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等到弄完可以出去,莺莺又追上来递给了姜尧一包草药。

    “小娘子带上吧,阿公亲自采的药草,可不能留下疤了。”

    莺莺心思缜密,能看出姜尧并非小门小户的女儿,因此相较寻常赠药,倒有些不好意思的意味在了。

    姜尧并不推诿,只管拿过药说了谢谢,叫莺莺心里欢喜。

    魏大娘早就回去了,许山则叫人负责送姜尧回去姜府。

    坐上轿那刻,姜尧似乎觉察到背后一道灼热的视线。她撩开帘子往后边望去,却又只剩许山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小娘子可是有东西忘了?”

    姜尧摇摇头,许山朗声:“起轿。”

    姜尧走后,许山走到病坊侧手的小巷子口,推着四轮车进去一间茶铺歇脚。

    小二见车上之人虽一身素,气质却古朴沉郁,马不停蹄上了一盅热茶。

    许山倒上一盏茶,如实禀告:“公子,姜家小娘子些许擦伤,并无大碍。”

    隐隐绰绰的光线错落地交汇在集中一点,割出五光十色。商识舟半阖着眼,手中把玩一只干净的茶盏,看来与寻常人家的少年郎一般康健无恙,只有许山晓得他家走过几遭鬼门关的公子有多狼狈。

    公子一贯擅长隐忍,人前侃侃而谈,通天文知地理。给许山急得在后边如热锅蚂蚁团团转,又不是铁打的身体,一进屋内就捂着嘴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肩膀不停颤抖,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好容易捋顺了气,平复喘息,想抬起手来却停在半空终究落了下去,明明一副说话都很吃力的样子,却在外边对着姜家三兄妹言笑晏晏,从容不迫。

    许山不解为何公子执意要来见那位姜家女郎,按理说他一个随从只需做好保护公子的分内事即可,对于公子私事也不该多加过问。可人总少不得好奇心,许山实在憋得辛苦。

    可他去问,公子又总是讳莫如深的姿态。

    “嗯。”商识舟面无表情地点头,许山无奈叹息,他家公子就是块木头。怎么就难为他对别家女郎上了心,又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罢了罢了,他一个随从,搅和进去,怕是连骨头都不剩咯。

    另一边姜尧刚从侧门回府,预备去换身干净的衣裳,还没进去就听闻叽叽喳喳的声音盘旋屋顶。

    她眼下衣裙上多污泥,这样进去折损了颜面,一时进退两难。

    “小娘子,小娘子。”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云锦小声呼喊。

    “云锦?”姜尧跟着她绕过一个小亭子回到自己居住的沧云轩。

    沧云轩地处僻静,入目雪色与木色融洽共处,偶尔青苔不甘示弱秀两分姿色。铺满鹅卵石子的小径上,枯木山泉潺潺涓流,意趣丛生。

    门口一座续满水的惊鹿将竹筒翻转,溪水倒出。复位到原位置时竹筒底部敲打石头发出清脆优雅的响声,惊扰落入庭院的鸟雀,簌簌细羽扇动,远去松山鹤林。

    四下悄谧,两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小径上,进屋坐下,姜尧才问起方才正院口的事情。

    云锦:“是老太太身边差人过来问三日后的斗茶会。”

    姜尧:“斗茶会?”

    云锦:“正是。老太太的意思是叫咱们屋里也推个人出去,说了好些苦口婆心的体面话,实则罪名往下一扣,不去的话趁他们心意,坐实了兄弟不睦的传闻,惹得老太爷下不来台。”

    姜尧若有所思地点头,“理是这个理……阿娘那边的意思呢?”

    云锦又说:“芳汐姑姑替娘子说的话,大概也是看小娘子你的意思了。”

    姜九爷宠女儿无人不知,事关儿辈们的宴席,具体小姜家出不出面,这全看姜尧选择。

    “哦?”姜尧一锤定音:“怎么不去。”当然得去会会那群居心叵测的豺狼虎豹。

    小姜家常年居住大洄,对于大晟独特风靡的斗茶会所知鲜少。好容易回来一趟,撞上这样附庸风雅之事,经老太太和长房一手试探,腌臜不已。这是明摆盯上了她姜尧,去与不去,哪里和她有干系呢?

    她若不出面,下不来台的就是姜九爷。可她出面了,下不了台的,就由不得她们心意了。

    云锦不觉得诧异,继续往下交代:“那奴晚些去回禀娘子,也好有个准备。不过斗茶会前三日,小娘子还得跟着大院里的那些个女郎们一道去学堂听夫子授课。”

    授课一事姜尧略有耳闻。

    “至于斗茶会用的茶具之类,依小娘子之见,需要去请教夫子之后再采买吗?”

    “不必,我去向爹爹讨教即可。”姜尧摇头,想到姜九爷从前在家中摆弄的一套茶具,知他也是会的。

    “你去同阿娘禀明斗茶会,记得这院子里报我一人名足矣。”姜尧想到姜彻苦兮兮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云锦应是。

    晚点吃膳时候,两兄弟也都回来了。姜彻大汗淋漓,看样子玩得尽兴非常。姜堰沉稳,不过眼里星辉熠熠,也应胸中舒爽。

    老太爷讲究,按规矩除了请早安不必留饭,逢中晚都得去他那大院里,一大家子老的小的分两桌热热闹闹坐一块儿。偶尔兴致起来,还会留几个欢喜的孙子孙女待在暖阁过夜。

    不过老太爷这几日人逢喜事精神爽,携老友出去同游,剩老太太一个,规矩立不大住。干脆叫大家各自在各自院子里吃,省得麻烦。

    宋氏喜闻乐见,除了庖厨送来的膳食,又和芳汐准备了其他小吃。都是些大晟特产,风味独特。

    姜彻不待热汤洗濯,悄摸捞了一块儿酥饼顾不上烫就往嘴里塞,满足地砸吧砸吧嘴。

    宋氏并姜堰无奈地摇摇头,想了十几年都没想明白姜彻这股性子是怎样养出来的。打不怕,骂不听,散漫惯了,皮是又厚又紧实。

    吃完饭聊起斗茶会,姜九爷对女儿的决定无异议,还别有一副跃跃欲试的兴奋劲儿。

    “我女儿,自然是人中龙凤。”

    对于夫君大言不惭的发言羞得没地跺脚的宋氏拉着芳汐姑姑赶忙躲到后边去准备糕点了。

    姜堰有自己的考虑,忧心忡忡地跟姜尧小声谜语:“妹妹可是真心想去的?”

    姜尧点头,“自然。爹爹称赞我人中龙凤,怎能对不住他的夸耀?”

    姜堰曲起手指敲了一下姜尧的额头,宠溺一笑,“你啊你,鬼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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