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说起我脸上的伤,那真是一个痛苦的回忆。

    当我被告知要重新当高中生时,我害怕某件事情会比考试或是念书还惨。

    那就是体育。

    我并非不擅长运动,只是从高中毕业之后,我不记得自己有认真地运动过。大学时期是有玩一下足球,但是现在要我整整一节课都在活动身体,老实说我感到极度不安。

    我跟秋生询问了一下,高三的上课内容几乎都是足球或是篮球的球类比赛,让我感到有点安心。若是球类比赛,我随便混过去也没问题吧?

    可是……

    跟晴朗的天空相反,手上拿着体能测验记录表的我,表情越变越忧郁。

    这个就得全力以赴了啊……

    “大家都拿到体能测验记录表了吗──?要先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喔──”站在学生面前的体育老师,佑介大声说着。

    “男生先从实心球开始测──”

    “女生先从五十米开始测──”

    指示学生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公子一脸不悦地看向隔壁的佑介。而且佑介也回敬了她的视线。

    “公子老师,可以请你们离远一点吗?我的声音都被你盖住,这样我没办法指挥学生吧?”

    “佑介老师,你的声音大到夸张所以没问题啦~要是不满的话,请你们移动吧!而且实心球是在那边进行。”

    看着彼此互瞪,火药味十足的两人,秋生一边跟我说明。

    “四班班主任的佑介老师,听说是公子老师同校的学长。”

    “喔~看起来感情很好耶!”

    “咦!?哪里好了!?”

    “秋生,你在这方面真的不行啊!”

    那可不是吵架,是打情骂俏啊!

    对于男女之间的枝微末节迟钝到底的秋生,令我叹了一口气。

    移动到投掷实心球的区域之后,学号一号的同学大壮,便走进运动场中。

    “要给我破记录喔!”佑介把球递给了他。

    “咦?我、我会加油。”

    大壮把手伸长之后用力一投,实心球画出一道大大的圆弧线飞了出去。负责测量的学生已经站在自己预测的落点,结果球从他的头上经过,落在大约几米之外。他连忙跑向落点测量。

    “二十二米!”

    突然就缔造出超强记录,让其他等待中的学生一阵骚动。

    “好的!谢谢──”大壮回应着大家的欢呼。

    我不知道刚才的记录到底有多厉害,他看向记录表。

    高三是十八岁吧?

    十八岁男生的平均记录是十三米。

    你也太突然就丢出好成绩了吧,大壮同学。

    体格也很好呢……我不断地盯着回到队伍的大壮。

    身高感觉有一米八五……

    最近的小孩体格都好好,真羡慕。

    “下一个,小黑。”

    “到!”

    接着站起来的是二号同学小黑,我对他的印象不深,只知道他比较冷淡,眼神比较凶狠。

    秋生被叫到之后走向了圆圈。

    我再次看向记录表。

    唔嗯……小黑同学的力量如果也大到能让球直飞这么远,那他好好投的话应该记录会更好吧……

    这样的话,目前为止大家都大幅超过平均数字了。

    这个全国平均是真的吗……

    我的疑问,被接下来秋生那一投给抹去得干干净净。

    手没抓好球,而且还搞错投掷的时机点,秋生把球打到了地上。

    “两米!”

    喔唔……

    原来如此,因为要加上运动白痴的记录,所以平均下来是这个数字啊!

    在众人的偷笑之中,秋生一脸丢脸地离开场地。

    “秋生,你还是老样子啊──不要老是读书,偶尔也要运动一下啊!”

    “老师好过份喔!连你都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啊!运动细胞是天生的啊!”

    回到队伍的秋生,被我用怜悯的目光迎接。

    “嗯嗯?你是那类人啊?秋生同学好像在运动方面不太──擅长耶?”

    “你很烦耶!你自己又怎样!下个换你吧,快点去给我投!!”

    我猛然站起来,往场地前进。

    我大学虽然没有特别参加社团,但我的运动神经还算是好的。

    不要轻视大叔啊!

    你这个只有身高突出的瘦弱小孩……!

    提起干劲,我摆好投球姿势。

    但我只担心一件事……我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这么用力地投球了……总之就把球投远一点!我用力摆出手臂,正要扭腰的时候。

    这一瞬间,我的身体发生了剧痛。一颗球从举高到头部的手中掉下了来。

    “怎么了,我──!!”佑介大叫他的名字。

    “一米!”测量学生忍着笑发表测量结果。

    我呆愣地按住自己右边肩膀。

    肩……肩膀动不了……

    这是怎样?

    我的肩膀为什么会这么僵硬?

    “没…没事!”一边回答佑介,我一边深刻地反省。

    大人这样突然运动是很危险的啊……

    当我转着肩膀时,有个人跑来问他:”还好吗?”原来是大壮。

    “我是体育委员。我带你去医务室吧?”

    “不要理他啦,大壮。”小黑在大壮背后如此冷淡地说道:“吐口口水就会好了。”

    “这种话不是在受这种伤的时候说啦,小黑!”

