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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翌日姜尧称病没去学堂,底下窃窃私语全然没了顾忌,直说她是怕在斗茶会上丢了脸面,干脆就事先胡乱寻个由头,能躲开多远就躲开多远。

    风声鼓得很大,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刻意为之。

    传到韩夫子耳朵里,他冷笑说看来是布置下去的课业还不够繁重,一学堂的弟子们都被留下抄书。

    哀怨声绕着房梁盘旋了一整日。

    姜澄没掺和进这事,却平白无故挨了批,想当然心里不舒服。可这回非但虞莺没出面,一向宠爱她的老太太竟也是什么都不说的。

    她憋着一团气没处撒,天天板着脸对待讨好她的姜庭。

    其他几个小姐妹照旧吃了罚不记过,直到把姜堰彻底惹恼了,冷着脸抬手猛地掀了她们的课桌,噼里啪啦一通,她们才吓得跟鹌鹑似的缩到角落,一个字都蹦不出嘴边了。

    姜堰被韩夫子用戒尺两只手各打了三十下,打得戒尺上都是一条条凝固的褐红色血迹。这还不够,又被老太太关进去祠堂锁了一夜。

    这些事姜尧后来才听闻。

    她告病在家,期间姜彻来过一回,在门口瞎嚷嚷说给她带蜜糕、杏仁、酥糖饼这些的,被突然冒出来的姜堰以不知道什么由头给打发走了。

    姜尧那时候就知道,姜堰对于她的“病情”,心里跟见照子似的清明。

    韩夫子授课最后一日,云锦照例把那碗黑乎乎的汤药端进屋子。药汁闻着苦辣辛涩,令人作呕。云锦特意拿到后面,盖着放在窗上。

    门外有人来传话,隐约听着是为韩夫子来的。

    姜尧抬眼瞥向云锦,后者心领神会,提着步子出门去看个究竟。

    “吵什么吵?不知道小娘子在歇息吗?”

    负责扫撒院子的老嬷嬷转回头说道:“是韩夫子那边派了人来问小娘子今日身子利索些没有。”

    一名明眸皓齿的书童趁机走上前作揖,“夫子要我来问问,小娘子身子方便的话,今日须得亲自去挑选一套称心的茶具才好。”

    书童走后,云锦回屋跟姜尧提了这事。

    下午姜尧就拖着“病殃殃”的身子重新回了学堂,一屋子见到她大眼瞪小眼干愣着,眼珠子瞪得可大,像是见了三头六臂的妖怪似的。

    姜堰冲妹妹招手,示意她过来坐。

    见弟子们都整备好了,韩夫子接着让府上的仆妇们依次领出一套套茶具,在每张案几上摆出。

    这批茶具都是姜家底下的民窑年初新烧制的,今早上才送到库房存着。

    后儿的斗茶会乃是姜府今年第一场,开了老太爷寿诞的头,四方帖子拜出去了,还专门请了文人骚客压场子,声势必然是浩大的。

    特此借机给新烧的茶具立个名,给自己家的窑子造势,各家达官显贵都是见怪不怪的。

    虽然眼前列盏的是几乎同时间出来的一批,但是釉色、质地、造型各不相同。

    斗茶所谓“一斗汤色,二斗汤花”,主要讲究的是茶质、水质和技艺。但为了确保斗茶具备观赏性,也说“茶色白,宜黑盏”。不仅需要参赛者茶品好,技艺娴熟,且需要优质的茶盏加持。

    斗茶时,茶面泛出的汤花凭白色作上乘,而盏上的黑釉与茶汤的白色正好相互映衬,汤花形成的水痕亦清晰。

    可见茶色以白为贵,为了凸显这“白”,茶具的选择就得格外上心。

    令所有人都不由得眼前一亮的,正是上面摆放着的一具黑白相映的,号称“千金不可求得”的兔毫盏,盏色贵青黑在它身上体现无遗。

    手捧起来仅一握,釉呈乌金,一般盏底有向上的如日辉般四散的毫毛纹条,闪出奇幻的银光,美丽异常而多变。

    不仅如此,兔毫盏口大、稳重,胎体厚薄适中,胎内蕴含细小气孔,利于茶汤温存,配上轻巧易端,造型优美的盏托,乃是不二之选。

    次之,造型也是关键的。

    撇口碗样貌平平,胜在其口沿外撇如喇叭状,唇沿稍有曲折、斜腹、浅圈足底,造型呈漏斗状。在斗茶中,不仅适合围观者观看评比,还利于茶香挥发和散开。同时,口沿外撇便于嘴唇喝汤和尝味,因此得了不少人青睐。

    撇开两具釉色细微差异的兔毫盏与撇口碗,剩下的用于斗茶会只能说的上无功亦无过。

    韩夫子让弟子们依年龄由大到小依次上去领一套心仪的茶具。

    按理没人不去选那两套茶具,可也无人敢选。果不其然,轮到姜澄上去就笔直走向釉色乌金的兔毫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底下有人小声碎碎:“她倒是走了后面也不带脸臊一下的……”

    姜尧偷偷瞥了眼,是姜五爷房里排行第五的娘子姜姝,看着自己领来的南褐釉地洒釉碗好不唏嘘。

    姜菀想来也是听见了,略带羡慕地说道:“五姐姐那茶盏也不错了,大敞口,斜直腹。胎质坚硬,配以褐釉做打底,鹧鸪斑纹散布其上,大小不一,疏密有致,还特意保留了洒釉的痕迹……好似一幅“泼墨图”。看似无意,实则有心。”

    姜尧点点头,看来姜菀平日的文章没白费。

    剩下那盏略次的乌青色兔毫盏孤零零停在那里,一直无人敢动,想当然是留给排行十三的姜庭。

    艳羡归艳羡一码事,姜菀是不敢有异议的。

    轮到姜堰上去,撇开姜庭那份,还有姜八爷房里的十一娘子姜眠与姜尧、姜菀。没多做考虑,他直接拿过了最角落里一套格格不入的茶具。

    那是类似于斗笠碗的茶盏,印莲花纹样。通体青釉,看去温文尔雅,含“君子如玉”的美好祝愿。造型简单,但无一处不透着极致的精细,着纹就理。

    据闻碗底小巧轻盈,若想保持站立,须得端者小心谨慎,方才避免精心炮制的茶汤洒落,其中蕴含“克己复礼”的寓意不言而喻。

    这与姜堰来说是再匹配同称不过的,然而它与所有的茶盏来看都是不能够作为一个极致的作品上台的。

    “啪——”

    一声巨响,众人循声看去。韩夫子拿着戒尺,神情要多严肃就多严肃。

    “你便将它选了就是。原也是个抱疾不来的病秧子,你同她委屈什么。要不是收了礼,我都以为自己没这个弟子了。今日你替了这糟心的,来日也要替,替上一辈子。你这个做哥哥的,倒是仁至义尽。”

    韩夫子这番话像是将人剥了衣衫,用目光赤果果打量还不做数,非要叫人羞愧得无处可遁,在身上狠狠鞭挞上几下,扇几个响亮的巴掌才解了心头恨。

    姜堰愣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应答。

    自知有愧的姜尧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心里像是有一只小兽伸出利爪挠她的心,又发痛,又在出血。

    这辈子和上辈子,向来勤奋好学的她,哪里被教书夫子这样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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