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惊鸿一面

    六月六,雨。

    大学第二学期末,即将期末考试,心态还偏向高中的李怀瑾不肯放弃哪怕一秒钟的复习时间。

    从出租房到学校再到教室,一路大概有三十分钟,公交还没来,公交站台上是零散的几个年轻人,大多都是同学校。

    雨水越发大,像是把天捅了个窟窿,乌云中银蛇翻滚,带起震震轰鸣。

    湿润的水汽混杂尘土的腥气,带着莫名的清新,手机的突然响起打断了思绪。

    只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备注“阿妈”,嘴角都会不自觉的扬起笑意。

    接通电话,因为还带着蓝牙耳机,便要把手机收回口袋。

    “喂,妈妈?”

    连声音都还透着喜悦。

    “小瑾?你们什么时候放假回家啊?你的房间我都给你收拾好了,你爸问你要不要开车去接你……”

    只是还未等到儿子的回答。

    残暴的雷霆撕碎了胆敢阻挡它步伐的黑云,将天空也搅的粉碎,它带着那无边的怒气,自高空而来,它势不可挡,它无坚不摧。

    它落在了,那倒霉的人的头上。

    李怀瑾失去意识前,只能听到耳机的嘈杂错乱,而最后看到的,是还未能收进口袋,此时因为他倒下而飞起的手机,手机上还显示着对妈妈的备注,和全家福的背景。

    乌云密布的天空被撕开了一个创口,雨滴落在他脚边,也被残存的电弧击碎。

    雨滴落下。

    雨滴落下。

    李怀瑾哈的一声,似乎想笑。

    只是又笑不出来。

    夜空因突如其来的雨水而更加阴沉,那乞讨的老人也不见踪影。

    一时间似乎周围已经没了别人。

    李怀瑾的情绪再也不能自己,他跌坐在花坛边上,原本的一丝喜悦荡然无存,余下的只有对陌生环境的无边恐惧,以及……渴望。

    他想回家。

    回到地球去。

    也许是强烈的情绪引起了什么变化,细密发电弧再次自他身上泛起。

    李怀瑾已经记起,那道雷霆,并不是纯粹的雷霆,它本质是一股在宇宙间窜流的莫名能量,不知因何原因,落入大气层,表现出雷霆的状态,在击碎了李怀瑾的身体后,却又带着他的灵魂穿过宇宙,在这不知多远的星球令他再次醒来。

    而那穿梭于两界的能力,也是因这雷霆而来。

    李怀瑾不知因何,截获了它的一部分性状,获得了一点特殊能力。

    心情的崩溃并不太久,李怀瑾终于说服自己。

    他混乱的大脑勉强形成一个统一意识,要回去!

    我要回家!

    回到地球!自己不是穿越,不是去了异世界。

    自己和地球所隔的,不过是宇宙中的物理距离而已!

    这里的科技如此发达,打造星环,殖民卫星,打造第二月亮……也一定有技术可以制造出载着自己回去的飞船!

    松开不知何时被紧咬的下嘴唇,李怀瑾快步起身回到家中。

    如果想要回去,不论是宇宙飞船也好,别的技术也罢,最重要的都是要有钱!

    如果有人已经在研制,砸钱!带我一个!

    如果没有人进行这个方向……没关系,我出钱!

    他快速的洗过澡,换过衣服,打开了那个电脑。

    虽然与地球文字不同,但是他不知为何,到是也会这种语言。

    毫无障碍的快速搜索了贵金属的汇率,还不忘寻找航空航天类公司资料。

    页面一个个打开又关闭,一个个新奇的名词被记入脑海,他还不忘查询了一下自己所在的星球究竟在哪里。

    可惜自己过往学识还算不错,但对于天文只能说粗有涉猎,在地球之时夜晚抬头仰望星空都不一定能识得全著名些的星星,何况此时易地而处,以往的认知被全盘打碎,自窗外望去,那陌生的夜空似乎在嘲讽他过往的懈怠。

    夜渐深。

    第二日一早,江阑珊刚刚睡醒,虽然有些心惊胆颤,但这终归是休息了一晚,推开房门,门上的铁链不知何时被解掉,走出去才看到,它不知怎的被弄断,看切面竟如剪的一般?

