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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亭间棋话·行棋种根

    这几天郑宅中的护卫又撤掉一半,还有二十人分别值守在里里外外。

    不过仅限于前后门周围一带,往院内的地方便不再有。

    前院又与清池水榭那院子不同,两株形态苍劲的古柏一高一矮地搭配在院子东南角。

    树下落着几块浑圆的大青石,像是被特意打磨过,非常平滑。

    时间已是午后,简单的寒暄之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院中一处方亭中落座。

    将离回身看了一眼,宋桓与珠儿知趣地留在亭外侯着。

    而金风木云这时却有些紧张地站在更远些的地方紧紧盯着这边。

    二人坐下后并没有立刻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各自看向一边,谁也没有提到那晚将离说过的那句什么“久长时”或是什么“朝朝暮暮”。

    云娘手里捧着汤媪,确实感觉手里回暖过来。

    又慢慢看向将离,他正盯着外面一丛灌木发呆,揉揉虎口,还挠了挠脸上的疤,吸了下鼻子。

    脸上的结痂掉了一半,右手虎口的裂伤因为手指拉合频繁,结了的痂总会不经意间被扯开。

    他早早地就给抠掉了,这时露出粉嫩的新肉,还总痒,又不好抓,就只能用力地揉着。

    云娘看着将离这些细小的动作,竟有些沉浸。

    先前那个高远至云端的九原君,就这样谪落到了自己面前。

    不仅给自己带来珍馐果脯,说了句什么朝什么暮的。

    还送了一个暖心的汤媪,仿佛下一刻就会变成与自己共度余生的那个人。

    而这些对于云娘来说,都曾是遥不可及的东西。

    此时心里多了一分念想,以后的日子似乎有了期待,也许这辈子……不必再一个人走……

    婢女端来耳杯为二人斟水,又拿来了将离上次留在这里的象棋。

    这会儿他俩已经在默默地摆子开局,云娘走红,将离走黑。

    云娘一手捧着汤媪,另一手行棋,摆出当头炮的开局,将离笑了笑,新手都这样。

    他布了个四平八稳的中象局,却还没进入状态,又让两个卒子过了河,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这个汤媪……工师说不会漏,也给我演示过了,盖子里有个软软的垫片。

    “他说了个名字我没记住,好像是某种动物胶质,起到密封作用,但你拿的时候还是尽量端平。”

    “妾身记住了。”云娘点点头,斜进一马。

    将离没怎么看,随手挪了一下卒子道:“还有啊,这个可以用来暖被窝,你睡前往寝衣里塞两个,或者给克儿一个,这样冬天入睡就好受些,我会再让工坊那边多做些。”

    听将离讲到床榻之事,云娘低下头,小声地“嗯”了一下,使了砲翻山,越过先前那颗布好的马,吃掉将离的卒子。

    他愣了一下,叹口气,将另一卒平移一步,吃她一颗兵。

    又道:“家里应该有兽皮的吧?封在寝衣上面的那种。”

    “有的。”

    “嗯……要入冬了,还不知道这冬天怎么过呢,难道真要守着燎炉裹着熊皮窝冬三个月么……”

    话音的同时,云娘又吃将离一卒。

    他皱着眉毛有些纠结,聊两句话的功夫走了神,怎么过河的卒子都挂了,不科学……

    ……

    时间就这么在移棋行子间悄悄过去,山林中的叶浪声阵阵传来,裹挟着草木清香和啾啾鸟鸣,云卷云舒,太阳慢慢地西斜了……

    亭中时常传出将离的声音,云娘也总是轻声应答着。

    ……

    “这次忘带桂花粉糍,下次给你带。”

    ……

    “不不,你这个仕……不能这么走,只能走这里……”

    ……

    “市集的那些污糟东西已经撤掉了,我看你没事也别过去,人多眼杂的,宅在家里多好,我有空来找你就是。”

    ……

    “汤媪还暖着么?找人来给你换下?珠儿,来。”

    ……

    “你这样就是送子给我吃,叫献子,可以换这个车过来解。”

    ……

    “克儿这几天怎么样?趣意斋又送布偶来了啊,上次我看皮卡丘的尾巴掉了,改天让谦叔送去缝一下。”

    ……

    “对,这招很棒,蹩了我的马腿……”

    ……

    两人边话些家常边下着棋,宋桓和珠儿也找了地方坐下歇息。

    偶有婢女过来送些茶水果子,其间给云娘换过一次汤媪。

    再到后来,将离的话渐渐地少了,脸色也越来越严肃,现在正撑着脑袋冥思苦想。

    云娘却还是如刚开始的那样怡然,等将离思索要怎样移步的时候,吃些果脯喝口水。

    若是将离想得久了,她便微微抬起眼,柔神凝视他那副愁眉紧锁的样子。

    直到将离扶了扶额角,长吁一声抬起头说:“和棋吧……”

    云娘才又看向棋盘,扫视两眼后,朝棋盘伸去手,说道:

    “其实呢,公子若是走这步,那妾身便捉了这车,公子可飞象反吃,即能化劣转优,妾身应将不及,七步之内必然被将,怎么这就求和了呢?”

    再瞧将离时,见他好像有些噎住的样子,以为是自己哪里说错了,无辜地眨了下眼睛:

    “是公子说的啊,棋若无根,有如将士孤身陷阵,行棋种根,遇子被捉才可反吃,反败为胜……”

    “你这……”将离检查了一下棋局,笑着摇摇头,“是我输了,输惨了,咱们歇歇吧,吃枣子。”

    云娘点了点头,接过将离递来的两个枣子,还在想着那盘棋的另一种走法,其实不太明白他说的“输惨了”是什么意思……

    “啊咳咳咳!”

    一阵听着明显就是假装出来的咳嗽声,从亭外远处的柏树后面传来。

    将离奇怪地回头张望一下,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也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觉得有些熟悉。

    云娘却是再清楚不过的,朝着声处会心一笑。

    那古柏后的少年悄悄冒出半个脑袋往这边瞧着……

    将离这才看清那是金风。

    见他远远地向自己作揖,便朝他招招手。

    心想这孩子在郡廷的表现不是挺稳重大方的么,这时竟像家里怯生的小孩,离客人远远的。

    又见云娘似是有话想说,便笑着问她:“他这是怎么了?”

    云娘稍稍欠身道:“金风是个骁勇的剑客,却也还只是个孩子,妾身视他与木云兄弟二人如亲弟弟一般。

    “平日里他们也很少来麻烦我这个做姐姐的,只是现在他俩有了些想法,请我代为相请九原君。”

    将离点头道:“不用见外,云娘请讲。”

    “自上次处置闯宅一事,金风对公子起了钦佩,再过得几日便进入孟冬了,这孩子自己不好意思说,请我来代问公子,可愿赏光与他们一同去大青山骑猎?”

    “大青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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