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苦笑

    石鸟成型、发育的时间与人不同,所以两年内长到这般大小也就见怪不怪。反而是顾廷琛有些奇怪他们的来路,因为他下山时确定没有看到巢穴。石鸟的一生很奇怪,他们会选定一个人相信,至死追随,而他们脱离石球就来到他们身边。檀山落痕暗自苦笑,都那么强了,为什么还要来他们身边?

    他可以确定,他们选择相信的人是他们两个,可他给不了他们任何相信的保障。

    “师傅,你们为什么会受伤?”魍魉说,“我以后可以保护你们了。”

    “太弱。“

    “太强。”

    他面对两个师傅给出的答案有些苦恼,他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不管是因为太弱身体受伤的顾廷琛和因为太强内心受伤的檀山落痕。

    檀山落痕无奈的叹气,他并不觉得他说的幼稚,而是蹲下身认真的看着他,“保护别人的前提是保护自己。”他不明白他们为何如此执着的找来?如果是因为当初的救命之恩他反而厌倦这样的执着。

    他期待着离开,可无法踏出第一步。他想他永远也无法做到顾廷琛那般洒脱,所以他不希望执着单纯的他们活成利益。

    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是孩子,因为他们是还未受到污染的傻子。

    顾廷琛淡淡道,“回去。”关于这点,他和檀山落痕达成共识。虽无冤无仇,但契耽容不下他们。

    “我好不容易才出来,不回去!”魑魅站上坟头,“我要祸害师公!我要依赖师傅!我要你们和我吃饭!”

    ”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师傅,你们为什么总是让我们走?”魍魉到底是小孩,受到珍爱之人的排斥免不了委屈,“我们没有做过任何事,只想待在你们身边,这样也是错的?”

    对错,这是他们来之前听人说的。他们长着和顾廷琛一样的皮囊,却没有他的长白发。他们说着谁对谁错,对错似乎是山下世界的评判标准。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和魑魅生活那么久,只知道自己的想法,并不知道谁对谁错?

    感性使他们将错就错,指出一个聪明人的错误他会感激你,指出一个愚蠢的人的错误他会憎恨你。

    所以他恐惧他的师傅会憎恨他,他有生之年只有这唯二的两个师傅。他们石鸟族看谁聪明与否,就观察他们对一件事的态度。

    “是啊!我们没有做过任何事。”重新找回恐惧的魑魅回到顾廷琛身边,“师公……告诉我……”

    “我做过。”

    顾廷琛默默走向坟地,最后的三十个时辰,他的时间是属于契耽的。

    “很多事,并不是你没做过就可以了,因为别人做过。”檀山落痕解释道:“今天没有人进入这里,明天也会有。”

    “这就是……做过吗?”

    “嗯。”

    “哦,我明白了,师公等等我!”魑魅屁颠屁颠的跑向顾廷琛,“我告诉你,我不怕了,我要粘着你!”

    “师傅。”看着顾廷琛和魑魅的背影他觉得安心,把檀山落痕拉起来默默跟在他们身后,“我可以知道你们名字吗?方便你们找我们。以后有人说我们没人要,我就说你们的名字,让他们知道有人在找我们。”

    檀山落痕静静的走着,人走到最后都会成为这里。知道名字,就可以让别人知道有人在找自己吗?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

    “落痕。“

    他没有告诉魍魉他的姓氏,也许只有甩去姓氏,才能短时间内假装轻松。姓氏绑定了身份、地位和权利,他想逃避,只是落痕。

    人生如戏,可究竟有几部戏?

    名字是最简单又最奢华的东西,它承载别人对自己的期望,又加冕别人的寄托。他不是一个好的儿子,更不是一个好的族长,他无法阻止一切,他无法做任何事,能做的只有逃避。来的时候他知道当初给他名字的玄死了,说好的再见,只是无言的告别。

    事实上,在看到那顾信的说时候他就明白了,可不到黄河心不死,他无法理智面对已经发生的事。所以他来了,见不到了,反而是给他的信也是给顾廷琛,如果能早一步,或许能告诉他,他也没必要亲身去经历。

    魍魉拉着檀山落痕的手,他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感兴趣,特别是那些高低不一的坟墓。

    “它们装着什么?”魍魉问。

    “失去。”

    “既然都失去了,为什么不用火烧了?这样很浪费土地。”魍魉时而踢石碑,时而用火灼烧,“我们石鸟就不会弄这些,火能席卷很多东西。”

    “落痕师傅,师傅他看起来沉默,也失去了?”

    “他叫顾廷琛。”檀山落痕想了想,“都会失去。”

    “略略略……”魑魅朝魍魉做怪脸,“你们好慢。”

    “妹妹,别跑那么快,这里看起来古怪。”

    “啊!下雪了!”她用手遮住头,蹦哒在雪里,“哥哥快来!师傅,快看,那边有遮挡的地方。”

    说着她就拉着顾廷琛朝远处的亭子走去,他们也快步上前,相聚在亭子总是安静的,总有种到达目的地的错觉,至少檀山落痕是这样认为的。他没有进去,而是朝顾廷琛微微一笑,“我该走了。”

    “啊!师傅,你又要走!”

