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1 鬼火
阿柒不知道自己在悬崖边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些什么。
赵长安自凌川古塔塔顶跌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方才还在说笑的人就这样忽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阿柒自己也不知道让自己僵立在原地的是困惑，恐惧，担忧，自责，还是悔恨。
“赵哥身手好，不会有事的。”
阿柒似乎没有听见阿阳说什么。
“赵哥身手真的特别特别好，就是真的摔悬崖也不会有事的。”
阿阳的话仍没有得到回应。他看阿柒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没再多废口舌，直接一把把阿柒抱起，抱回了塔内桌边，放在张椅子上，再连人带椅子抱到火堆旁，又回去取了打来的水放在火上烧。原本打水是请阿柒给大家煮汤用的，但阿柒这模样看来是没心情了，阿阳只好依样画葫芦找了些不知是菜还是草的扔进了锅里，煮了一锅半绿不黄不知是汤还是茶的，等煮开了，捞了一碗吹了十下，递给阿柒，“你喝汤，我去找赵哥！”
阿柒手里捧着热汤，整个人暖和了一点，终于回过神来，忙叫住阿阳，“你去哪儿？你别走！”
“我找找看！”
“你别去！你再丢了，我，我……”
阿阳听这话，立刻扭头回来了，蹲在阿柒膝前仰脸看着她，“我不会丢的，我不会离开你。”
“你别走。”
“好，我哪儿都不去。”阿阳捧起阿柒端汤的手，“你喝汤，我就在这里。”
阿柒食不知味地喝完了汤，心口添了一点热气，全身后知后觉地打起了寒战。阿阳见她发抖，忙双膝支地直起上身抱住她肩膀，想帮她捂热。
“我不走，我不离开你，我帮你想办法！我帮你找赵哥回来！”
有什么办法？能想出什么办法？
丢的正是办法最多的那个人，剩下两个笨手笨脚的能有什么办法？
要等心眼儿最少的阿阳想办法，还不如等老赵自己想到办法自己找回来呢。
……也是个办法？
无论如何，自己在这里发抖可不是办法。
“好吧，我们想想办法！”
阿柒靠着阿阳缓了一阵，终于打起精神来，试着相信赵长安担着当世轻功第一的名号，是不会被区区悬崖怎么样的。也许老赵是挂在崖边树上了吧？等他缓口气肯定是要找回来的吧？老赵总是有那么多的办法，就算困住了也总能脱身吧？阿柒不敢想更坏的，只这样盼望着，带阿阳扎了几个火把，重新爬到塔顶高高插起，这样老赵回来也不至于迷路。二人忙完了就在火把边上守着，燃尽了便添，盼望着赵长安看见火光能自己找回来。
盼望了一夜，除了蚊虫什么也没找来。
次日天明，阿阳仍不死心，找遍塔里塔外后，仍想沿着那些树木爬下崖底看看。天明后再看，塔后那深渊更吓人了，陡直向下少说百丈有余，丛生树木挡着看不到崖底，从枝桠间隙里只看到一片模糊的云气。不远处，另三面也都是悬崖环抱，高低不一但都是陡直的石头崖壁，树木屈指可数。细听风声，似乎这些崖壁当中看不见处还有流水。阿柒实在不放心阿阳探下去，只看他爬了三五尺，就听那树木四处作响，吓得阿柒慌忙叫他回来。
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新办法。阿柒收了火把，在火堆旁另烧出一堆直冲云霄的浓烟，仍盼望着老赵能自己找回来。
又盼望了一整天，古塔内外，崖壁上下，都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办呢？
漫长的一天过去，天又黑了。阿柒灭了烟堆，重燃火把，让阿阳仍插到塔顶。两人又在塔顶守了一夜，阿阳眼皮不停地打架，仍是什么都没有等到，最后等来太阳按时升起。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熬了两夜，什么都没有发生。在刺眼的朝阳里摇摇晃晃下了塔，阿柒当真是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这样在原地等着，真的能等到赵长安自己回来吗？他一日不出现，自己便在这里等一日吗？
阿阳见她出神，也不问，默默依昨日的样子仍点好火堆，扇旺造烟。
“赵哥不会有事的，一定的！”阿阳收拾好，也不等阿柒回话，直接将她抱回了屋内，“你歇着，吃东西……没有水了，要去打水，我可以去打水吗？不远的。”
“……嗯，你自己小心。”阿柒终于回过神来，嘱咐了两句目送阿阳去了。阿阳相信老赵不会有事，自己为什么不相信呢？虽然除了等在原地根本束手无策，但是也不应该放弃呀！阿柒试着给自己打气，重新睁大疲惫的双眼，期待老赵从任何地方回来。
然而又空期待了一天，依然无事发生。
