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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逛吃逛吃·云中酒肆

    明明说好了要锻炼身体、习武练剑来抵御女刺客的。

    结果将离这些天都泡在市集里,过一种梦寐以求的、游手好闲的、逛吃逛吃的日子,像是对上辈子匆忙人生的补偿。

    除了宋桓贴身跟着,武舟也要跟着。

    将离要求护卫最多十个人,得穿便服,要离自己身后十步远。

    还有不准列队、不准气势汹汹、不准狐假虎威……总之有八个不准。

    在人流如织的市集里,这支队伍显得与周围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也并没有引起太多围观,刺客行刺并不算少见。

    大户人家出行都会有配剑的护卫跟从,或者雇几个游侠。

    而这年头能买把剑挂挂的都称自己为游侠,会使上两招,就可以去浑水摸鱼地当个护卫了。

    将离出门不带钱,他带的是宋桓。

    宋桓除了带钱,还带了竹券。

    “券”就是掰成一半的小竹简或是荆条。

    买家持左券,卖家持右券,在当时有小票收据之类的功能。

    一旦货物发生了问题,可以凭左券找回卖家。

    与卖家持有的右券拼合起来,之后该退货就退货,该告官就告官。

    也不光是小票的作用,还可以用来赊账,当欠据。

    九原君在列肆中买东西付钱,吃喝就全是赊账。

    然后到了月底,店家们再拿着宋执事给的竹券,到君府府上去与另一半核验。

    核验完成后再统一兑换成钱或帛,还有丰厚的打赏,所以大家都乐于他光顾。

    但其实九原君以前来市集不多,听说他喜欢清静,想要的东西也都由宋执事代买。

    而最近几日却带着宋执事天天跑来,到处凑热闹,边走边吃。

    还买了一大堆南楚的工艺品,没见过世面的孩童也似。

    三五成群的路人或席地而坐,或站立对谈,看着街上东张西望的将离,小声议论起来……

    “这人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听说前几日遭了刺客,你看他的脸,今天终于拆了膏药,啧啧,看他左脸那道疤哟。”

    “这疤要是放在姑娘脸上,那可真是毁了,不过此刻在他脸上……居然有那么几分……”

    “嗯……不长,不至于破相,又不短,还显得倜傥,正好正好……”

    “要不咱们也去弄一道,听说这样可以让自己看起来厉害一点。”

    “你是不是有毛病?哪有自己往自己脸上划道子的?”

    ……

    九原城西南面的市集,与里巷一样,也是由垣墙围起,让这个北境军县多了几分升平的市井气息。

    相较内史咸阳与南楚国的都城南郢,这九原市集的规模当然小了很多。

    但也井然规整,商铺按照类别被有序地排列成方格状,一家一个小门面,整齐划一。

    十字形的主干道相交于市集中心一座三层望楼,叫市亭。

    这望楼是整个市集中最高的建筑,相当于市场管理处,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市场的全貌。

    而望楼顶部的旗亭上竖着长杆,升了一面红黑色的旗帜。

    上面用虫书印有“贾市”二字,代表这里是市集。

    每日天亮便会举旌开市,到了傍晚再降旗下市,所以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的时辰段就叫“下市”。

