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之外

    入夜。

    只一个下午的功夫,那宅子就被收拾得差不多了。焦绮蕾身边的侍女,不知道去哪儿采购东西,灵夏便带着她们出去了一趟,等东西买得差不多回来了,院子里只剩下几个人在清扫地面。

    这宅子确实很老旧,先前墙上还爬满了藤蔓,如今那藤蔓也被清理得差不多,只剩下那斑驳的墙面,诉说着自己有些历史了。

    进门的时候,便闻到了一股子的酒香。

    这宅子好就好在,有一个特别宽敞的院子,将采购来的那些桌椅摆上,立马就成了一个很好用的宴请场地,秋季夜里的气温下降了不少,但这酒一喝、舞一跳,便又立马热闹了起来。

    四处张着灯笼,灯火通明。

    焦郡主这酒量非一般,喝得醉醺醺的,抬眸见了她,便笑道:“来得正好啊,灵夏,来这边坐!”

    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叫灵夏有几分犹豫。

    现场除了焦郡主的人,离凝书也不知干什么去了,还没到这里来。

    “来啊!”焦绮蕾催促了一声。

    灵夏走过去,在她身旁拘谨的坐下,接了她一杯酒。

    同焦绮蕾不一样,灵夏其实很少喝酒,微微闻着些酒气可以,真的喝下去了,便觉着苦辣。

    她不喜这个味道,抬眸看了眼焦绮蕾,还是低头浅酌。

    “你有些怕我啊?”

    冷不丁的一句话入耳,灵夏一口酒没喝下,呛着咳嗽了几声。

    “咳咳……”她抬手擦了擦嘴角,说道:“郡主恕罪。”

    焦绮蕾瞥了她一眼,终是放下了酒杯,抬手扶了她一把,“我瞧着确实有几分可怕,当年在教坊,那些个小姐都不敢招惹我,后头,便是那公子哥怕我、长辈怕我,如今,连路上的生人,瞧着了我的架势,也会怕我。”

    “……”灵夏不知她想说什么,沉默着没有开口。

    却听焦绮蕾笑了一声,说道:“可我并非想要旁人的害怕。”

    灵夏只是坐在一旁,有些如坐针毡的意思。

    焦绮蕾又笑了,语气温和道:“你不能懂我,其实,我也不懂离凝书。这世上,越是纯粹的事情,就越是叫人难懂。不能说出个详细理由来,旁人只会觉着,那些都是无所谓的小事。

    我从前有怕的人,我知道那滋味不好受,仿佛是整个人被吊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我的叔父是皇帝,可他这个人,并不算聪明。

    他忌惮我爹,觉得我爹迟早会夺了他的位,便想方设法把我带到京都,美名其曰,是让我在京都学习,实际上只是想找个由头,控制住我爹罢了。”

    灵夏是头一遭听着皇室的秘闻,吓得不敢说话,也不敢应声。

    只是焦郡主没有她的回答,自己喝了口酒,也说得高兴,“每回他叫我入宫,那视线从高处打落下来,是叫我刺骨的冰冷。打小我就害怕,我怕他一个不高兴,便把我拖出去斩了。

    他对我是有杀意的,但他更想杀了我爹。所以只能暂且忍下来,不想叫他人非议,明面上,便还是好兄弟的做派。”

    灵夏说道:“原,原来如此……”

    其实她并不想听这些,皇室的事情如何,对她来说也并不重要。

    只是焦郡主非得拉着她说,她也不敢擅自离开。

    焦绮蕾笑了,“你知道他为何,非要杀了我爹吗?”

    “小女不知。”

    “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郡主恕罪!”灵夏又想把头低下去,这一次,撞到了一双手上,被焦绮蕾稳稳地拖住了。

    “我说了,我并非是要你怕我。”焦绮蕾慢慢扶起她的脑袋,朝她使了个眼色,让她看看底下的宴席。

    灵夏真是不止一次地赞叹,焦绮蕾那些个手下的心大程度,即使是在主子面前,也是喝酒玩乐,不顾焦绮蕾的喜怒,也不知为何会这般自由。

    若是惹怒了旁的大老爷,只要跪地认错便是了,但焦绮蕾这么一说,叫她不明白该如何做了。

    对上灵夏呆呆的眼神,焦绮蕾忽地有几分理解了离凝书,身子稍稍往后靠了靠,看着她笑:“我再同你说明白些吧。我、我爹、还有我叔父,我们都是在害怕一个未来。因为害怕,所以想将自己现有的一切,都牢牢攥在手心里。

    都是只知道这皇权贵重,却不知它为何而贵重。知道追求名利,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追求名利。

    自当是聪明非凡,下了一盘无人能敌的棋,却不知道这棋盘之外,还有更加广阔的世界。”

    听得灵夏晕乎乎的,“郡主,你为何会想这些?”

    在她看来,人生下来,便是为了生存烦忧,考虑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烦闷。”焦绮蕾笑着同她说,“太多事情叫人烦闷了,便想要思考。太多事情不如意了,便想刨根问底,要个答案。与其什么都不知道,只顾着同旁人发脾气,倒不如自己静下心来,琢磨个一二。”

    “那您得到答案了吗?”

    焦绮蕾摇摇头,“没有。但我知道为何,离凝书这般喜欢你了?”

    “?”

    “你这人好简单,简单到叫人觉得诡异了。”焦绮蕾拿起酒杯,同她碰了碰,说道:“你若是碰见了凌柏星,相信你二人能成为朋友。”

    灵夏只端起酒杯,低头继续浅酌。

    *

    从那宴席中出来,灵夏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她倒是没喝几杯酒,在郡主身旁坐了没一会儿,焦绮蕾就下去同人共舞了。剩下她一人在座位上呆了片刻,见没人搭理她,便偷偷溜了出来。

    她不懂郡主为何同自己说这些,但多少能看出来,焦绮蕾的心情很不好。

    晚风吹来,她有些不胜酒力。

    想要回屋休息的时候,途中,遇见了匆匆赶来地离凝书。

    这一条小路两旁都是竹林,没有视线遮挡,对方也一眼瞧见了她。

    灵夏只觉得今日一天都是乱七八糟的,扭头想要走,便听到后面传来了着急的挽留声,“别,灵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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