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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年夜

    “哎呀,咱家怎么荒成这个样子了?”

    “你说门口那两棵树还活着没啊?”

    “那哪儿看得出来啊这黑灯瞎火的?”

    “不黑灯瞎火也看不出来啊这光秃秃的,活着死了都一个样儿啊?”

    “要是咱们是春天夏天来的就好了,哪怕秋天也行啊!”

    “那没办法,过年就是在冬天过嘛。咱们想回家过个年就只能这个时候……”

    “唉你等会儿什么叫哪怕秋天,明明最好的时候就是秋天!金黄的银杏叶,多好看!”

    “要我说夏末秋初那会儿才是最好的时候吧,有白果吃的那时候。”

    “哎呀说的我都想吃了!”

    “真是!”

    “这地方这么多年没人住,也不知这每年的果子有人来摘没有啊?”

    “没人摘多浪费啊!”

    “都便宜山里的鸟儿和猴儿了。”

    “这山里有猴吗?我怎么没见过?”

    “不是你是拐弯抹角骂谁是鸟谁是猴?”

    “我能骂谁啊我骂你和骂我自己有什么区别?”

    “那你就是连你自己一起骂进去了呗?”

    “哎呀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别说那些没用的啦!咱们刚才在说什么来着?”

    “哟王环你这会儿拿出当三哥的款儿来了?咱仨可是一天生的,谁比谁大可不一定呢!”

    “就是啊,咱娘都分不清咱仨,说不定当时生的时候就搞错了,也许我才是第一个出来的。”

    “王璜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怎么就是你第一个,不是我第一个呢?咱娘怎么就是生的时候搞错了,也许是养的时候搞错了呢?”

    “咱娘生的时候搞错了一回,养着养着也许又搞错了一回。”

    “你这样说那就没完没了了吧,也许咱娘搞错了不知道多少回呢!搞不好其实我才是王璜,你是王环,他才是王玦。”

    “那也行啊我觉得没什么不好啊!环你舍得把这个三哥让给我们轮流当?”

    “我还不够给你们轮流的吗?说的好像出门在外的时候‘玉影三公子’都是我一个人在做一样哦?”

    “谁跟你说出门在外了,咱这不是回家来了嘛!”

    “是啊,在家里不说外面那些事!”

    “那我就没办法了,你们说怎么办?谁知道咱娘搞错了没有呢?再说,爹娘都分不清咱仨,问也没用啊,况且娘都不在了。”

    “……”

    “……”

    “……”

    “……哎呀不说了!你们觉不觉着家里冷的厉害啊?”

    “这么多年没人住,可不冷吗?”

    “我记得火盆……有了!找到了!”

    “有炭吗?”

    “你上厨房找找啊!”

    “怎么你不去啊!啊算了算了,我去吧……”

    “窗都破了,有火盆也不能暖和啊,今天这天气看起来像是要下雪。”

    “下雪好啊!白雪纷飞的年三十儿!明儿一早起来咱还能打雪仗!”

    “好什么啊!先活过这一晚别冻死再说打雪仗吧!”

    “在家还能冻死,真奇了怪了。”

    “家荒成这样啦,有什么办法?”

    “不过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嘛!”

    “那不总是要冷的吗?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谁要躲啊我才不要躲!咱们在自己家里,躲什么躲!”

    “躲躲寒冬,也不丢人啊?”

    “怎么不丢人!我现在可是在我自己家,你还要我上哪儿躲?”

    “唉,镇上的猎户都把这当个个闹鬼的凶宅了,一个活人都没有,也就咱们还当个家。”

    “家就是家!”

    “是啊,我也想能堂堂正正的回来啊!谁想这样冻得原地跳脚,幸好没人看到……”

    “不然三公子的一世英明哦,可就,啧啧啧。”

    “哎呀,自己家里,没人看见。”

    “你刚才还说是闹鬼的凶宅哦?”

    “那又不是我说的……”

    “找到啦!炭!还有不少呢!厨房地窖里还有不少东西,都坏了,真可惜。”

    “先点上先点上!”

    “……呼,好歹比没有强吧!灯也点上!”

    “不好吧,别叫人发现了。”

    “发现就发现了,怎么了?咱们兄弟三个回自己家过个年,谁能说什么?”

    “别别,咱们还是这样想,这山上反正没人来。”

    “今天还是三十儿,都回家了,谁出门啊?”

    “就算真有人来了,看见什么,也会觉着是闹鬼。”

    “嗯。”

    “嗯。”

    “嗯。”

    “有没有什么东西把这窗户糊一糊啊?”

    “四面漏风的,我觉着糊了也没用吧。”

    “我看看……这书房柜子里还真有些纸,要糊吗?”

    “地窖里好像大概也许可能还有面,吃肯定是不敢了,打浆糊不知道行不行。”

    “那你倒是拿来啊?”

    “又是我?你们刚才怎么不说?”

    “还要啥,一起拿来。”

    “多拿些多拿些。”

    “那你们还要啥啊?”

    “那谁知道啊?”

    “你自己看着拿啊!”

    “你们怎么不看着说几个啊?”

    “你看和我看和他看有什么区别啊?”

    “……我猜也是啊!就多余问。”

    “快去快回!”

    “哈。”

    “……哎呀这还是挺好的纸呢,用这个?”

    “我的天爹要是知道我们拿他的雪浪宣糊窗户,可得气坏了。”

    “哈哈,爹不会知道的。知道也管不着!”

    “我记得那一次碰坏了爹写的一副字,爹罚了两个时辰的跪,就是这种纸。”

    “等等,我怎么记得那个罚的好像是我吧?原来是你干的坏事吗?”