    夜市其实是常有的,传闻在特定的日子逛夜市还会有好事发生。

    市吏们负责维持市场秩序、监管商品质量、下到店铺去统计营业额。

    当然还有收税。

    店铺有个体私营也有官营的官府市,官府市每日的收入都会在下市时由市亭的市吏用畚箕装着统一收走。

    大部分店铺都是一层,偶尔会遇上两层的。

    要么是南楚的布商或器商开在九原的分店,财大气粗,还有专门堆货的仓库。

    要么是挂着五个幌子的豪华食肆。

    这样的食肆当然卖酒,叫酒肆也可以,外卖内坐,伙计奔忙,二楼多是可以撑开窗子的包间。

    幌子形形色色,除了“布”“履”“酒”“食”“器”“畜”这些商品类别,有条件能多挂幌子的店,还会挂上自家的店名或招牌菜。

    “炮豚”(烤乳猪)是热销的一种,被重磅推荐到了幌子上。另一种常见的菜名是“醢”(hǎi),也就是酱。

    每家都有独门秘制的配方,猪羊鱼鸡都可以做成肉酱。

    还有梅子酱桃子酱黄豆酱,腌肉干也有。

    炙的东西就更多了,什么都能炙一下,除了普通家禽,还有炙羊、炙鹿、炙豚、炙雉……

    一家叫飞鸿阁的甚至还有炙熊掌,昨天才挂出“熊蹯”的幌子,今天就没了。

    熊掌哪是那么寻常就能得到的?一次顶多也就四只。

    这年头除了酒,人们还常喝“浆”这种米汁。

    百姓“箪食壶浆”,在浆里加蜂蜜变甜,加梅子变酸。

    南楚还有柘浆,就是甘蔗汁,九原的柘浆都是楚商从南楚贩来的。

    九原市集中大大小小的食肆加起来有十多家。

    与其他店铺不同,食肆分散在市集各处,逛街逛累了,便遇上竖着一个幌子的小吃铺,卖些果脯肉脯或者麦芽糖。

    这里吃的可比君府里要丰富太多,将离逛到中午,便招呼着整支卫队进食肆拼桌聚餐。

    这些便装士伍则坚持不与九原君同席,最后还是分了四桌吃饭。

    饭后继续逛,再过一条街,又是一家酒肆。

    坛坛瓮瓮地堆在门边,人们提着粗大的竹筒或酒囊来沽酒。

    除了将离喝过的那种很薄的酒,这里还卖香醇的赵酒和甘甜的楚酒。

    大部分都是酒精浓度很低的黄酒、米酒,能沽走的都是没过滤的浊酒,木签上明码标价,十钱一两。

    清酒过滤得干净,更贵,只有较大的酒肆会卖,而且要进店消费。

    像这种场所,通常会安排一些酒姬陪场。

    大多是买来的稍有姿色的奴婢,再用心打扮一下。

    若是在待客中途被哪位大方的客人看中,加钱去后院开小间也是常有的事儿。

    官妓作为官府营生的合法行当,统一安排在市集西边的另一处女市里,就是妓市。

    一则增加税收,二则服务军营、缓解社会需求。

    九原城作为军事重县,有供士伍满足基本物质需求的军市,也有为他们提供生理服务的女市。

    九原女市中的妓馆以实用为主,不像咸阳和南郢那样的朝歌夜弦,自是没有歌台舞榭。

    不过还是有些琴瑟之音在其间响起,但奏得最好的,又都只是南楚商人们带去的自娱自乐。

    南楚人带来很多东西,最多的就是美食。

    五个幌子的豪华食肆只有三家。

    南郢顾氏开的飞鸿阁以野味见长,牧月轩多是偏甜的楚菜,还卖南楚醴酒、桂酒,又有楚酪这种奶酪。

    但人们总爱往另一家叫云中居的跑。

    那家虽没有陪坐的酒姬,却有独一无二的酪酒,就是马奶酒或羊奶酒,而且……

    女东家是个绝美的年轻寡妇,郑姬。

    九原东边的云中郡原属于赵国,大兴胡服骑射的那些年,郑氏先祖便从草原引进了不同于中原口味的酪酒,还开了牧场。

    后来天秦统一北方,设九原郡,驻北部军总营,扩建九原城为北境重县。

    为了支持北境军事后勤,就近郡县的民众都被成批往这里集中。

    郑氏也不例外。

    赶着漫山的羊马来到九原,拥有几个山头的牧场,常年为北境大军提供战马。

    另外还经营羊皮生意,而牲畜哺乳以外多产的奶,才会被制成奶酒,这会儿叫酪酒。

