朕想多听听。”

    “我不在官场,没有亲历过捉拿、审讯、诛杀贪官污吏这些事。可是,”李煦和说,“直觉告诉我,皇上是否,恕个罪说,是否杀伐太狠。”

    “朕目前也有所察觉,至少不能排除有这种可能。”

    “惩罚犯罪重在治病救人,意在以儆效尤,官吏,无论官阶大小,其实都是人精、才华横溢。是国家不可或缺的人才。作为皇上,作为朝廷,首先要做的,是教育好、培养好这些人,正因为如是,皇上您、您和您的朝臣们应以保护好各级官吏为已任,要让绝大多数官吏充满正气、充满阳光、充满正能量。我以为,贪渎,甚至到贪渎到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毕竟是少数,对这些人,当然要下狠手。”

    “朕认可你的观点,”朱元璋说,“君临天下,无一定之规,朕读四书五经,脑袋都读大了,可一坐上龙椅,一切似乎都很茫然。”

    “皇上乃天之子也。”李煦和说,“不过,孔圣人都说三人行必有吾师。唐太宗也感悟:兼听则明。皇上也在找治理天下的一定之规。小民虽在乡野田畴,却时时想在庙堂之上的皇上,想为天下太平,社稷安康,尽匹夫之责,于是,我熬枯心灯,写就拙作《酥山滴漏》想呈现给皇上,期许对皇上坐江山有一丁一点的帮助。”

    “爱卿啦!”朱无璋“呼”地站起身绕过桌子,一把拉过李煦和,“爱卿熬枯心灯之作,一定是治国之理念、安邦之良策。快,快,请爱卿拿来,朕一定用心捧读,读出心得,读出感悟,并就一些不明之理,向爱卿讨教。”

    自有人呈上《酥山滴漏》。朱元璋双手接过,再交内侍放好。

    两人继续吃喝,交谈。

    “待会,朕就看,”朱元璋说,“爱卿的《酥山滴漏》有诗有词吗?”

    “没有,”李煦和实话实说,“都是政论,没有诗词。”

    “政治观点,”朱元璋说,“也是可以通过诗词歌赋表现出来,朕就写过气势磅礴、观点鲜明的诗词。”

    “我读过,皇上的佳作至今仍澎湃在小民心中。”

    “能否记得一句两句。”

    “记得。”

    “爱卿吟来听听,以助酒兴。”

    “皇上,您的吟南京燕子矶:燕子矶兮一秤砣,长虹作杆又如何?天边弯月为秤钩,称我江山有几多。皇上如此大气磅礴且极富想象力的随口之作足令天下诗词黯然失色。还有:雪压竹枝低,虽低不着泥。明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鸡叫一声撅一撅,鸡叫两声撅两撅。三声唤出抉桑来,扫退残星与晓月。也是皇上您的如椽巨作。您还写过一首诗,更是胸藏宇内,吞吐日月:天作罗帐地为毯,日月星辰伴我眠。通宵不敢长伸腿,恐把江山一脚穿。”

    “哦,哦!”朱元璋瞪大眼睛,“爱卿能记得这么多。”

    “皇上的御制佳品,皆震耳发聩,小民几乎是句句记得,字字在心。”

    “爱卿啦,你用酒、用菜。”朱无璋说,“想当年,朕转战大别山,在最为艰难的时刻,是你撑起了朕乃至朕的义军的腰杆,今日,你又将祖上遗产,那一车又一车的真金白银送过来,以强大明的筋骨,你还以吟诵朕的诗作来提振朕的信念。爱卿何许人也,何许人也!”

    “皇上错爱,”李煦和赶紧说,“小民岂敢,岂敢。”

    “爱卿你一口一个小民,”朱元璋说,“在朕的心中,你既不是民,也不是绅,你足以与当朝一品比肩的忠国干臣。爱卿啦,朕曾在大别山区浴血战斗过,朕对那片多情的热土念念不忘。朕对六安州确是高看一眼,关爱备至。”

    “六安州百姓感恩皇上,皇上对六安州乃至整个大别山念兹在兹如是,这是皇上的圣明,也是大别山区从官吏到全体百姓的福祉。尤其是新近,在朝廷经费如此紧张的情况下,皇上仍斥巨资修建六安城,皇上您将在上古四圣之一皋陶开埠、闪耀着人文光华的六安城写出新的宏篇巨制。”

    “爱卿的父母官庞伟这个人怎么样?”

    “我与他接触甚少。”李煦和说。

    “说到官员爱卿刚才说朕应该重教育、培养、乃至保护。爱卿说得在理。之前,确有杀伐太狠之嫌,一个好端端的、天清气朗的大明王朝似乎血腥味太浓,这不好,必须要有所改变,要改变。”

    “皇上明察,皇上圣明,皇上,小民还有一事禀报。”

    “请讲当面。”

    “皇上一贯高看小民,寄养在我家的皇上的骨血,皇上亲赐名字———非凡,这孩子得皇家高贵血统,不仅相貌奇俊,身体健朗,而且智力超群,头一次参加乡试,便考取秀才。小民一是来向皇上报喜,再一是请皇上将对非凡今后的安排告知小民。”

    “听到这样的消息朕高兴。”朱元璋问,“朕要问一句,非凡的身份公开了吗?”

    “没有,”李煦和说,“我严遵皇上旨意,包括非凡自己,几乎无人知晓他的身世。”

    “爱卿啦,”朱元璋说,“皇家的苦衷,外界不能体察万一,朕皇子众多,成天豆箕相煎,倾轧不已,太子标儿离世之后,我已下决心立标儿之子、朕之孙允炆。大臣们先是敢怒不敢言,后来慢慢地也都从了朕。可朕那几个已经封王的儿子们个个虎视眈眈,尤其燕王朱棣。知子莫如父,别看他表面上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其实,朕心里明白,这个燕王,实力最大,心眼最多,野心也了得,爱卿啦。朕若是认了非凡,你说,朕是好了他,还是害了他?”

    “皇上的意思是—”

    “让非凡的身世秘密就烂在朕和你的心里吧,非凡就是你的儿子,永远都叫李非凡。”

    “谨遵圣旨。”

    “另外,朕与你义结金兰,至今,这兄弟关系没有解除。朕打听到你有一女名曰聪灵,人如其名,既聪明又充满灵性。邦基兄弟,你我再结儿女亲家如何?”

    “皇上的意思是—”

    “朕把儿子无条件地给了你,作为交换吧,请把贵千金嫁为燕王妃,爱卿意下如何啊。”

    “皇上的意思是—”

    “燕王朱棣本也是朕的骨血,朕绝不想看到他对允炆有所杯葛,更不愿意发生儿孙相伐之惨剧,朕想让贵千金既聪又灵的李聪灵嫁过去,平素里多吹些耳旁风,能够感化感化他。最不济,朕也算在燕王府安插了耳目,最最不济,至少说明朕在关爱他,把名门望族千金聪灵女孩选为他的妃子,这份情他总得要念吧。”

    “小民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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