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真实

    这里的人出生都有一个称呼,但不是爱的包涵,而是类似商品标签的存在。无法抗拒属于自己的标签,除非有办法将其撕开。刚才的人他不认识,但他能感觉出他们认识,对于他来说,够了。

    突然有个徐娘半老的女人坐到他对面,问:”要茶吗?”

    段招银看了看手中的茶杯,瞬间懂了长命百岁的含义。”长命百岁”意为”偿命百岁”,偿还足够的命方为百岁,而谁又期待百岁后的人生?

    他始终没有回答她,因为她知道她问的不是他。

    她看他的眼神灼热,可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陌生人该有的表情。更何况他手中的茶是热的,而她的是冷的。

    段招银微微侧头,因为他感觉不到烛火的温暖,而他坐在这里又是多余的,但不能动。他隐约察觉到椅子下有机关,但不知其效果是什么,好在简单的扭头能做到。

    他看到的一袭白裙多了斑红,却像是原本的”花纹”,被白裙包裹住的女孩静静的跪坐在那里,对着窗,不知道在诉说什么?

    薛长命缓缓睁开眼睛,她下意识的看向窗户,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雨,窗户内的他静静的看着窗外。

    她原以为顾廷琛喜欢雨,不过是透过玻璃反射看她,”醒了?”

    “嗯。”薛长命淡淡的应道。她摆弄身上的长裙,她好久没穿过这样的裙子,垂在上面的满头黑发。

    还是那间屋,只是手中的娃娃不见了。

    顾廷琛回过头看她。曾几何时,他们也是这般距离,当时的她不能动,任由他包扎伤口,现在的他们依旧是这样的距离。

    薛长命还有些不适应现在的模样,拖着长裙走到茶几旁,伸出的手被弹回。对此,她也不惊讶,默默打开台灯。

    “刚刚……”她仍停留在之前的世界中,没有麦田,有的只是淅淅沥沥的雨。

    “魇。”

    薛长命看着镜中的自己发呆,她极少照镜子,她最美的镜子是禁岚,可她现在不在。

    顾廷琛越过她默默离开,他想找一颗种子,然而走遍大江南北依旧无果。他索性回到最初,他想,只要一直向前,就能忘记失去。

    雨总是不停,但不影响他前进。人来人往,总有人踩水溅到他身上,如果他顺溜而行,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可他该回那里?

    雨水模糊了他的双眼,而这样看到的世界更真切,男人不顾劝阻抢走了女人的伞,女人脱下衣服给身旁的小孩;那边的工人总和不戴安全帽的人争吵,不戴安全帽的甩开丝质的西装,发亮的皮鞋沾染上尘土;又一次的偷抢,回家的人们看不到。人群中,响起了别具一格的喇叭声,却不是回家的方向。

    顾廷琛任由水滴到他脸上,默默朝前走。路够长,就不会停下。

    “老人家!等等……”

    “老人家!你别走!”

    “等等……”

    耳后传来极速的脚步声,但与他无关,他甚至没听见,直到头上的雨停下。顾廷琛愣愣的回首,暮然一个不算高戴眼镜的女孩子。

    他下意识的离开,却被后者抓住,”哇!想不到这么年轻!秋秋,你快来。”随即,她回头看着顾廷琛,想来刚才跑得太快,以至于头发被淋湿。

    “抱歉,刚才没看清,原来这么年轻!这么大的雨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

    顾廷琛没有回答她,刚才的魇让他思维混乱,他要找的荧泪,这里没有。

    自清草原回来后,他就没有发现笑脸,她的阳光让他无法适应。他本该也是普通大学生,如果不是满头白发。

    “什么这么年轻?”

    许久,被她叫”秋秋”的人走过来。他外罩的风衣尽数全湿,头发滴着水珠,因为他的伞被她带过来。

    “就是他。”说着,她把顾廷琛拉上前,”若不是靠近,我都没发现。”

    顾廷琛忽然明白她口中的”老人家”是叫他。也难怪,他满头白发,都会下意识的觉得花甲了。

    男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礼貌的问候,”你好。”

    “你好。”

    “哦!秋秋,我们还要去搬东西。反正都湿了,伞给你吧,下次出来记得带伞。”她把手中的伞塞进顾廷琛手里,”抱歉抱歉,刚才误会了,看你的背影真的很像一个老人。想不到这么年轻,哈哈哈!”

    顾廷琛一时忘记回答她,因为她说完就挽着男人离开,隐约还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秋秋,我管这么年轻的一个男孩子叫老人家会不会过分?”

    “有点。”

    “秋秋,有没有觉得他很像画室里的一个人?”