天色暗了，阿柒第三次和阿阳一起在塔顶插上了火把。这一回阿阳搬了把椅子到第七层给阿柒坐，自己守在火把旁，让阿柒坐在塔里，两人隔着被赵长安砸得只剩一半的塔顶能互相望见。阿柒仰脸看着火光在阿阳眼中跳动，看了不知多久，也不知看见的是阿阳眼皮又开始打架，还是自己的眼皮也在打架。
“灯！”
忽然阿阳喊了一声，阿柒惊醒，才觉察到自己方才是瞌睡了，“……唔？”
“有灯！有亮灯！亮灯在动！”阿阳指着远处喊着。阿柒彻底醒了，“什么？你看见什么了？拉我上去！”
“来！”
阿阳将阿柒拉上塔顶，一手抱牢琉璃珠子，一手箍住阿柒的腰，好容易让两人在这没剩几块的琉璃瓦上立稳了。这样一来阿阳却发觉自己没有手用了，只好努力伸着下巴指给阿柒看，“那边，那边有个灯！灯在动，灯过来了！”
阿阳示意的正是塔后悬崖的方向。阿柒看过去时，那一处亮点已经靠近了许多，已能看出个轮廓了。
阿柒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阿阳说是灯，它确实似乎像是个纸糊的灯笼，白纸罩子里闪动着昏黄的光，但这灯却没绳没挂，好像是飘浮在半空中似的。
这是什么？鬼火？
听说过有鬼打墙，今天是遇见鬼点灯了？
要不是阿阳也能看见，阿柒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三天没睡觉有点不清醒了。
“灯过来了！灯变大了！”
阿阳说的不全对。仔看了一会儿就很容易发现，那鬼火灯是从下往上飘的，近大远小，飘到与他们差不多高的时候，看起来自然更大些。
不仅更大些，也更清楚些。
“灯上有画！有好多画！每一面都有！”
“……不，不是画，是字！”
阿柒也看清了，这鬼火纸灯四面上都写了字。阿柒眯着眼睛，等那鬼灯转过一面正对着她，她终于看清了那猫抓狗刨一样的墨迹，第一行有三个字，第二行只有一个更大的字：
赵长安
安
“这……”阿柒呆呆地看着那鬼灯一边缓缓旋转过半圈，一边继续飘向更高的地方。另几面的字迹也都是一样的内容。
“是字吗？写的什么？”
阿柒盯着那鬼灯越飘越高，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写的什么？”阿阳敏锐地猜道，“是赵哥写的吗？”
赵长安的笔迹阿柒是见过的，有段时间何兄日日拿着“赵长安到此一游”的扇子在她眼前晃，那几个字起笔落笔毫无章法，间架结构自成一派，眼前这鬼火纸灯上的无疑就是那字迹。
老赵果然是个办法最多的，即便是摔悬崖落进了地府做了小鬼，也要送个鬼火回来报平安……吗？
阿柒已经没有力气理解眼前的一切了。
“是，是他……”
她心里一松，连睁眼的力气都不剩了。
赵长安自凌川古塔塔顶跌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方才还在说笑的人就这样忽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阿柒自己也不知道让自己僵立在原地的是困惑，恐惧，担忧，自责，还是悔恨。
“赵哥身手好，不会有事的。”
阿柒似乎没有听见阿阳说什么。
“赵哥身手真的特别特别好，就是真的摔悬崖也不会有事的。”
阿阳的话仍没有得到回应。他看阿柒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没再多废口舌，直接一把把阿柒抱起，抱回了塔内桌边，放在张椅子上，再连人带椅子抱到火堆旁，又回去取了打来的水放在火上烧。原本打水是请阿柒给大家煮汤用的，但阿柒这模样看来是没心情了，阿阳只好依样画葫芦找了些不知是菜还是草的扔进了锅里，煮了一锅半绿不黄不知是汤还是茶的，等煮开了，捞了一碗吹了十下，递给阿柒，“你喝汤，我去找赵哥！”
阿柒手里捧着热汤，整个人暖和了一点，终于回过神来，忙叫住阿阳，“你去哪儿？你别走！”
“我找找看！”
“你别去！你再丢了，我，我……”
阿阳听这话，立刻扭头回来了，蹲在阿柒膝前仰脸看着她，“我不会丢的，我不会离开你。”
“你别走。”
“好，我哪儿都不去。”阿阳捧起阿柒端汤的手，“你喝汤，我就在这里。”
阿柒食不知味地喝完了汤，心口添了一点热气，全身后知后觉地打起了寒战。阿阳见她发抖，忙双膝支地直起上身抱住她肩膀，想帮她捂热。
“我不走，我不离开你，我帮你想办法！我帮你找赵哥回来！”
有什么办法？能想出什么办法？
丢的正是办法最多的那个人，剩下两个笨手笨脚的能有什么办法？
要等心眼儿最少的阿阳想办法，还不如等老赵自己想到办法自己找回来呢。
……也是个办法？
无论如何，自己在这里发抖可不是办法。
“好吧，我们想想办法！”
阿柒靠着阿阳缓了一阵，终于打起精神来，试着相信赵长安担着当世轻功第一的名号，是不会被区区悬崖怎么样的。也许老赵是挂在崖边树上了吧？等他缓口气肯定是要找回来的吧？老赵总是有那么多的办法，就算困住了也总能脱身吧？阿柒不敢想更坏的，只这样盼望着，带阿阳扎了几个火把，重新爬到塔顶高高插起，这样老赵回来也不至于迷路。二人忙完了就在火把边上守着，燃尽了便添，盼望着赵长安看见火光能自己找回来。
盼望了一夜，除了蚊虫什么也没找来。
