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庞伟被抓的消息像惊雷一样炸响在六安州的天空。

    他犯的是什么法?

    谁告发的?

    大街小巷内,人们议论纷纷。

    听到这个消息,王庆利的头“嗡”的一下,他的工程只做了一半,一大半的工钱还被庞伟压着。在王庆利的心里,他一定认为庞伟犯的是受贿罪,告发他的人一定是朱来安。

    “这位兄弟啊,”王庆利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禁不住仰面长叹,“可把兄弟我害苦了。”

    可是,就这样唉声叹气也不是办法呀。王庆利决定去找李煦和李大老爷。

    “王掌柜,”看来李煦和也正为庞伟被抓一事心急上火,“我正准备去找你。因为你做着六安州这么多的工程,最近应当与庞大人有很多的接触。”

    “有接触。大老爷。”王庆利说。

    “街面上的议论最多的一是他犯的是什么法?再一究竟是谁告发了他?王掌柜你怎么看?”

    “依我看,”王庆利低着头,嗫嚅着,“依我看,他应该是受了太多的贿银。”

    “这,这一条,”李煦和歪着头想了想,“可是众多当官的命门所在。黑眼珠子怎么就见不得白银子?”

    “当官的,有几个不爱财的?”

    “这么说,”李煦和犀利的目光一下子投进王庆利的眼眶里,“你王掌柜为了揽取工程,也与庞伟干起了权钱交易的勾当?”

    “大老爷!”王庆利一脸委屈,“个中细节,庆利我着实不愿意说,只有一点,大老爷,一定请您相信庆利,庆利是被逼的。”

    “庆利啊,权当是一次教训,一次惨痛的教训吧。若换作老夫我,即便不去做那些工程也不要去做那种到头来一定是害人害已的龌龊事。”

    “大老爷的话像重锤敲击庆利的心,”王庆利的头低得很低。“庆利将此等教训铭刻于心。”

    “那么,”李煦和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告发庞伟的人应当不是你。”

    “庆利不会糊涂到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王庆利信誓旦旦,“再说了,六安城修建工程及庆利我的予夺之权均握在那主的手里。”

    “那会是谁?”

    “大老爷,”王庆利稍微地抬了抬头,眼圈有些发红了,“庆利我口无遮拦,将我与庞大人之间的那些勾当对来安兄弟说了。谁知来安兄弟大为光火,当场扬言要告倒那个贪官。”

    “你怀疑朱来安?”

    “是的。”

    对朱来安,李煦和一直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感觉。既然王庆利都这样认为,李煦和觉得完全有这种可能。但是,李煦和认为要找朱来安问问,只是目前凭李煦和这样的身份,断不可满大街跑,如那样,别人一定会以为李煦和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样吧。”李煦和说,“王掌柜就在我家吃晚饭,待天黑了,你悄悄地将朱来安找来如何?”

    王庆利一见朱来安,就把朱来安骂个狗血喷头。只是朱来安说他比窦娥还要冤。他和王庆利理论不清,他索性对李大老爷说个明白:

    “大老爷,王掌柜把那些事情说给我听不假,我也出于抱不平的心态撺掇王掌柜去告那个贪官也不假。可王掌柜告诫我,此时在做工程,如一告,告不倒庞贪官还则罢了,若是告成了,也彻底害苦了王掌柜。这点道理,哪要王掌柜点拨,我一想就能明白。再加上王掌柜警告了我,我朱来安也是在市面上混饭的人,我能害庆利兄弟?我能自己把前面的路给卖了?”

    “老夫相信朱先生。”李煦和对王庆利说,“六安太大,庞伟在六安州已为官多年,常理也是这样,他不可能只和你一个人交往。只是,这里面的情由,因为已经关乎到了你的切身利益,你必须知道,而且希望尽快知道。”

    “是的。”

    “这样,”李煦和说,“你做一些规避,尽量减少自己的损失。努力保护自己,这本就无可厚非,只是,你要讲究一些策略,不可误打误撞。”

    “大老爷讲得对,”王庆利说,“当事者迷,还请大老爷多加指点。”

    “譬如你刚说,庞伟可能是贪取了贿银,这只能是一种假设,老夫也认为完全有这种可能,但也只是可能。庆利啊,你我现在,由于身份的关系,所处位置的关系,虽然心急如火,一定要装成没事人一样。”

    “庆利听大老爷的。”

    “至于下一步怎么做?一定要把情况打听清楚。”朱来安此时头脑一点都不乱。

    “是的,”李煦和首肯。

    “可如何打听清楚?”王庆利依然是一头雾水。

    “对呀!”朱来安转动着一对小眼珠子,“大老爷刚才的一番话,我听明白了。这事,你俩都不能乱了方寸,更不能抛头露面、轻举妄动。只有我。”

    “对,只有你。”李煦和说,“这事还请朱先生帮忙。”

    “能帮这个忙,”看来朱来安还挺有心得,“我朱来安倍感荣荣。”

    “你打算—”李煦和要赶紧落实好这件事。

    “庞伟不是让应天府的人逮去了吗?”朱来安果然有两把刷子,“那我就到南京去,就以一个算命先生,就以一个与庞伟毫无瓜葛的人,去打听,给人家的感觉是,这人至所以打听庞伟的事,无非是寻点谈资,大不了是要找点吹牛的资本。”