    “眼神很像。”

    顾廷琛愣在原地,默默的看着他们消失于视野。他已经全湿,而他们至少还有一个人干净,本是他们拿着的。

    再温柔的保护对他是没用的,他所能做的就是保护温柔。

    正当他准备合上伞时一个人闯进他怀里,严格意义上是躲到他伞里。

    谢君幽摘下帽兜,抢过他手里的伞,”终于找到有伞人了,廷琛哥哥,快快快!快来!”她的走到带动身上的五角星,头上的两颗晃荡作响,同样星星装饰的凉鞋鞋带断开一条。

    不知为何,顾廷琛就跟着她走了。即使他已全湿不用伞,但谢君幽还是以她那不太高的身高为他撑伞。他停下脚步,”我来。”

    然而谢君幽根本没听他说话,一个劲的抱怨,”我说你这么大个人,有伞还湿成这样?还不如我这个没伞的。走了这么久,留了这么长头发,哎!廷琛,你说你怎么这么笨!像小孩子一样撑伞都把自己淋湿。”

    “我要是你,直接撞树好了,可能还有树叶遮风挡雨。”

    谢君幽顾着前进,没注意到沉默的顾廷琛。她就外出买泡面,泡面没买上反而遇上暴风雨。沿着店门口走了好久,终于遇到熟人,一定要赖上他。

    中途,顾廷琛拿过伞柄,随着她脚下的路前进。

    她虽然嘴上不说,但手软得一塌糊涂,抖落头发上的雨水,头上的五角星也随着她的抖动而坠落,她几乎跳出去抓,可还是掉进下水道。无数只快速离开的脚,终究无人管她掉落的心。

    顾廷琛站在她身后为她撑伞,她起身向前,”算了,丢了就丢了。哈哈哈!廷琛哥哥快走啊!”

    他没有回答她,呆站片刻长跟上她,顾廷琛看着失去星的她总有说不出的感触。

    “廷琛哥哥,楚霄霄呢?快开学了,你们不要一个个走得那么离谱,我没法和老娘交代。银炽天退学成功了吗?我祝他不成功。”

    “廷琛哥哥,怎么了?”谢君幽停下脚步,随意的踩水。整条道路,唯有他们最潇洒。

    “无妨。”

    这次顾廷琛走在前面,他知道谢君幽的家,高而耸的山顶。而他也不曾回到自己的身份,在这个世界,顾廷琛是不存在的。

    不断变换的红绿灯,是否也有他?谢君幽弯下捡星星的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一个绿色的身影,转眼一看,只有不变的路牌。

    雨一直下,山脚下积满了水。不过他和谢君幽一个全湿,一个半截裤加凉鞋,不足以打湿。等到他们冒雨登顶时,雨过天晴,一道华丽的彩虹划过天空。

    谢君幽不贫的朝彩虹扔易拉罐,”去你的!我走时下雨,回来就……”

    顾廷琛默默收回伞,静静的看着她。已经有一个彩虹,想来不需要他这个彩虹。突然其来的事很多,他没来得及观看伞是怎样的,远远望去,俨然一个小型彩虹。

    “再阴霾的天空,也阻挡不了彩虹的伞。”谢君幽朝天大吼,吼完她把顾廷琛拉进屋,”奶奶和母上大人都不在,又是放假好无聊!好在遇到廷琛你了,哈哈哈!”

    把顾廷琛留在大厅后,她就忙手忙脚的朝厨房走去,她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有人吃她做的饭。然而山顶之上也没人来,好不容易见到活人,不得放过!

    顾廷琛靠在门槛上,他在想他们是谁?他不怕这是魇的结界,就怕手中的伞突然消失。因为这样,他就永远无法偿还。

    在清草原和段招银分别后,他就独自一人回到这里。他总有放不下的东西,他无法装作放下,所以他回到这里,可他终究不明白自己放不下什么?在去找禁岚的时候他也一直想这件事,要找的人不在也不影响他思考。

    “人最大的痛苦不是得不到,而是舍不得。”

    他突然想起《第七个故事》里的话,里面有一个毁去,有一个遗忘,而这句话正是遗忘对毁去说的。

    他无法忽略这部漫画,虽然名字已变,可着实画着契耽。他在微博上注册一个ID:无森,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原因,或许纯粹是为了看对方一个动态。

    他偶尔会去网吧,看着属于他的漫画,每一页每一格他都会认真观看。画得仔细,看得更仔细,属于契耽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细节都很真实,这也是无数粉丝中发现不了他的原因。他可以不在乎结果,但一定要看到过程。那是他人海茫茫中寻找檀山落痕唯一的慰藉,找一个人,至少得证明他活着。

    一个人会死三次,停止呼吸的时候死一次,下葬的时候死一次,直到所有人忘记他时就真的死了。他记得檀山落痕,契耽有人为它而画,所以他们还没有完全死去。

    啾啾!

    一只鸟停在他头上,虽然他看不见,但也知道是只巴掌大小、枫叶般模样的鸟。然而谢君幽见状,笑得蹲在地上,就连菜盘子也丢在地上。

    “哈哈哈!廷琛……这才适合你,哈哈哈哈!还一脸正经,感觉好可爱……”

    顾廷琛没有回答她,他记忆中的谢君幽,给她一瓶水,她能玩一天,所以他已经习惯这样的情景。只是再次来到曾经到过的地方,总会忍不住沉思,当时人很多,他们话说不断,但……很开心。

    最终他把伞撑开放在门口,既然都是彩虹,理应在一起才是。

    他没有打扰谢君幽,而是默默观看。果然,来过的地方,终究会变,但他没想到谢君幽有那么多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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