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点拨

    林茶今日起了个大早,新嫂嫂要来敬茶,虽说是先去前厅敬了林父林母后,再来松涛斋请安,但还是要早些来候着,免得失了礼。

    “三妹妹,五月天闷热,你怎么还穿着对襟襦裙?”林酒偏头小声问道。

    林茶心里微惊,又伸手轻轻拢住衣领,眼神避闪着。“今晨起来,觉得有些凉…”

    林酒点了点头,“也是,你身子弱了些。”

    林茶见林酒不再多问,心里松了口气,不是她怕冷,而是这脖子是在不能露出来,要是被看到了,指不定要起什么幺蛾子。今早梳妆时,玉溪一进来就看到了脖子上有些许淤青,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还是能看出来。

    她一看这淤青便知道昨夜陆佑安没有对她下死手,只是气急了。若是他真的起了心思,估计今早她话都说不出来了。

    林茶正想到这里,外面丫头通传到:“伯爵夫人来了。”

    众人向着门口看去,只见一位穿着石青色交领襦裙,外罩绣茶花银线褙子的妇人走来。虽是三十冒口的妇人,却长得格外温柔清秀,尤其是那双眼睛双瞳剪水,欲说还休。林茶觉得这张脸很熟悉,她又转过头看向榻上的老夫人,又看向走来的夫人,这是…林念慈…

    昨日她一直在忙,倒是还忘了她这位姑母。

    “女儿见过母亲。”

    许久没有见林念慈,老夫人心里很是酸涩,这是她宠爱了十多年的女儿,如今却过得最是艰难。“快坐下,坐下。”

    林茶与林酒又起身见礼。一阵寒暄后,林念慈才转过头与林老夫人说话。

    林茶对着八仙桌上桃花酥极为上心,粉色的面皮,又做成了桃花的瓣状,里面裹挟着桃花做的糖心。她拿过一块放在嘴里细品,酥酥密密,一股桃花的甘甜在味蕾蔓延开,林茶享受地眯起了杏眼。

    “上个月,你在信中说那妾氏的生了个庶子。如今从齐州过来耽搁了几日,府中可有打点好?”

    “母亲不必担心。她生了庶子也只是个妾氏,翻不起风浪。”

    妾氏、庶子…林茶顿了顿,她偏头打量起了林念慈,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林念慈的夫家是齐州的嘉应伯爵府,虽是高嫁,可惜过得很是艰难。

    林老夫人拨动着手中的檀香佛珠,“虽是个妾,可也要小心应付着,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凌厉地看向了林念慈。

    “母亲的意思,女儿明白。”林念慈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那个妾氏可不是一般的妾氏,那是嘉应伯心头的白月光名叫罗伊,她原是齐州州郡的女儿,后来州郡被清查,便把罗伊送到了交好的伯爵府。

    这罗伊也是个手段好的,竟让嘉应伯对她一片痴情,还要娶她为正室夫人。伯爵老夫人一看不对,连赶着就把罗伊远嫁到了益州,也不知怎么又成了嘉应伯的妾氏。不过后来罗伊还是死了,她的庶子也被养在了林念慈的名下,成为了一个靠着伯爵府接济度日的浪荡人物.只怕这里面她这个姑母费了不少心吧。

    林茶不由地坐直了身子,林老夫人看着慈祥,平日对他们也是笑呵呵的。林念慈也是温柔敦厚,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可是一旦威胁到他们正室地位的时候,那也是极为果决狠厉的。

    也是,浸淫后宅的女人,有几个是温善的,要是温善的话,估计早就被人算计死了…

    那晚从林府回来后,陆佑安就一直辗转反侧,心思难安。他心中始终都有疑惑,林茶就算再怎么厌恶他,也不至于如此费尽心思…

    “喂,佑安,你还落不落子呀?”坐在罗汉床对面的宋朝声看着自己的这位好友,执着棋子思虑了许久都没落下,眼神空洞地看不清他在想什么,但他知道陆佑安的心思不再棋局之上。

    若是心思都不在了,这棋下得也没有意思了…

    陆佑安显然也没有心思再继续下棋了,他把棋子随手扔进汉白玉棋罐里,然后慵懒地靠在床背上,左腿微屈着,手随意地搭在腿上。

    宋朝声以为若是罗佑安生作女子,那林府的林二小姐、吴府的吴三小姐怕是也未必能胜出他半分颜色。他就慵懒地靠在那儿,简简单单的素色交领长袍,也被他衬得翩翩出尘。

    “你说,一个女子要有多讨厌你,才能如此的费尽意思…”陆佑安迟疑地开口道。

    宋朝声嘴里刚包着叼来的八瓣枣花蜜糖糕,含糊不清地问道:“嗯…你说什么…”

    “讨厌到每次你同她姐姐讲话时,她都会装作心疾支走她姐姐,讨厌到故意让你看见她姐姐与他人相谈甚欢…”陆佑安低垂着眉眼,神情落寞着喃喃道。

    宋朝声吞下最后一口点心,仔细地回味着陆佑安的话,他怎么觉得陆佑安的话头有些奇怪了?他试探地问道:“你确实这是讨厌你…而不是…心、悦你?”

