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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三章 战死有功·饿死无名

    仲夏,淮水暴雪第三十天。

    南阳城东侧的淮水上游冰冻了一百多艘船只,被死死嵌在冰层,暴雪逐渐将他们掩埋成一座绵延高耸的的雪山。

    城内驻军十万,在经过前两次失败的渡河战役后,还余八万多。

    士伍只有冬季时带来衣物,在脚上和手上捆着薪草御寒,八万人分住在城中的各处房屋,几座官府、公廨、驿馆、民宅、工坊、各种食肆店铺。

    每一处可以挡风避寒的地方都挤满了人,他们把窗户用夯土封死,在门外挂上厚重的牦幕,一间屋子一个炭盆,加上满满的人气,倒也不算太冷。

    但屋外实在没法久呆,日常巡守和职岗的士伍从每日的三班增加到了十二班,一个时辰一趟,缩短每一班的时长来减少士伍们受冻的时间。

    南阳郡署的府邸现在是将领们的幕府,大堂里生了个火盆,旁边挂着淮水沿线的地图,一众将军们开始对暴雪困境变得急躁起来。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万轲摇摇头,“得派人回咸阳去通报。”

    齐卜一啧声道:“冰天雪地的,出了城连路都没有,通往望楼的绳桩是花了二十条人命才换回来的,马都要冻死了,更别说回咸阳,出城就是送死。”

    白进皱眉:“存粮还够吃多久?”

    万轲想了想:“南阳城外有军田,向来是屯田耕战,如今屯田一没,城中备粮能供全军的只有三月,现已过去一月,两月之后,若是暴雪还不停,便只能杀马了。”

    “呸!”齐卜一朝大门方向啐去一口,“什么狗屁怪天,六月了还下雪?”

    在场无人接话,谁都知道这是应验了七十年前的天谴。

    这场雪,应该会下很久。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一个裨将说道,“要末将说,既然城东的淮水上游结了厚冰,那下游的信阳段也一定如此,这便是个渡河机会。”

    “之前两次的渡河损失近二成兵力和半数船只,只要淮水还在流淌,南楚军用连弩车和投石机守河,我们就很难通过,不如这次放手一搏,从冰面渡河来个雪地突袭?”

    “是啊,我们是战士,宁愿战死,也不要缩在城里饿死!战死有功,光荣!饿死无名,窝囊!”

    大堂中沉默半晌,这话算是戳中了心坎。

    将士们不怕死,怕的是死得不值。

    两次战败在先,大家需要一场大捷来鼓舞士气,冰封的河面,就是机会。

    白进轻点一下头:“的确,城东探子来报,河面冰层很厚,可以载人,暴雪奇袭,确实能杀南楚一个措手不及,但光渡河不行,渡了河,距离信阳城还有二十里,此攻必须一击即中,怎能保证大军不会迷失方向?”

    魏仲武道:“望楼回报,河对岸的南楚望楼常见火光和炊烟,长期都没有断过,想必是他们也打通了望楼路径才能运送供给,绳桩是辽东雪地常用的引路方法,九原君曾在北境呆过,一定也会用这招。”

    一个裨将咧嘴冷声:“你还叫他九原君?”

    他愣了一下:“呃不,是姜承。”

    白进摆摆手,让他们停下这种无畏的较真:“若是真要从冰面渡河,除了士伍,还得有攻城车、连弩车、投石机,云梯,这些东西全都要运,木轮不宜运输,需要改成可以在雪地通行的长板。

    “等过了河,大军要在城外扎营,设置后方营地来支持前方攻城,粮草、武器、箭矢、燃料、营帐等辎重,营帐单薄,怕是抵挡不了夜里的寒风。

    “传令下去,任何可以加厚帐子的布料、皮料,全部带上,还有脚踩的宽板,这些准备至少需要半个月,让将士们都忙起来,分工完成。”

    众将拱手:“末将领命。”

    白进又道:“极地行军,没有万全的把握,绝不轻易行动,大雪曾停过几次,最多三日,半月后雪再停之时,便是我们南攻之日,先派一队出去探路吧,给他们穿裘,做好牺牲的准备,加爵三级,总有愿意的。”

    “唯。”

    ……

    次日一早,一队自愿组成的五十人送死探路队从南阳城出发,大家串联在一起,带着三天的口粮,沿着绳桩,脚下绑着木板,缓缓朝岸边的望楼进发。

    队伍在之后一天的傍晚回城,他们挤在北岸的望楼底下过了一宿,回来时少了一半的人,却是好消息。

    淮水下游的确冻结,冻得死死的,矛凿不穿,刀砍不烂,任人如何蹦跳也没有动静,非常坚固。

    天秦军这么闹腾,人都跑到河中心、已经能看清南楚的望楼了,他们还没反应,没有鼓声没有烽火,只有一支孤独的火把,火苗小得可怜。

    所以他们一定在偷懒。

    长期的寒冷和对峙削弱了望楼士伍的心性,大下雪的,打什么打?谁会来?

    这就给了天秦军机会。

    五十人小队接连偷袭了最近四处的南楚望楼,这些兵全挤在楼底的夯土屋子里避寒。

    当场就被突然撞门而入的天秦军一锅灭掉。

    四野全是风雪,临近的望楼瞧不见。

    绳桩在雪地里只冒出三分之一,周围雪面平坦,信阳城的人应该很久都没来了。

    天秦军就分出四组人,换上南楚军的衣服,代替南他们值守望楼,给天秦军放水。

    “很好,”白进点点头,“届时带路。”

    ……

    半个多月后。

    季夏,淮水暴雪第五十天。

    老甲的病好像又好了,时好时坏,坏坏好好。

    子旦给他头上扎了三根针,一直扎着,每半天就要醒一次针,效果比吃药有用。

    最近一段时间表现的相当平稳,连士伍的名字都能叫对,他也知道自己惹了不少麻烦。

    将离很忙,不好时时在旁,他就喊了两个墨者寸步不离地陪着,防止自己“作乱”。

    军中在知道这个疯老头儿就是传说中的左伦之后,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就像在路上偶遇偶像那样。

    那晚亲眼见过他舞剑的,对他都非常崇拜,还不停跟同伴宣扬他的剑术,比划来比划去,想要重现他的动作,但怎么也学不像。

    而更多的人没有见过,多少都有点失落。

    原来左伦就是这老头儿啊,也没什么特别的嘛,说好的身长九尺呢?

    可说到底都是尊重的,他一旦无理取闹起来,士伍们对他也多了些包容理解和耐心。

    这天夜里,风息雪止,将离难得有空,在屋里陪老甲下象棋,给他动动脑子。

    忽然,门外来报:“将军!城外发现天秦大军行踪,人数不明,目测遍野,距北门不到半里,已兵临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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