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六章 黄氏圈套·昭氏捅刀

    又过了半个月。

    黄彭在一日之内休妻另娶的事情很快传遍郢都，人们都知他色欲成性，顽劣不堪，却万万没想到他会为了一个女城的舞姬休了昭氏妻子而与昭家闹掰。

    昭家迟迟没有公开回应这事儿，以他们家位高权重而容不得半点有损颜面的事情发生的秉性，快一个月了还没对黄家有所动作实在不同寻常。

    就连楚皇跟令尹昭群八卦这事，也被昭群轻描淡写地说成是：“杂琐家事而已，不劳陛下费心。”

    然后，黄彭在外面放高利贷的事情就被人举报了。

    几卷上告书被呈到咸尹吴俞的案桌前，除了陈情，还有明晰的账目往来，附带几十份按押口供。

    钱多了就想用钱生钱，黄彭懒得借钱给普通人，额度小催收难，耗时耗力还赚不了多少。

    但大户人家谁也不缺几个钱，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就算躺着什么都不干，祖上的老本也能够全家几十口人吃几辈子的，完全用不着跟人借钱。

    黄彭就开设超大额赌局，赌马、赌斗兽、赌斗奴，什么都能赌，还赌明天的天气、赌哪家夫人生男生女。

    甚至，几人在街上看到一个少女，就赌她是不是真的闺女，然后派人暗中掳来进行鉴别。

    他专门诱使贵族富豪子弟不断投注，自己先诈输几轮，让对方尝到甜头，慢慢上瘾。

    等这些赌徒沉溺之后，再逐步升级，赌得越来越大，暗中操作一下，猛赢一笔狠的，让他们输得血本无归，而贵族纨绔的基本标准，就因为不缺钱、还不把钱当回事。

    输就输了，回家找老爹要钱来还。

    能还上钱的，黄彭就当赚了一笔，而还不上的，就是他的放贷对象。

    这些子弟并不是因为没钱而还不上，绝大多数是不敢跟家里说。

    赌输了跟人借钱还债本就是没面子的事，贵族子弟谁也不会到处声张。

    正是顺应了他们的这种心理，黄彭派人对这些人旁敲侧击，一点点引诱，让他们来借钱。

    而他的赌局跟放贷是两拨手下在操作，所以没人把两者关联起来，他本人只在赌局露面。

    放出去的钱，经小纨绔们手里一转，又回到自己的腰包，而小纨绔就有了把柄在他手里，怎么样拆东墙补西墙都要还上高利贷，也不怕他们还不上钱，派几个人直接冲到这些人家里去，找他们有钱的老爹就好了。

    这种事情黄彭做了好几年，中招的人不少，因为输钱借贷本就脸上无光，而且是花钱就能摆平的事情，不过就是在家里被父亲大骂几句，很多人就闷着头暗自吃亏。

    甚至有些没脑子的，沉迷赌博，来了又来，借了又借，最后连家里都不替他们还了，跟不争气的败家子断绝关系。

    黄彭的人就天天堵人家门口，不吵不闹，静坐示威，家主去哪他们就跟到哪儿，弄的人家没办法正常生活。

    又不犯法，官府管不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儿子跑了，不找你当父亲的找谁？父亲们只能一边抱怨一边无奈地替儿子还钱。

    这种损招屡试不爽，黄彭赚得盆满钵满，而且最近半年来尤其猖獗，急吼吼地捞钱，不光放贷到贵族富人家，就连普通官员家的儿子也被他吸收进来。

    这些事情，盘子大了、人多了，就不可能永远不出纰漏，又涉及到官员，有人利用职务之便暗中一查，发现赌局和放贷的幕后人都是黄彭，便想要向咸尹府上告。

    然后这些上告的人就被贬了，重则被冠上欲加之罪而罢官，告书也被人拦下。

    无一例外，全都是昭氏操作的结果。

    如今这些事情被原原本本地曝光，除了昭家，也没人有能力做得出来。

    而联名上告的名字里，有贵族、高官和富商，还有曾经上告失败的被贬官员，如果没有昭家撑腰，他们怎么也不会公然与黄家作对，现在几十家联合起来，底气就更足。

    黄氏上几代人因为春申君黄歇的关系，在朝中分据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官职，很有势力，后来逐渐落没。

    黄彭的祖父做过太子少傅，后来因为犯错被冷落，一把年纪，在太子傅的行列里坐在最末席。

    父亲在年轻时当过玉尹，执掌玉器，这个官职没什么正儿八经的权利，属于充门面的礼官。

    后来父亲得了病，告病辞官回家休养，到了黄彭这里，彻底没有官做。

    但饿死的骆驼比马大，黄家毕竟是黄歇的后人，世代贵族，家里还有私卒。

    昭氏想壮大势力，就要拉拢一些有名无实的氏族，有名气和积累，还不能有真实力，更不能在地位上威胁到自己，能被控制是最好的。

    首选就是黄氏，他们家落没了，想靠一己之力振兴家族非常困难，只有攀上昭氏的高枝才能重新回到往日的地位。

    结亲是最快最简单的办法，各种结亲，各种复杂的关系，就让两家人紧紧绑在一起，互相借势、互相利用。

    黄氏的私卒进驻昭氏的私卒营，名义上是两支队伍，实际全是昭家在训练、管控。

    昭氏想垄断盐铁，但不想自己冲锋在前，毕竟有一定的风险，就找来黄氏做挡板，还帮他们拿下了官营盐铁的资格。

    黄彭最初经营的不错，还在其他方面有些建树，联合几个大纨绔弄了个女城。

    女城税收成为南楚继盐税之后的第二大税收来源，这一点尽管被很多大臣、老臣所诟病，但不得不承认这样做的效果，既快又明显，国库里的堆积如山的金子和铜钱不会骗人。

    楚皇为了表示一下，赏了黄彭一个虚职官位。

    然而黄彭因为把持着盐铁和女业，开始膨胀、自大，而且败家也败出了高度，放贷只是冰山一角。

    昭湛给他补漏补得越来越吃力，开始后悔跟他们家联盟，不过已经晚了，自己的孩子都流着黄家的血，叫黄彭一声小舅。

    而且黄彭简直就是一个无底黑洞、巨坑，没有最深只有更甚，补完一个又来一个。

    昭湛被人这么折腾，很来火，也并不会因为他是亲家而就这样甘愿受累，这几年，一边帮他补，一边想着自己的退路。

    此次休妻是点燃昭黄两家的导火索，昭家公然被羞辱，怎么也要正式反击，便把黄彭放贷的事情尽数借他人之手捅出。

    谁都看出这是昭氏对黄彭的打击报复，但上告的几十个名字和那么多借据、账目也不是编造出来的。

    咸尹吴俞派人一一去向这些人求证，全部获得了切实的回应。

    证据确凿，证言据实。

    吴俞把资料整理成奏，呈给楚皇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