    “…心…悦…”陆佑安猛地抬头,紧盯着宋朝声,然后坐直了身子,收起来懒散的姿态。

    宋朝声被陆佑安的目光盯地发慌,他吞了吞口水。解释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说的是林家两位小姐,京中人人都说你心悦林家二小姐。想必那位三小姐也是这么认为的。若她心悦于你,那自然就不愿看你与她姐姐亲近…”

    陆佑安觉得这个说法很荒谬,林茶从小就讨厌他,怎么可能…可他又在隐隐期待着什么…“她从小就讨厌我,怎么可能。”陆佑安嘲讽地说道。

    宋朝声调侃道:“我的陆小侯爷,你怕是不知道你是多少京中女子的闺阁春梦吧?”

    “林茶她不是以貌取人的女子。”陆佑安否定道。

    “那你说因为什么呀?难不成林茶讨厌她姐姐林酒?”

    “那更不可能,林家两姐妹感情有多深,我是最了解不过的了。”高门姐妹多龃龉,可偏偏林家姐妹感情极深。兵部尚书的女儿李二小姐,在背后说林酒的坏话,一向柔弱的林茶能撩起袖子去和李二小姐干架,到现在两人都还不对付。林茶被姨夫请家法,林酒能扑上去给她挡鞭子。所以要说她们之间生了嫌隙,他是一点也不相信。

    “那你同林家其他谈话,她会阻止你吗?”

    “那倒不会…”

    “那你说她不是心悦于你,那你同林家其他人谈话,她为什么不阻止你呀?”宋朝声反问道。他长年混迹勾栏瓦舍,最是了解这些女子的心思。那林家三姑娘若不是心悦陆佑安,着实没有必要此般费心。

    陆佑安心里还在挣扎,他觉得宋朝声说的有失偏颇,可是他无法否认宋朝声说的很有道理。他接触林家其他人,林茶从来不会放在心上,只有接触林酒的时候,她似乎总是格外在意。

    “你这说法有失偏颇,她也没阻止我与其他女子说话…”陆佑安挣扎道。

    宋朝声闻言撑着桌面,凑近陆佑安紧盯,幽幽地开口道:“你自己说说,除了林家姐妹,你身旁还有其他女子吗?”

    陆佑安顿了顿,他似乎确实没有…

    陆佑安为人淡漠阴冷,他却格外活络爱玩,长年游走在各种喧闹的场所,如果不是拜祖上的交情,他想他们这一辈子都不会称兄道弟的。

    “老奴见过小侯爷,宋公子。”

    陆佑安正欲开口辩驳,却被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思路。“钟伯。”钟伯是他父亲身边的人,曾经也跟随过他父亲征战沙场,可惜后来伤了腿,便留在父亲身边伺候了。

    “侯爷说今个儿十五,然后晚上到他的院里陪他与关姨娘用膳。”钟伯传达道。

    陆佑安脸色一冷,“钟伯你去回父亲,就说我约了宋朝声西山走马,晚上是回不来了。”

    宋朝声挑了挑眉,他已经习惯这场面了。谁让陆侯爷在陆夫人去世后,就纳了陆夫人闺中好友关棣棠为姨娘了,听说当年元关逢难时,陆夫人不顾生死,救过这关棣棠一命啊…

    “小侯爷这恐怕不妥当吧?”

    陆佑安冷笑道:“又不是一次两次,不妥也妥当了。”说完便不顾钟伯的劝导,下罗汉床穿鞋与宋朝声离去。

    两人溜马到了街上,宋朝声说道:“诶,佑安,今个我娘从宜安回来,要是我不回府用饭,我爹会扒了我的皮的。”

    陆佑安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只是拖你为借口,又不是真的让你陪我去西山走马。”

    宋朝声瞅了瞅陆佑安的脸,神情落寞,可怜兮兮的。他心里一抽,他这个朋友太惨了…“我娘有爹和兄长他们陪着,不差我一个。今个小爷我舍命陪兄弟,走!我陪你去西山。”

    “我真没有去西山的意思,你快回去吧。”陆佑安失笑不已。“我去临江楼用完饭,就差不多回府了。”

    “当真?”宋朝声瞪着眼,试图看穿陆佑安的伪装。

    陆佑安诚恳地点着头,“当真。”

    宋朝声点了点头,勒紧了缰绳,“那我可真走了?”

    “嗯。”陆佑安看着宋朝声策马向着石花巷离去,等宋朝声消失在尽头时,他突然觉得周围都变得沉寂安静。

    他溜着马,在长街游荡,不知道该去哪里安顿,他其实也不是想去临江楼,只是不想回侯府罢了。

    时间不知过去了不多,等他停下来的时候,就走到了林府。他想到林茶,想到了宋朝声的话,正欲提腿下马时,却猛然想起今个儿十五…

    陆佑安苦笑着完了摇头,他去又算是什么。满街的喧声笑语,他骑着马走在里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那些欢笑离他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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