    这次,檀山落痕没有因为魑魅的呼唤而停留,他觉得路到头了,也该散了。没有谁离开了谁活不下去,只是习惯罢了。

    追逐不成的魑魅拉过魍魉的手,“哥哥哥哥,师傅怎么了?师公还在这里,还有我们,怎么就走了?”

    “我……我也不知道。”魍魉急而无招,“我们这次来还要把十之禁还给他。”

    一直沉默的顾廷琛微微一愣,“十之禁?”他看着檀山落痕的背影逐渐消失,他感觉什么东西就要离他而去,而他却无能为力,就像是之前玄那样。想起这些,他不由得痛苦,可更多的是安静,因为檀山家的族长想去那里他留不住,也没有理由让他留下。他把他从城外带回来时他没有反抗,难免他这次不会。

    “然后靠当时吸取的十之禁,我们也活不到现在。”

    顾廷琛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说。见自家师傅不再迷惑,魍魉也开始正经,他隐约感觉这件事对他比对檀山落痕还重要。

    “石鸟孵化需要十之禁强的人辅助,他们拼尽圈里也只是勉强孵化,刚出生的我们情况不稳定,若不是有你们的十之禁,我们当天就死了。落痕师傅落痕特殊,可以通过血液传递十之禁,他的受划伤滴落血到我们的家,我们通过那滴血获取养料。我们长大了,要还给他。”

    这些他都知道,他们当时答应了他们,于是就往石球注入十之禁。也是在那时,遇到长大的宋绿。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些年檀山落痕根本没有一丝十之禁!

    他静静的望着远方,“说下去。”

    “我们就是通过这滴血找到他的。我们的感官很敏锐,还能找到与他相关的人,我们去到有过他的地方,其中一个地下室他的气味最重,可是没有人。所以我们循着气味找到这里,起初还不确定,因为干扰血太多了,后来妹妹肯定你在这里,我们才来的,没想到落痕师傅也在。”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顾廷琛默默感受着落在手上的学融化,多年前檀山落痕的手有一道伤痕,就是那时候开始的。

    “不到三十个时辰,我会找到他。”

    顾廷琛把他们安置在九阁就离开了,他能保证找到檀山落痕,反而是他们不让人放心。如果是檀山落痕看到他这副面对小孩左右为难的模样,估计会怀疑人生。

    九阁虽然没有原来的主人,短时间内也不会有新的更替,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城,只要他们不出手,就是普通小孩。反而是虽生,似乎从契耽蒸发了,但他不在意,他只愿他在乎的人平安。

    他在甄香镇找到檀山落痕,他就在桥的另一边,顾廷琛没有忙着踏上桥,“小时候,你在桥的这一边,我这桥下面;长大后,你在桥的那一边,我在巧的这一边。”

    “廷琛?”檀山落痕与他隔桥相望,他做不到回去,更不想去叁坎,所以在巽坤和叁坎大战时,他选择默默观看,因为他什么也做不了。

    自千鸟山回来后,他所修炼的十之禁神秘消失,不为父母报仇并非他的隐忍,而是无能为力。这些年,他一直隐藏,可他觉得藏不下去了,好累。总要经历什么,才能知道以前的生活多么快乐。

    “你走吧,我们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檀山落痕苦笑,“现在这样也不错。”

    “不错不是指不是错的。”

    面对顾廷琛的强硬,他也无能为力,或许时间真能改变一切。但他总能和顾廷琛一本正经的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不是错的,可什么是对的?”

    “水凝聚成冰,冰融化成水,同样的物质,因形态不一样而人们对它们的态度就不一样。就像这冻结的湖,你怎么知道它是冰还是水?”

    “只要我爱和爱我的人安全。”顾廷琛解下围脖向上投掷,“在它落地前,你不过来我游过去。”

    起初他还不明白顾廷琛惊奇的脑回路,但看到他走到岸边时直呼其名,“顾廷琛!你疯了?现在下雪。”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愤怒,但他一直沉淀的心受到激发,然而顾廷琛只是看着水中的围脖的倒影。

    “顾廷琛!你他妈给我滚回去!从今往后,你不欠我,我不欠你,各自安好。”

    扑通!

    不太透明的湖水激起一丝涟漪,檀山落痕握着飘落到手的围脖,原来是扔给他的。

    他望着积满雪花的桥发呆,如果他上去,会是第一个留有脚印的人。

    冬天了,都在家各自安好,他为什么就不能正常点?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湖面平静如初,他跳上桥对着水大喊:“送出去的东西不能再收回来!不要做自己不会做的事!没人告诉过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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