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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〇章 你叫什么·你从哪来

    “耶耶,这人已经睡了三天了,还能醒过来吗?”

    “看天意吧,若是老天有心留他,自然会醒的。”

    “可他全身都是伤,头上也是。”

    “耶耶已经给他治了,能不能醒来都看他的造化。”

    “那他脸上这道呢?看样子是旧的。”

    “那是剑伤。”

    “嗯……耶耶啊,这个大竹筒是他的么?”

    “背在他身上的。”

    “都裂成这样了,咦,里面好像有东西……”

    “勿要乱动他人之物,你——”

    “啊,是一把剑呐,耶耶你看。”

    “这是……”

    “真好看,剑身泛红光,我认得,这是赤金,谷里也有一柄呢。”

    “……”

    “耶耶,你怎么了?”

    “却邪剑……快,快去取我那千年老参来,此人务必要醒。”

    ……

    ……

    初秋微凉,云淡风轻。

    清新的稻香,淡淡的果香,还有甜甜的桂花香,在山谷间悠然地弥漫开来。

    孩童欢快的嬉笑声,妇人的吆喝声,犬吠鸡鸣,牛哞羊咩,还有鸭子,有鹅,有各种不知名的小鸟。

    咚咚咚的切菜声,唰唰唰的筛谷声,咕噜咕噜热水冒着泡泡的声音,柴火轻微的噼啪声……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间往来种作……”

    男人脑中频频浮现出这一段话,就像深深印在他脑海里的符咒,一遍又一遍,循环播放。

    脑中一片混沌,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又怎么都醒不过来。

    一梦之后,恍若隔世。

    我是谁?

    全身剧痛,从头痛到脚,就像所有骨头都被人打断了一样。

    估计也是的确是被人打了,被谁?

    男人轻叹口气,微微睁眼。

    初时迷糊不清,想抬手揉揉眼睛,没有力气,手上麻麻的又痒又痛,还绑了绷带。

    他就这么躺着,慢慢去适应光线和身体,之后慢慢才看到一截木头房梁。

    屋子里光照柔和,缓缓飘动着一缕热气,药味儿。

    从窗子照进来一束阳光,光中慢慢悠悠浮荡着星星点点的微尘,如跳舞般曼妙轻盈。

    窗外跑过两个孩童,哗啦一阵,像是撞翻了什么东西,撒得满地都是。

    “你们两个唉,慢点啊,也不怕跌了。”

    一道轻柔的少女声,像是在责备,但语气亲切温婉,并无责怪。

    “子夜姐姐,一会儿来我们家吃饭吧,我阿娘做了蛋羹。”

    少女笑着摇摇头:“耶耶让我守着那人,等他醒了,就要去喊耶耶来。”

    “嗯……”孩子想了想,“那人是谁?他在我们这儿呆了好几天了。”

    “我也不知道啊,要不等他醒了,你自己来问。”

    “呜……我才不要,他脸上有道疤,好吓人。”

    这孩子说完就跑,子夜笑了笑,推门进屋。

    男人立刻闭上眼睛装睡,他很渴,口干舌燥,但相比之下,弄清楚周围的情况更重要,还有……

    自己是谁?

    少女端着一碗药草,在窗边坐下,倒进药碾子,轻轻碾着。

    案上有个小炉,上面噗噜噗噜煮着一壶药,对面有个打瞌睡的少年。

    他听见少女进来了,立马打起精神,假装自己一直在专心守药的样子,打开壶盖舀出一勺浮沫。

    这是少女的双生弟弟。

    姐弟俩是龙凤胎,姐姐在夜里出生,叫子夜,后半夜临近日出,弟弟也跟着出来,叫子旦。

    两人都是十七岁,子旦虽然比姐姐高,但脸蛋看上去更稚嫩一点。

    榻上的男人一直都不知道屋里还有一人,只知道进来个少女。

    子旦很安静,默不作声地守着药壶,听着姐姐在窗外和孩子们的对话,此时说道:“我想吃蛋羹。”

    男人凝神听着。

    子夜瞄了他一眼:“看你馋的,一会儿我来做吧。”

    “嗯嗯,”子旦开心地点点头,“还要放小鱼醢,我去拿鸡蛋。”

    他放下话,起身就往外面跑。

    “你等等,”子夜喊住他,“二毛出去玩了,你若看到,就喊它回来。”

    “知道了。”子旦应声跑出,子夜浅笑着摇了摇头。

    “呃咳——咳——”

    气管干涸,胸腔灼热,男人忍不住咳嗽一声,这大概也是世上最难掩盖的事情了。

    子夜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见男人醒了,便放下药碾,来到榻前,半蹲着看看他。

    “你终于醒了啊。”

    男人皱眉盯着这个水灵灵的漂亮姑娘,默不作声,又往门外瞥去一眼。

    “别动。”

    子夜见他嘴唇干裂,转身去倒来一碗水,坐在榻边,用小勺喂来,边说:“你刚醒,不急喝水进食,先润润唇吧。”

    男人并不张嘴,他隐约觉得什么东西有毒,还毒死了人。

    而且自己好像被人追杀,此时很难放松,警惕地摇摇头。

    子夜举着勺子,叹了口气,把碗放到一边。

    这时,子旦拿着四个鸡蛋兴冲冲地跑进来:“姐——”

    看见屋里情况,他顿时停住,半步半步地走过去,眨巴着眼睛和那男人对视一眼。

    “他……醒了?”

    男人看着少年呆萌的样子,在心里笑笑:我眼睛都睁开了,那可不是醒了么?

    子夜点点头:“去喊耶耶来吧。”

    子旦又拿着四个鸡蛋转身跑出,刚往门外跨了半步,忽然停住,着急忙慌地把鸡蛋放在窗台上,才继续跑掉。

    子夜轻声问向男人:“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

    男人一脸懵:我也想知道啊。

    不过他现在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自己失忆了。

    但又并不是完全一片空白,朦朦胧胧地有那么一些印象。

    就像捅不破的窗户纸,能看到后面晃动的影子,但就是不知道那是个什么鬼。

    男人突然一阵紧张,猛地拍住胸口,手伸进衣襟摸索着。

    胸前空空荡荡,心里也空空荡荡的。

    丢东西了,什么东西?

    他能感到自己脸色煞白,唰地一下退去血色,眼睛不安地、失魂落魄地转动着。

    丢的这玩意儿,跟命一样重要。

    “你在找这个么?”

    子夜从榻边拿来一枚玉佩,拎着细绳吊在男人眼前。

    洁白的玉佩慢慢转动,凤纹,一点红,红点正好落在凤眼的位置。

    男人在看到这个玉佩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在找的就是它,瞬间放心下来,舒了一口气,缓缓点头。

    子夜把玉佩放到他手里,说道:“这是挂在你胸前的,耶耶要为你治伤,就暂先拿了下来,你莫怪啊。”

    男人看着她,微扬起嘴角,摇了一下头,握紧手里的玉,心情低落。

    他知道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却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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