次日天明，阿阳仍不死心，找遍塔里塔外后，仍想沿着那些树木爬下崖底看看。天明后再看，塔后那深渊更吓人了，陡直向下少说百丈有余，丛生树木挡着看不到崖底，从枝桠间隙里只看到一片模糊的云气。不远处，另三面也都是悬崖环抱，高低不一但都是陡直的石头崖壁，树木屈指可数。细听风声，似乎这些崖壁当中看不见处还有流水。阿柒实在不放心阿阳探下去，只看他爬了三五尺，就听那树木四处作响，吓得阿柒慌忙叫他回来。
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新办法。阿柒收了火把，在火堆旁另烧出一堆直冲云霄的浓烟，仍盼望着老赵能自己找回来。
又盼望了一整天，古塔内外，崖壁上下，都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办呢？
漫长的一天过去，天又黑了。阿柒灭了烟堆，重燃火把，让阿阳仍插到塔顶。两人又在塔顶守了一夜，阿阳眼皮不停地打架，仍是什么都没有等到，最后等来太阳按时升起。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熬了两夜，什么都没有发生。在刺眼的朝阳里摇摇晃晃下了塔，阿柒当真是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这样在原地等着，真的能等到赵长安自己回来吗？他一日不出现，自己便在这里等一日吗？
阿阳见她出神，也不问，默默依昨日的样子仍点好火堆，扇旺造烟。
“赵哥不会有事的，一定的！”阿阳收拾好，也不等阿柒回话，直接将她抱回了屋内，“你歇着，吃东西……没有水了，要去打水，我可以去打水吗？不远的。”
“……嗯，你自己小心。”阿柒终于回过神来，嘱咐了两句目送阿阳去了。阿阳相信老赵不会有事，自己为什么不相信呢？虽然除了等在原地根本束手无策，但是也不应该放弃呀！阿柒试着给自己打气，重新睁大疲惫的双眼，期待老赵从任何地方回来。
然而又空期待了一天，依然无事发生。
天色暗了，阿柒第三次和阿阳一起在塔顶插上了火把。这一回阿阳搬了把椅子到第七层给阿柒坐，自己守在火把旁，让阿柒坐在塔里，两人隔着被赵长安砸得只剩一半的塔顶能互相望见。阿柒仰脸看着火光在阿阳眼中跳动，看了不知多久，也不知看见的是阿阳眼皮又开始打架，还是自己的眼皮也在打架。
“灯！”
忽然阿阳喊了一声，阿柒惊醒，才觉察到自己方才是瞌睡了，“……唔？”
“有灯！有亮灯！亮灯在动！”阿阳指着远处喊着。阿柒彻底醒了，“什么？你看见什么了？拉我上去！”
“来！”
阿阳将阿柒拉上塔顶，一手抱牢琉璃珠子，一手箍住阿柒的腰，好容易让两人在这没剩几块的琉璃瓦上立稳了。这样一来阿阳却发觉自己没有手用了，只好努力伸着下巴指给阿柒看，“那边，那边有个灯！灯在动，灯过来了！”
阿阳示意的正是塔后悬崖的方向。阿柒看过去时，那一处亮点已经靠近了许多，已能看出个轮廓了。
阿柒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阿阳说是灯，它确实似乎像是个纸糊的灯笼，白纸罩子里闪动着昏黄的光，但这灯却没绳没挂，好像是飘浮在半空中似的。
这是什么？鬼火？
听说过有鬼打墙，今天是遇见鬼点灯了？
要不是阿阳也能看见，阿柒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三天没睡觉有点不清醒了。
“灯过来了！灯变大了！”
阿阳说的不全对。仔看了一会儿就很容易发现，那鬼火灯是从下往上飘的，近大远小，飘到与他们差不多高的时候，看起来自然更大些。
不仅更大些，也更清楚些。
“灯上有画！有好多画！每一面都有！”
“……不，不是画，是字！”
阿柒也看清了，这鬼火纸灯四面上都写了字。阿柒眯着眼睛，等那鬼灯转过一面正对着她，她终于看清了那猫抓狗刨一样的墨迹，第一行有三个字，第二行只有一个更大的字：
赵长安
安
“这……”阿柒呆呆地看着那鬼灯一边缓缓旋转过半圈，一边继续飘向更高的地方。另几面的字迹也都是一样的内容。
“是字吗？写的什么？”
阿柒盯着那鬼灯越飘越高，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写的什么？”阿阳敏锐地猜道，“是赵哥写的吗？”
赵长安的笔迹阿柒是见过的，有段时间何兄日日拿着“赵长安到此一游”的扇子在她眼前晃，那几个字起笔落笔毫无章法，间架结构自成一派，眼前这鬼火纸灯上的无疑就是那字迹。
老赵果然是个办法最多的，即便是摔悬崖落进了地府做了小鬼，也要送个鬼火回来报平安……吗？
阿柒已经没有力气理解眼前的一切了。
“是，是他……”
她心里一松，连睁眼的力气都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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