    “啊?是,是吗?啊哈哈哈,那种坏事肯定不是我干的嘛……”

    “就是你吧?不是你是谁啊?”

    “那个,反正咱们三个谁都一样嘛!”

    “那跪的好像是我啊!”

    “也可能你记错了,跪的不是你。反正咱们一直轮流的。”

    “不那一次肯定是我,我当时……”

    “来啦来啦!帮忙搬一下啊!”

    “天啊你怎么拿这么多!”

    “雪花已经开始飘了!你们看到没?”

    “……哎呀真的!快快,打浆糊糊窗户。”

    “……”

    “浆糊呢?行了?”

    “闻着不太好了,不过还……”

    “凑合。”

    “能用吧。”

    “啊呀反正好坏就它了。”

    “行吧,那咱就糊这一间屋吧,晚上都挤一挤睡。”

    “睡什么睡啊今晚要守岁的!”

    “你不睡明天怎么打雪仗啊?”

    “怎么不能打雪仗啊?打雪仗和睡觉也不挨着啊?”

    “我看啊你现在说不想睡,到时候说不定就一不小心睡着了。”

    “那就管不着了,反正我守了岁了就行啦!”

    “你没守成功啊!”

    “守岁不成心意在嘛!”

    “这样,咱们有三个人,可以轮流守岁嘛!”

    “有道理!反正我们三个人向来是一个人,哈哈,省事儿啦!”

    “要是三个人能只吃一个人的饭就好了……唉,这窗户就凑合这样儿吧,忙活这半天我都饿了,你们饿没?”

    “饶命。”

    “求别说。”

    “完了完了,越说越饿了。”

    “我觉得咱们带的这么点东西肯定不够守岁吃的。”

    “我现在就能吃完。”

    “就只有这么些饼子酱菜花生米。”

    “连只鸡都没有。”

    “咱仨的年夜饭。”

    “就这么点东西。”

    “别说啦!”

    “没办法啊,商户都回家过年了,没什么能买的。”

    “啊我刚才还从地窖里拿了酒,应该还能喝。”

    “那还说什么啊?”

    “先喝起啊?”

    “来啊来啊!”

    “……呀,香!”

    “我拿的可是当年大哥的小坛私藏,越陈越香!”

    “不会是大哥弱冠那年酿的那一批吧?还没喝完啊?”

    “可不是吗!”

    “咱们今天一人一坛,都够喝八轮。”

    “来走一个!”

    “来!”

    “来!”

    “……好酒!”

    “怎么一直都放着没怎么喝啊?”

    “哪有机会喝呢?”

    “大哥当年不是说,等他把我们玉墟山发扬光大,一起庆祝的时候喝。”

    “我记得大哥正式接任玉鼎帮帮主的时候咱们一起开了几坛吧?”

    “后来还开过吗?”

    “去了鼎石镇以后好像也没回来拿过吧?”

    “没吧?我也不记得了。”

    “好像是没吧。”

    “再后来,就没有大哥了。”

    “……没了。”

    “就没了。”

    “小哥不知浪去了哪里,小六陪爹去隐居。不要说喝酒了,聚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玉虚山庄也更不会有人来了。”

    “所以现在都是荒屋鬼宅了。”

    “唉……”

    “……”

    “……”

    “哎呀大过年的,说这个干啥!”

    “就是过年才要说些自家的事情吧!”

    “所以这不是都说了嘛!”

    “好啦说完啦!”

    “……”

    “不过大哥的东西不是都被后来那些人捡走接着用了吗?怎么没把这么好的东西也捡去。”

    “我怀疑他们根本没来过这山里。”

    “我怀疑他们对这个地方毫无兴趣。”

    “我怀疑他们眼里完全没有我们玉墟山的百年的基业。”

    “哈哈,他们眼里什么都没有吧?”

    “可能还有钱?”

    “话说回来他们有眼吗?”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怎么了?”

    “说到那帮不知道有没有眼的人,我其实一直有句话想说。”

    “哦?我其实一直也想说一句。”

    “如果你们是想说那帮东西实在让人看不下去,那就当我第一个说过了。”

    “果然你们都这么觉得哦?”

    “说的好像我们三个什么时候能还想出点不一样的事儿似的!”

    “那你们是不是也一样觉得,看不下去就不要再看了?”

    “所谓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咱们再这么飘在外面当看不见,也没什么用了。”

    “说完全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我方才在想,这又是新年了,不如给他们玉鼎帮一点新气象。”

    “那以后就不是他们玉鼎帮了,是咱们玉鼎帮。”

    “开玩笑,以前也是咱们玉鼎帮啊!一直都是咱们玉鼎帮!”

    “是啊,搞不好玉影三公子这玉鼎帮长老的名,还在那儿挂着呢。”

    “想干就干了,还管他名不名呢!”

    “咱们的名不重要,我舍不得大哥的名被那些东西这样糟蹋。”

    “还有爹的名。”

    “还有我们王家的名。”

    “还有百年玉墟山庄的招牌。”

    “哈哈,好!那我们就送他们一个万象更新的新年!”

    “一个天翻地覆的新年!”

    “一个改天换日的新年!”

    “好!来,干了!”

    “干!”

    “干!”

    “算我一个。”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门口一人背负漫天的飞雪,腾出只手来,给屋内三人抱了个拳,“三弟四弟五弟,过年好!”

    “天啊!”

    “小哥!”

    “王琮!”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怎么也会来这儿?”

    “你竟然还带了烧鸡!”

    “……”

    四兄弟笑着举杯分吃烧鸡筹谋大事的时候,不知不觉子时的钟声已过。落雪歇处,门外的古银杏树上,绽出了早春第一个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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