    “没……没关系!不用麻烦了。”我感到一阵畏缩。

    “真的吗?有困难再跟我说喔!”

    “你是女的吗?”小黑一脸受不了的样子。

    有够悲惨……只不过投个球就弄伤肩膀还被人担心。

    还说什么不要轻视我,骂人家瘦弱的小屁孩。

    忘记年龄差距,轻视这一切的是我自己……

    回到队伍的我,被秋生用冷眼的目光迎接。

    我愣了一下。

    第一次的成绩……秋生是两米,我是一米……输了。

    “嗯嗯嗯──?朋也同鞋已经很笨了,竟然连运动都不行吗?”

    “很烦耶!才不是这样!你这个年纪轻轻却身体不中用的人,不要把我跟你相提并论!”

    “我们明明同年吧!你在鬼扯什么!”

    我就这样笼罩在秋生非常得意的笑声中。

    “第四跑道,7秒38。第三跑道,8秒23。”

    甩下同时在起点处开跑的三人,早苗拔得头筹,第二名的樱子一脸佩服地跟她说道。

    “早苗,你跑好快喔!”

    “谢谢。”

    丢完第一次实心球后等待中的我跟秋生,一副对男子测量没兴趣的样子转过身,观看女生的五十米赛跑。

    “早苗跑好快!”我看向记录表。男生的平均记录是7秒53。

    她这速度比男生的平均记录还快吧!

    “很快喔──她的运动神经超好的!”

    “跟你不一样?”

    “我差不多要哭啰?啊!不过,你看下一个人。”

    “哪个人?”

    “最前面的女生!”

    那是个带有柔和气息的女生,一头咖啡发色的短发,长度大约落在脖子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撑开体育服、宣誓着存在感的丰满胸部。

    “喔……♡”(♡_♡)

    然而,当她起跑的那一刻,脑中的邪恶思想就被抛在脑后了。

    她不只是起跑飞快,一瞬间就跟其他的女学生拉开距离,快得不得了。

    负责测时间的琴美看向秒表,开口宣布。

    “第四跑道,6秒78。”

    这个记录让大家引起了骚动。

    “好……快!”我也不禁惊讶道。

    “是吧?椋子同学,拥有超好的运动神经。虽然平常看起来有点傻大姐~”

    “要说到会骗人的外表,你也是不遑多让啦……”

    “她可是篮球队的队长喔!听说早苗是副队长。”

    “……喔……”

    那个不服输的人,在球队里也有赢不了的人啊……

    “那也是……不好受呢……”

    “咦?什么?谁?”

    “秋生,你这样真的不行啊……”

    结束赛跑之后椋子跑到早苗跟前。

    “早苗酱♪”她从背后抱住早苗,凑近看向记录表问道:“你跑得怎样?”

    “喔!果然很快喔~”

    “跟你一比还是慢多了啦!”

    “哪会啊!而且也不用跟别人比较啦。你跑得快就是个事实呀!”

    回答得天真无邪的椋子,让早苗感到有点烦躁。

    “……我在比赛上就是喜欢拿第一啊!”

    “这样喔……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啦!只会让我更生气。”

    “你不要直接对我生气啦~”椋子一边假哭,一边从后面抱住她。丰满又柔软的胸部搭在早苗的头上。

    “喂……你的胸部……好重……”

    看着两人打闹,我小声说了一句话。

    “她们看起来感情并不差呢……”

    “咦?嗯!为什么这么说?”秋生如此问道:“早苗不是说午餐要跟篮球队的人一起吃吗?就是指椋子同学喔!”

    “是喔……”

    我还担心椋子同学跟她,会像跟琴美同学那样关系很糟,看来是我想太多了吧?

    说起来她跟琴美同学实际上是怎样也很难说。毕竟不能直接定义”竞争对手=关系糟”嘛!

    不过,女生们嬉闹的景色真是棒啊!(♡_♡)

    好养眼。

    是说光是穿着体育服,对大叔来说可能就已经有点刺激了……

    无意识地露出猥琐笑容的我,被喊着【喂!】的小黑,从背后一把勒住脖子。

    “你刚才在用色色的眼神盯着椋子吧!”

    “咦?啥?”

    脖子上的手腕勒得更紧。

    “喂……不能呼……”

    “小黑!”

    注意到的大壮立刻把小黑拉开。

    “对不起喔!他只要一碰到小呆的事就会变得很激动。真的很抱歉!”

    大壮跟我道着歉,连忙把小黑拉走。

    这两个人……是怎样啦……

    “……小呆?”

    “就是指椋子同学啦!那两个人跟椋子同学是从幼儿园就认识的青梅竹马。”

    “搜嘎!”我揉了揉刚刚被勒住的脖子。

    “所以?怎样?椋子同学跟小黑同学在交往之类的?”

    “不知道耶?”

    也是呢!是我笨才会问你。

    “那个……那个……”

    虽然出声叫了对方,但对方还是没回头。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啊,对了!

