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大喜

    林茶正站在屋外的廊庑下,看着玉溪、霍香他们忙前忙后地把院内的花搬进暖房。春末夏初多梅雨,天气总是阴阴沉沉的,好不容易今晨起来天气放晴,把暖房的花搬出来见见光,结果到了午后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倒是苦了玉溪她们了…

    刘妈妈一跨进衡芜苑,便看到自家的三小姐站在廊庑下,可能是无需出府的缘故,打扮得格外素雅,荼白色的百迭裙,银色缠枝纹的褙子,头发梳成圆髻,只簪了两只玉钗。四周的竹帘被打起,潮湿的微风吹进廊庑,撩起了她的裙摆。

    她还是觉得女子在这个年纪还是要多打扮些自己…

    林茶听到了雨打纸伞声。“刘妈妈。”刘妈妈是祖母的陪嫁嬷嬷,陪了祖母一辈子,在府里也是极受敬重的老人了。

    “三小姐”刘妈妈收伞上了廊庑,笑着说:“大少爷回来了,老夫人请你去松涛斋听话。”

    林绪回来了。直到现在,她还没有见过林绪。春闱放榜,林绪被钦点为探花郎后,整整两个月都在翰林院编纂传记。如今能回来,怕是与颍州常氏的婚事谈妥了吧。

    说起颍州常氏那可真真是书香门第,清流人家。出过一门三进士的美名,名下的万方书院更是培养了多少文人志士,如今的礼部尚书就是万方书院的学子。依着他们的门第配国公府、侯爵府都是绰绰有余,能看上林家,可能也是图个门第简单、林绪人品才学上乘…

    绕过抄手游廊,走上一段青石小路,等能听到潺潺的水声,便到了松涛斋了。松涛斋因院内有一座精巧的假山流水,从而得名。

    林茶到松涛斋时,林母、林酒已经到了。

    林老夫人看起来似乎很高兴:“三丫头。”

    林老夫人看着极为慈祥和蔼,不过能让林老太爷一辈子身边就她一个女人,除了林老太爷深情外,只怕她也极是有手段的。当年她嫁入林府前,林老太爷身边还有两个通房丫鬟,如今可是一个都不在了。

    “林茶见过祖母、母亲、二姐姐。”林茶俯身行礼。

    “快坐,”林老夫人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你大哥哥先回院里梳洗,待会就过来请安。”

    “两个月没见大哥哥了,也不知大哥哥消瘦了没有?”林酒说道。

    林老夫人笑道。“不急,等你大哥哥来,你细细瞧他。”

    正说道此处,门外小丫头通传道:“大少爷来啦!”

    林老夫人精神一震,笑着指向门口:“瞧,咱们的探花郎来了。”

    小丫头挑起卷帘,一位面容俊朗,身姿欣长的男子走了进来。“孙儿见过祖母,两个月来孙儿没有侍奉在祖母身前,孙儿不孝。”林绪拱手弯腰,向林老夫人行礼。

    林老夫人急忙下榻扶起林绪,眼眶有些湿润。“什么孝不孝的,我在这府中吃好喝好,倒是你瘦了…”

    林老夫人仔细瞧了林绪,又催促道:“快,见过你母亲,妹妹们。”

    一阵寒暄后,林绪才得以落座,众人又谈起了他的婚事。

    “五月石榴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这婚事定在五月是急促了些,不过五月榴花开,石榴又是多子多福,寓意是极好的。”林老夫人顿了顿,继续说道:“再加上你如今翰林苑事忙,早些成婚为好。”

    林绪笑着回道:“一切全凭母亲,祖母安排。”

    林母又补充道:“母亲替你看了,那常家姑娘生得极好,又知书达礼,你会喜欢的。”从提亲到定亲,这婚事是她与母亲一手操办的,林绪一直在翰林院也没有让他见一见常家姑娘,她担心儿子不满,成婚后慢待了常家姑娘,让常家姑娘蹉跎了一生。

    林绪知道祖母与母亲在担心什么,不过他觉得他们多虑了。“母亲不必忧心,能娶常家姑娘为妻,儿子心中是极欢喜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常家姑娘嫁给他,便是他的妻,既是他的妻子,那就何该敬着护着。

    林母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这个儿子最是端方守礼,想来也是她多虑了。

    新嫂嫂入门那天,府里新种的石榴花开的正好。府外十里爆竹声声,锣鼓喧天,林父林母亲自站在府门处迎人。为了表示对常家姑娘的重视,林绪是亲自去常府接的人,等回到林府时,日头已经昏黄了。

    拜过堂后,筵席才刚刚开始,这席面是林茶与林酒一同操持的,府中主事的就她林母一人,林老夫人怕她忙不过来,就让林酒与林茶从旁协助着,正好学学如何主持中馈。

    今日是大喜,林茶打扮的极为应景。藕荷色绣莲纹银边的大袖襦裙,腰间挂着环形玉佩,梳着倭堕髻,簪着莲花玉钗,那些夫人见了都连连称赞清灵。

    林茶又夹了一道眼前蟹粉狮子头,实在太好吃了…

    “诶,二姐姐这个…”林茶正欲给林酒推荐这道蟹粉狮子头,结果转过头她才发现林酒已经下席了。

    林茶脑袋一懵,她似乎忘了什么重要情节…

    “玉溪”玉溪俯下腰,贴近自家的小姐“我们去找二姐姐。”