    什么东西能把指头粗细的铁链剪开?

    心头渐渐惶恐起来,她不由得记起一件几乎被遗忘之事。

    李怀瑾……可是已经死了的!

    他分明是死了的,病死,被装进棺材,只因还要和自己完婚,才迟迟没有下葬。

    昨日那堂上与自己拜堂之人……若非黄粱一梦,只怕还不知是什么妖魔。

    脸色渐渐苍白,只是江阑珊并没有停下,她寻到了院子里的水缸,里面还有干净的水,打上一盆,仔细的清洗面颊,幼时奶娘给自己擦脸还总因不舒服而哭闹,此时却恨不得能把脸上的蜡黄也清洗下去。

    嫁作妖魔之妇,家中还有他人虎视眈眈,说的难听些,她与那青楼的妓子又有何区别?都是以色娱人罢了。

    只是江阑珊还不太想死,她本来是不太想继续活下去的,只是爹爹被不明不白的斩了首,娘亲为了带她逃跑,一路来忍辱偷生。

    护院伯伯死了,奶娘也死了,连自己的小丫鬟都死了。

    昔日温馨的江府只剩下自己一人,娘亲临死前的眼神让她不太敢死。

    沾着水,仔细梳理着有些枯黄杂乱的头发。

    认真扎好,她便准备自己动手做些吃的。

    她的余生或许就将在这小院子里,不会有下人进来,因为她的存在就是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在外面的传闻中她兴许不久就会病死,但在这院子里她会成为不知谁的禁脔。

    厨房里米面柴油具备,只是过去十几年江阑珊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这半年的逃亡之路,也多是奶娘护院们做饭,江阑珊确实不怎么会。

    捣鼓半天,却只有阵阵黑烟从灶台冒出,熏的她连声咳嗽,只得先跑出去再说。

    刚刚的梳洗一下成了白费力气,现在又成了花猫。

    泪水刚在眼眶蓄起,不待流出,江阑珊就又冲回厨房。

    哭又能怎样呢?徒耗时间罢了。

    升起火,弄些吃的才是正理,昨日因为成亲,她一整日都未曾吃些什么,若不是傍晚的合卺酒,她只怕要饿的睡不着。

    费了半天功夫,把灶台里的柴禾扒拉出来,虽然还没升起火,总归是不冒烟了。

    日头渐渐升起,腹中饥饿感更甚,四肢都有些没力气。

    江阑珊坐在厨房门口,不免的想着,若是就这般死了也不错。

    起码干干净净,地府里见着娘亲和爹爹,被说一顿,最后也会笑着原谅自己。

    一家人一起投胎,来世还做一家人。

    若是真被任人欺辱,将来只怕死了也没脸见爹娘。

    鼻子一酸。

    江阑珊终于忍不住了。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小丫头。

    便是这一年来,见了风雨,历了些生死,又如何?

    当未来的道路都已经肉眼可见,每一条都是苟且偷生,每一条都是尊严尽失。

    又有几个能站起身来坚定不移的开辟出新的路来?

    院门口忽然有了动静。

    江阑珊浑身打了个激灵,就算她已经预见了未来,但终究无法说服自己。

    那一眼望的到头的日子,或许还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

    她眼神一凝,抄起了刚刚在用的劈柴刀。

    柴刀许是刚打出来不久,没怎么用过,相当锋利,若是用来自刎大概是够的。

    寒锋横在纤细的脖颈,江阑珊的眸子带上一丝决绝。

    正此时,院门推开,一男一女的眼神便撞在一起。

    阳光明媚,今日微风正好,少年黑色的长发潦草的扎着个马尾,内里穿着不知什么东西,外面随意散乱的披着一件青衫。

    年轻的面孔上是带着些微笑的表情,说不上威武,可白净的皮肤配着他柔和的五官,也称得上一句英俊的少年郎。

    他随意的穿着就像他那淡然的气质,有些散漫,又似是无拘无束,好像这世上一切规矩都不适用于他。

    他是自由的。

    江阑珊看着他,呆愣愣的立在那里。

    口中呐呐。

    “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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