    “好!”李煦和对朱来安更加刮目相看了,“朱先生,老夫先给你带上五十两银子,权作盘缠,事情打听清楚以后,再—”

    “再给银子?”朱来安坏坏地笑了笑,“大老爷看外了来安。”

    “请朱先生不要误解了,”李煦和说,“我突然想起来了,五十两银子肯定不够,朱先生要见机行事,如有可能,就打点打点,能见到庞伟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对!”王庆利说,“来安兄弟非但要运动好你那三寸不烂之舌,还要使出浑身解数,只有见到庞伟,才能了解实情。”

    “庆利兄弟。”朱来安是吃什么饭的,“朝廷将会如何处置庞伟是庆利兄弟最关心的,那哪是在处置庞大人,简直就是在处理庆利兄弟的银子。”

    “话粗理不粗。”李煦和说,“王掌柜挣点血汗钱着实不易,不能因为他庞某人,让王掌柜蚀了血本,甚至还被连累。这个时候,不是你朱先生体现兄弟情份的大好机会吗?”

    “明早,我就动身。”朱来安说,“我细一想,还真得要带上大老爷的银子,否则,说不定,我什么都打听不到。庆利兄弟,大老爷这笔花销应该记在你的头上。”

    “好说,好说。”王庆利表态,“就连来安兄弟的辛苦费,我王某也一并应承了。”

    “王掌柜就不要大包大揽了。这点钱,对我来说,倒也没有什么值得计较的。”李煦和说,“王掌柜,你摊上这样的事,着实也够倒霉的,好吧,我们都往好处想,最好的结果是庞伟被放出来了。”

    “对王掌柜来说,”朱来安既是在调侃,也是在宽王庆利的心,“更好的结果是庞伟毫发无损,官复原位。”

    一个礼拜后,朱来安回来了,眼睛都等出了血的王庆利一把挽住朱来安,风一般地旋进了李煦和的家。

    “打听到了吗?”李煦和忘了倒茶。

    “打听到了。”朱来安可能口渴了,他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咕嘟,咕嘟”地喝干了。

    李煦和这才拿过杯子,给远道而来的朱来安满上一杯茶。他想了想,问道:

    “见到庞大人了吗?”

    “见到庞伟了。”朱来安说,“还是大老爷有先见之明,若不是大老爷备了银子,应天府大牢的门朝哪开,我可能都问不出来,更别说被让进去,见到庞伟。你们说,你们肯定怎么都不会想到,庞伟犯的是哪门子罪?”

    “犯了什么罪?”王庆利、李煦和同声问道。

    “强抢民女罪!”说完此话,朱来安喝了一口水,可他竟没能忍住笑,把满口茶水笑喷了出来。

    强抢民女这事,当然是庞伟干的。庞伟自作孽,不可活。这要从庞伟想长寿,开始养生说起,经李煦和介绍,庞伟喝了张秉善特意为他配制的养生汤以后,不但觉得体格开始强壮了,成天都能感到阳气在体内涌动,在服药之前,庞伟一个礼拜都懒得和夫人来一次房事,有时候,倒是夫人积极主动,强拉庞伟。喝了养生汤以后,庞伟几乎每晚要与夫人行房事,夫人烦了,烦恼不堪,疲于应付的夫人自然没有了什么情趣,时间一长,庞伟也就觉得兴趣索然了。

    也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歪经”?庞伟把阴补看作养生第一要务。他觉得从年老色衰的夫人身上已无法阴补,向夫人提出,他要娶二房,二房不够,将来还娶三房四房什么的。连庞伟自己竟然都不知道,原来,他的夫人也是河东狮,河东狮一声怒吼,差点把庞伟吓到床肚里。但是,庞伟怎么也死不了这个心思。恰赶上庞夫人这段时间身体有所不适,同时鲁南的老家来信了,娘家侄子要娶亲,无论如何要请这个姑妈回娘家帮帮手,撑撑门面。

    庞夫人知道庞伟一直在动着坏心思,有心守在庞伟的身边看住庞伟,可一是架不住亲情的召唤,再者,庞伟可能是故意,每到晚上,庞伟不顾夫人愿不愿意,受得了受不了,庞伟加大攻势。庞夫人心想,这样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小命都有可能丢在庞伟手中。她决定回娘家住一段时间,临走前,她一再叮嘱庞伟,要庞伟切不要造次,别说娶小,就是到外面寻花问柳,待她回来,一旦知道,定要到巡抚那里告他。

    俗话说,丈夫,丈夫,一丈之夫,已在多少丈之外的夫人管不住丈夫了。

    庞伟找来师爷。师爷鼓起如簧的巧舌,为他找来了一位村姑,村姑本以为可以被明媒正娶。可是村姑不明就里地被骗进州衙的当天晚上,就被庞伟奸污了。村姑当然要起码的名份。可是庞伟除了要鱼水之欢外,什么也不给。村姑于是就不从,庞伟就强迫,甚至用鞭笞、用棒打。甚至将村姑囚禁在州衙内。村姑想尽办法,终于逃出州衙。愤怒已极的村姑和她的家人费尽周折,终于告倒了庞伟。

    “被关在大牢里的庞伟一见到我,哭得像纱穗一样,”朱来安说,“他跪着求我,一定要大老爷您救他,他说,只有李大老爷能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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