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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六四章 水陆配合·仲武领兵

    两刻前。

    淮水河面,天秦船队。

    天秦无水师,上一次军中用船还是七十年前,武厉王举兵攻楚的时候。

    当年正值盛夏,船队在北岸集结,想要横渡淮水南下,却被异样的暴雪死死冻住,将士们连船带河一起被封冻,直到暴雪过去。

    淮水一年之后才彻底解封,除了岸上大营的尸骨,再无活人的船只载着一船船的冻干尸沿着淮水顺流而下,最终流进了大海。

    都说秦楚交战必有天谴。

    七十年过去,亲身经历过那场天象异变的人越来越少,大部分人都只把这当作一个荒谬的传说,是南楚人为求自保而编造出来的。

    法家不信邪,公孙启也不信,天秦的攻楚派只信事在人为。

    此次南攻,秦军在北岸三座大城屯兵三十万。

    他们的斥候发现南楚在对岸高筑望楼、架设擂鼓来传报敌情,便也毫不示弱,架起了比他们更高更大的望楼。

    但也明白北岸一旦有所行动,就会被守望兵发现,然后迅速回城传报。

    不等秦军在岸边集结,南岸就会严阵以待准备迎地,更别说还想有条不紊地登船渡河。

    天秦没有突袭的条件。

    除非在南楚军看不见的地方提前登船,这样便能减少至少一半的时间。

    即使望楼发现船只,行船速度也远远超过他们下楼、骑马返程、上报将领、整军出兵的速度,完全足够秦军登陆集结。

    而淮水上游河段在天秦境内,这里便成了最好的登船点。

    二百艘船只提前半年建造完毕,并且还在一直造。

    船体相当简单,没有复杂的结构,也不打算让士兵住宿,只是负责运人,唯一的特点就是长,为了能装下更多的人。

    在充分利用船舱和甲板空间的前提下,每船能运送五百号人。

    船队士伍与陆地士伍相配合,四万人率先登陆南岸,第一件事就是打击望楼,再对可能出现的援兵进行抵抗。

    船只将士伍送达,便即刻靠向北岸,等候在远处的陆地士伍奔袭而至,上船渡河。

    水路和陆路搭配,这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在南楚守军还没集结抵达的时候便登陆南岸。

    这从上游侵袭而下的万人大军,由魏仲武率领。

    为什么是魏仲武。

    调令下来的时候,他也纳闷。

    作为一个常年镇守在北境草原的骑兵武将,他熟悉匈奴人的生活习性、作战方式,应该是雷打不动的镇边将领,眼下却被调来南边的淮水前线,走水路攻打南楚。

    他问过南攻总将白进,白进只说:这是右相的意思。

    军令如山,既然把他调来,作为军人就必须服从。

    他在南阳准备了一个多月,本该在半个月前乘船南下的,但无奈天寒地冻,淮水河面起了薄冰,难以行船,便只能等河水解冻后再出发。

    此时终于快要进入信阳河段……

    淡蓝色的天空陈澈清朗,白云稀薄,暖阳普照,这种天气真的不适合打仗。

    魏仲武和两个裨将站在船头朝东张望,远远地看见天边有一撮小小的黑线竖立在大地上。

    “那个就是望楼么?”他问向裨将。

    裨将也眯起眼睛极目远眺,认清之后点了点头:“是,从此向东,既然我们能看见他,那他也应该很快就会发现我军。”

    “传令船队,全速航行,士伍准备列队下船!”

    “末将领命。”

    魏仲武今年二十六了,留了一圈络腮短须,威风凛凛,武气十足。

    他八年前还是一名学室武班的优秀弟子,因为南楚申家胡搅蛮缠的一番折腾,让他被学室除名,然后果断投军,在匈奴破境之战中立下大功,击杀匈奴右大将军而一路升职进爵。

    后又在天秦驱逐扰境匈奴的几回战役中多次带兵退敌,表现相当出色,为人勇武有智,年纪轻轻就被擢升为北境军中西段的裨司马。

    此次南调,是被右相推举,上将军白进在斟酌之下觉得这是个提拔人才的机会,魏仲武在北境与他有点交,便将他调至南境,好让其可以作战立功。

    至于北境,像仲武这样的大好青年将领还有许多,少他一个并不会影响北境防守。

    魏仲武不知道他的名字是怎么入得右相的耳朵的,但那也不是自己能考虑的事,只认为这回是一个提拔的机会,自当好好珍惜。

    在天秦,哪里有战事,哪里就有军功,哪里便是年轻将领实现抱负的地方。

    而他也听说了,昔年的九原君没死,而是跑到南楚来当了个云梦君,向南楚新登基没多久的年轻楚皇称臣。

    重感情的魏仲武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先是莫名其妙地大哭了一场,然后整整一夜没睡。

    之后的几次驱匈行动中用长弓连连射爆敌人的脑袋,然后砍下他们的头颅带回大营系在辕门上,一路默不作声,像是被抽了魂一般,还被人称为“疯武”。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只是心里有气,觉得被人诓了,觉得自己曾经崇敬的那个九原君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当年听说九原君溺水身亡被泡得面目全非的时候,魏仲武也哭了,撕心裂肺地哭,还在军中请假回城来参加他的丧义,亲眼看着他的棺椁入葬。

    事到如今不过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魏仲武为自己对他的信任感到不值。

    他不知道这次南下攻楚会不会碰上九原君,既然能领兵南征,就未必不会镇守淮水。

    不过现在所有的斥候和探子全都进不了南楚境内,完全打探不到对方的守兵部署和守将分派。

    冬季的信鸽和大雁很容易受冷空气的影响,利用飞禽传信也不再稳妥,所以两方对敌人的情况都是抓瞎,所知的都是开战之前能获得的了解。

    现在唯一能确切掌握的就是对方的望楼、和望楼后方一直到天边的情况。

    眼下,这第一座望楼越来越近,天秦船队已经进入南楚守望兵的观察范围。

    这种距离射箭没用,也更加没有力度,两方没人打算射箭。

    守望兵看清了从西而来的乌央乌央的船队,立即派出一名士伍急急忙忙地下楼,骑马回城通报军情。

    而天秦船只也开始慢慢向南侧靠岸,这里还不是登陆点,他们要在看到自己北岸望楼的时候停靠,还得往前行上一段距离。

    又往东行船两刻,忽然从南部天际缓缓出现一座奇怪的东西,底部有黑压压的军队。

    而那东西因为太高,乍看会觉得像望楼,但是比望楼要窄,还会移动。

    魏仲武和裨将盯着那逐渐接近的……到底是什么鬼?

    众人还在纳闷之时,一支猛力的巨大弩失朝着头船直直射来,等他们做出避让的反应时,数发弩失镞头已经飞直眼下,爆发出连续几声巨大的轰响,

    船只瞬间被扎得碎裂,顷刻便露出一个大豁口,船舱肚里的士伍惨叫、哀嚎一片。

    魏仲武心道一声不好,扶着船舷,发现甲板开始倾斜,自己离水面越来越近……

    他满脸纠结,深吸一口冷气:我不会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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