    “跑步时间7秒38的红头发同学。”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让早苗喊着【啥!?】回头。是琴美呆呆地站在那里。

    “干嘛!?你在叫我吗!?叫我名字就好了吧!还特地记我的成绩,是怎样?挖苦我吗!?”

    “挖苦?为什么要呢?我觉得你跑得很快。”

    “……”

    “名字的话很抱歉,因为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所以叫不出来。”

    “啊……你在开玩笑吧?”早苗一脸惊讶。”我们去年都有一起参加班长大会吧!我那时是三班的班长耶?”

    然而,琴美却是一脸讶异。她看起来似乎真的不记得。

    这个……女的……!!

    琴美露出鄙视人的笑容,如此说道。

    ⌓‿⌓

    “真抱歉,我不记得了,可以请教你的名字吗?”

    又……是……这个表情……!

    “……早苗啦!早苗!。”

    早苗忍住怒气,扯出了个笑容。

    “请多指教啊!琴美同学。”早苗伸出了右手。

    【她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记住了。请多多指教。”

    对着向自己伸出的右手,琴美把秒表的绳子挂了上去。

    “……什么?”

    “差不多要换我跑步了,我想找人接手计时,所以才会叫你。”

    “啊,是喔?”

    竟然无视她的握手。

    “不过,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站在我附近。”

    琴美说完之后,就往起跑处走去。

    这个女的真的是……

    看着向这一边跑来的琴美,早苗如此自嘲。

    她竟然不记得我的名字……只有我一个人把她当成竞争对手,真是有够傻!

    早苗在琴美抵达终点的同时按下秒表。

    9秒89。

    看到她的成绩,早苗的烦躁消除了一些。

    ……运动是偏中下啊!

    走向五十米赛跑的场地时,我不着痕迹地并排在阳平旁边。

    “阳平先生,让我看看你的成绩。”

    我看了看阳平递出来的记录表,他竟然了不起地二次投球都有达到十八岁男生的平均值,十三米。

    “你的运动能力还真是不错呢。”

    “那当然啦,我这几年都是高中生嘛,所以运动能力还是有的!”

    ……

    “不过,改善生锈的身体也是重生的一个环节。你的运动神经本来就还满好的,一定不用一年就会进步的。”阳平这样安慰着我,

    “但是,”又如此补了一句。“你还是要有自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年轻。不然会受伤的。”

    “这一点我非常有自知之明,会变年轻的只有外表。”我这句话完全不可信,因为阳平目击到我由于肩痛无法投第二次的实心球。

    “被周围的年轻气息感染而卯足全力,这种心情我也能够理解。但是,毕竟你已经是个大叔了。”

    “烦死了,二十八岁还不是大叔啦!”

    就算我会自嘲自己是大叔,但我可不能忍受别人这么说我。我正处于难搞的年纪。

    “还有,你刚才用邪恶的眼光看那些女生了吧?”

    “!!”

    “你都被小黑同学勒脖子了。虽然你可以谈恋爱,但千万不要犯法啊!你上次还说什么可以合法接近女高中生……”

    “我才没有咧!!”我用尽全力否定。

    “不,你那种表情就是犯罪啊!”

    真的假的!?

    我这个人竟然会用那种眼神看女生……

    看到我黯然的模样,阳平不禁笑了。

    伸展着背、动动膝盖,最后周全地做热身。看到我跟刚才不同,非常专心地做着热身,秋生如此说道。

    “怎么了,朋也?你超有干劲的嘛!想要洗刷实心球的耻辱吗?”

    “……算吧!”

    一定要好好热身……从刚才的投球结果来判断,我要是没好好热身有可能中途抽筋,最惨还可能会跟腱断裂。这可非常严重,一点也不好笑。

    根本没空去笑秋生的拖拉,就轮到我自己了。我站在四人并排的左侧,等着佑介吹哨子。

    我以前跑步还算快的。

    现在不知变得怎样。

    “哔!”

    在哨音响起的同时,我奋力地跨出右脚。

    嗯?

    视野里没有任何人。

    这表示我是第一名吗……!

    跑得也很顺。

    什么嘛!我意外地很会跑──

    但是当我一松懈下来,脚就打结了。

    我慌张地想把脚往前伸,脚却完全不听使唤。视线上上下下地摇晃着,我虽然想用手来保持平衡,但已经来不及。

    惨了,要扑街了!

    当我这么想的瞬间,身体就往前扑倒在跑道上。

    膝盖、手肘、手掌、脸……身体以这样的顺序在地面摩擦,为我带来了痛楚。

    “朋也同学─────!!”

    佑介悲恸的呼喊声从远方传来。

    我一边撑起身子,一边羞耻地感到无地自容。

    ……痛……痛死我了──

    在幼儿园跟小学运动会上,拼了命想往前跑但身体却跟不上,因此跌得四脚朝天的爸爸……的确会有这种人啊──……

    “没事吧!?朋也同学!”表情大变的大壮跑了过来。

    “大壮同学……我没事。”

    看到想要站起来的我膝盖都是血,大壮不禁叫了出来。

    于是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我被大壮公主抱去了医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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