    霍香提着琉璃灯在前面引路,林茶扶着玉溪朝着湖榭的方向去。她记得文中写道林家大公子成婚那一夜,林酒席间离去,在湖榭透气时,遇到了来观礼的陆佑安。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被来寻林酒的宁王殿下尽收眼底,宁王殿下神伤不已,只好黯然离去。

    林茶额头青筋直抽。不仅谈笑,男主还神伤了,要不早一点找到林酒,她可能会疼死。“唔…”林茶脚步一滞,右手捂住胸口,又开始痛了…看来林酒是遇到陆佑安了。

    “小姐”玉溪赶紧环住林茶,“霍香,快去请大夫来。”

    霍香刚准备放下琉璃灯时,林茶就制止道:“不,霍香你去…”

    林茶交代完霍香,就让玉溪扶着她去了湖榭,心脏的刺痛细细密密,如针扎一般,让她喘不过气。

    到水廊时,林酒与陆佑安正坐在湖榭中的石桌前,陆佑安在饮茶,石桌上的烛火、手中茶水的云雾映在他脸上,温暖得不那么真切。

    她瘫软在湖榭的围栏边上,按住玉溪的手,眼皮轻掀。

    “三小姐,你怎么了?”玉溪心神意会,大声悲泣道。她不知道为什么小姐突然间对陆小侯爷这么上心,但她明白小姐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三小姐,来人啊!快来人啊!”

    玉溪的叫喊很快就引起了林酒与陆佑安的注意。“三妹妹!”林酒闻声而来,脚步加快,把陆佑安落在了身后。

    陆佑安在林酒身后连连冷笑,他想捏死林茶。从何国公府的花会开始,每次他和林酒待在一起,只要林茶在身旁,她都能找个借口把林酒支开。今晚好不容易在这湖榭与林酒独处,她林茶居然还能凑上过来。

    林酒蹲下身,扶起林茶,担忧地问道:“三妹妹?”

    林茶捂住胸口,虚弱地依偎在林酒的怀里,因为心口激烈的刺痛,脸色变得苍白,额头还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像被一夜风雨摧残的莲花,破碎零落。

    “二姐姐,我没事,就是胸口闷地慌。”林茶柔弱地说道。“是玉溪关心则乱,小题大做了。”

    林茶心疼又疑虑地打量了她的脸,又说道:“你这脸都白了,还说没事?”

    林茶笑道:“本是要去后厨的,走得太急了。”果然,只要陆佑安不与林酒讲话,心口就没那么痛了。

    陆佑安撇了撇嘴,“二表姐,三表姐自己的身子,她既然说没事,那自然是没事。”

    林酒抿了抿嘴,林茶额头上都冒冷汗了,她惯来是体恤家人不愿意添麻烦的性子。

    林茶赶紧在林酒要开口之前说道:“二姐姐,倒是后厨的管事差人来说,筵席后的点心出了点问题,让我去瞧瞧拿个主意。我现在身体还有些虚怕是赶过去要费些时间…”林茶犹豫地蹙了眉,有些难以开口。

    陆佑安咬紧了后槽牙,他就知道会这样。

    林酒看着林茶的样子,心疼得不行,这筵席的事本是她们两人的事,都是她出来透气误了事。“你好好在这儿歇着,后厨那儿我去就好。”

    “麻烦姐姐了。”林茶愧疚地说道。

    “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麻不麻烦的,见外了。”林酒又转过头,对陆佑安说道。“佑安表弟,三妹妹就劳你照顾了。”

    “我知道了,二表姐。”陆佑安回道。

    林酒领着侍女朝着后厨离去。陆佑安见林酒走远了,才目光幽幽地看向林茶。

    林茶见陆佑安毫不掩饰敌意地看着自己,不由的坐直了身子。少年穿着缁色的襕衫,发丝用杭绸半束,身姿挺拔。在夜色与廊檐下的灯笼的映照下,陆佑安白皙的面容与幽深的目光让林茶有些胆怯。这里是林府,玉溪也在身旁,陆佑安应该不会一掌劈死她吧?

    “三表姐,你说…怎么每次都那么凑巧啊?你这胸口闷还会挑时间…”少年勾起嘴角,笑得危险。

    林茶干笑几声。“哈哈…谁说了,想来…想来是缘分吧…”

    她很想告诉陆佑安你和林酒没有缘分,再纠缠下去,你自个儿命都要没了,还是放过你自子,放过我吧!

    在陆佑安听来,林茶就是在讽刺自己和林酒没缘分。“三表姐还是好好找个大夫治治自己的顽疾,指不定哪天一口气提不上来…”

    林茶没理他。

    ……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