    之后他们便又在九原城里买下一间制酒的酒坊,在市集开了酒肆。

    为纪念家乡,便给酒肆取名叫云中居。

    可迁至九原不过两代,这位年轻的东家却重病而亡。

    郑氏家业平日里都由他一人掌控,没有旁系。

    所以东家一走,很多事情都断了线,生意也曾一度陷于停滞的状态。

    那郑姬自道撑持不起这么大的家业,丈夫离世半年后,便将整座牧场卖给官府,只留下酒坊酒肆。

    嘴上说是“糊口”,这钱却也足够郑家上上下下的大小家仆过上几代而无忧了。

    郑姬约莫二十二三,据说郑家那两岁的儿子不是她亲生。

    原先的郑夫人产后血崩而过世,东家丧妻悲痛,染上重病。

    半年之后,自知命不久矣,娶了个填房来给他养儿子,才是这个郑姬。

    果不其然,她刚嫁过来不到一月,丈夫就病逝,只能带着继子一起生活。

    大家都道她不幸,年纪轻轻就守寡,还要帮人带孩子。

    又道她万幸,坐拥郑氏万贯家产,一跃成为女东家。

    至于她原来姓什么叫什么,那谁能知道?

    一个填房的娘家身份远没有原配正室来得重要,但谁也不信一个无家无世的普通女子能生得这般模样。

    真有人去打听,但县府对户籍管控严格,怎么也查不到更多。

    她从哪儿来,怎么进入的郑家,统统都没有头绪。

    不过还是让人听到,那云中居的管事叫这郑姬作云娘。

    大概不是真名,但总比叫郑姬来得亲近,人们很快也都习以为常了。

    只是光听那云娘绝美,还真没有谁亲眼瞧见过全貌。

    每每外出都以面纱示人,仅露出一双眼睛,便已经让半座城的男人为之倾倒。

    就连从别郡、甚至南楚国专程赶来只为能看上一眼的,竟也大有人在。

    云娘极少见客,偶尔来店里,听说是见些贵客的,但也只是在门口行个礼。

    而能上二楼的人都不是一般贵客。

    有人见过带着夫人的郡官上去,也有一些官家儿女。

    还有从内史来出公差的京官,也不知道能得见云娘的有几位。

    云中居有前后两道楼梯,客人走前面的陡梯,云娘走后面的缓梯。

    又各有侍从和伙计前后值守,所以楼下的客人压根就不清楚云娘何时会在。

    与云娘美颜离得最近的一个普通客人,是个楚商家的公子。

    那天硬是趁着酒劲闯上了二楼包间,云娘刚与房内不知哪位贵客招呼完毕,便让这竖子看去了小半个侧颜。

    等他被侍从扔到酒肆门外的街道上,人们叽叽喳喳围上这位被一顿胖揍的公子,急切地问他看到了什么,云娘到底长什么样儿。

    那公子只是晕晕乎乎地迷离着眼睛说:“若能再见上一眼,就算当场杀了在下也值啊。”

    对她想入非非的男人很多,甚至还有人尾随云娘的马车一路跟到郑家门口。

    而她身边总有个看起来很凶的婢女和两个配剑侍从,所以一般人都不太敢真的出手。

    有能力还想打她主意的人,大都介意她有个儿子,且还非她亲生,又说这孩子克双亲。

    云娘本人也根本没有再嫁的意思。

    整个九原城,或说整个北境,全天秦也说不定,能得云娘亲自斟酒的客人,便只有九原君一人。

    其实云娘来店里,哪里是有什么别的事情,就都是为了等他的。

    而人们并不知道她与九原君的这层关系,现在的将离就更不清楚了。

    只听说这家的东家是个叫郑云娘的寡妇,家里有些复杂。

    酒肆门口也不清净,所以近几日的午饭也是在另两家有酒姬的食肆解决的。

    他今天只是刚好啃着桃脯经过云中居的门口。

    忽而听见几个聊天的路人,倚在门外的柱子边谈论着自己藏那把剑的事,看来宋桓放出去的消息已经在城中传开。

    将离走近想听个清楚,正巧被云中居的掌柜认出,然后将他招呼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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