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提醒
张海生突然接到王军的电话,电话里王军语气慌张的说镇上有领导到王家村调研危房改造的事情。
张海生并没有收到相关的消息,所以并不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镇上张海生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扶贫专员,但是张海生自视甚高。并不认为有什么动作可以瞒得过他,而且政府办事都有提前打招呼的惯例,王军嘴里说的事情,如果是真的话,他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安慰了几句王军后,张海生便挂了电话。回头想了想,还是问一下比较好,就找到了最近和李言走的比较近的万霖,开口说:
“哎,万霖,咱们是不是最近有什么行动?”
他问万霖是有原因的,虽然他并不认为在办公室的地位比李言低,但是名义上李言才是主任,所以上面有什么计划行动,肯定是要先通知李言。而万霖最近和李言走的比较近,所以如果真的有消息,万霖一定会知道的多一点。
一句话问完之后,张海生眼巴巴的看着万霖,看他会说出点什么,谁知道等了半响,万霖就像是没听到一样,硬是没理他一句。
这就把张海生肺都气炸了,他一直都自认为自己才是办公室的精神领袖,李言只是名义上的。而且从李言上任以来,自己几次挑衅李言都选择回避,让他更坚持了这个想法。如今被这个万霖藐视,让他不由的认为,自己是不是要重新建立一下自己的威信。
这么想着,张海生脸色一肃,冷声说:
“好大的场面呀,连我这个十几年的老人都懒得搭理!年轻人就是不一样!”
他刻意的加重了十几年老人这几个字眼,意思就是强调在这里,你这个毛头小子的资历还嫩着呢。
原本以为万霖听到这句话后就会老实一点,结果万霖听到这句话后,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露出一丝嘲讽的表情,一句话不说的起身离开。
张海生刚想开口就骂,但是忽然又想到了点什么,面色阴晴不定,终是看着万霖离开没有说话。
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边,张海生又前前后后把王军电话里讲的详细回想了一遍。越想越不对,出去就又想给王军打个电话。
结果打过去后一直是未接通的状态,张海生犹豫了一下,拨通了镇长刘海文的电话。
这个电话倒是接通了,张海生刚要开口,刘海文在电话那边叹了一口气,说道:
“海生,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其它的你就不要多问了,我只给你一句建议,坦白从宽,争取一个比较好的结果吧。”
一句话说的张海生面色苍白,压着有些颤抖的声音就要说话,那边刘海文已经挂了电话。
张海生万念俱灰,一屁股坐下,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晃着往家走去。
刚除了镇政府的大门,张海生看到远处李言骑着摩托车回到镇委。摩托开的近了,李言也看到了他,把摩托停下,对着他说:
“张哥,这还没下班,你这是要去哪?”
张海生恍若未闻,仍旧失魂落魄的往前走去。这时候他连搭理李言的心情都没有了,回想起来,这几天对李言的挑衅就像是跳梁小丑一样在人面前闹笑话。李言对自己的挑衅避之不提,当时以为这是怕了自己,看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个笑话。
“张哥,你这就走了我就记你缺勤了啊!”
李言在后面轻笑着说。
李言的话就像是刀子一样狠狠的刮着张海生的心,挑战着他的神经。这一切都是这个李言造成的,如果不是这个李言,自己这时候就是扶贫办的主任,如果不是李言,自己这些事情做的这么隐秘,也绝对不会被上面发现。
李言就是造成自己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
张海生眼中浮现出丝丝恨意,终于在李言又要开口的时候猛然转身,冷冷的看着李言:
“你是想找死!”
张海生双眼已经通红,如果旁边有一个人站着的话,绝对不会怀疑他话里的真实度。
但是李言却对他的这句话仿佛没有收到任何影响,往前走了几步,李言轻笑着说:
“张哥,我猜猜你是怎么知道消息的,是不是王家村有人问你上面有人调查了?”
张海生仍旧看着李言没有说一句话,但是看着李言的眼神又狠了几分。他上有父母下有妻儿,这一下不单单是断送了一个他,而是把整个家庭都基本搭了进去,张海生如何不恨。
张海生的不言语丝毫没有影响李言的话,李言继续说道:
“张哥,俗话说善恶有报,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要承担责任的,我劝你还是自首吧。”
李言不是没有同情心,而是这一类人,他根本就没法同情。就像这个张海生,勾结了几个村子贪污克扣危房改造的资金,他不承担后果,那让谁来承担。
虽然说他上有父母,下有妻儿,他一进狱基本上一家人都垮了,但是如果他不进去,那谁给那些利益受到损害的村民交代。
另一方面李言看的是将来,而不是过去,如果有这些人在中间插着当搅屎棍,那扶贫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扯淡。
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李言都必须把这些人打掉,或者说打掉一大部分的核心人物。只有这样才会对其他的人做个威慑,才能在以后的扶贫项目上真正的展开。
就是因为这些理由,李言才对张海生动的手。至于其中的私怨,只不过是导火索,推快了李言整治的速度而已。
“李主任,你好狠的心呐!”
过了许久,张海生才缓缓说道,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在眼神深处,是深深的寒意。
“信不信我在进去之前,把你给砍了?”
张海生突然笑着说道,有些颤抖的双手表示出他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太过平静。
“不信!”
李言摆摆手,开口分析道:
“你舍不得,哪怕是我把你送进去你也舍不得,这个事情你不过被判个两三年,你不想死,你还有孩子老婆。”
李言对自己在这次活动中的角色供认不讳,在张海生面前丝毫没有避讳。
末了,李言微微一叹,有些认真的说:
“张哥,咱俩私怨归私怨,现在还没抓你,就是想给你个自首的机会,争取少判一些,我希望你不要错过这个机会。明天给你一天的时间,后天就会抓捕,你看着办吧!”
李言这句话说的极为诚恳,丝毫没有做作。王军得到消息给张海生打完电话就被控制了,现在不抓他,也确实是李言做的手脚。主要是不忍看到他一家人就这样因为他一个人而家庭破裂。
张海生怒极反笑,
“李主任,你这样说我是不是还要感谢感谢你?”
“感谢倒是不必。”
李言笑了笑,转身走进镇政府,远远的说:
“回去好好想想吧,今天我给你请个假!”
“请假?”
张海生自嘲的笑了笑,往家里走去。这时候他发现没有刚开始那么愤怒了,忽然想抽烟,就找了个小卖铺买了一盒烟。小卖铺老板问什么烟,他习惯性的说十块钱一盒的黄金叶,扭头又一想,马上都是蹲大牢的人了,还不对自己好一点。
于是对着老板说不要黄金叶了,要软中华。结果老板说他这里没有中华,张海生嘟囔了两句,说拿最好的吧。
老板给他拿了一盒二十多块的玉溪,随手拆开,叼上一支,继续往家里晃去。
张海生住的是镇上唯一的一栋单元房,从去年才搬进来的。
到楼下张海生想起自己妻子孩子的样子,忽然就有些害怕回去。坐在楼下又抽了几支烟以后,才上了楼。
妻子正在家里看电视,她并没有工作,文化程度也只是高中毕业。又加上孩子刚上小学,就一直没有找工作。而且就白羊镇的情况,想找一个比较体面的工作也不容易。
妻子显然对他这么早回来有些诧异,开口问道:
“怎么了,今天回来这么早?”
张海生没有任何说话的欲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这时候他才感觉浑身上下软软的提不起来一点力气。
妻子这时候也感到了异样,又开口问了一句: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海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想回答,瘫在沙发上发愣。
妻子也没了看电视的心情,接连追问了好几句,张海生都是一声不吭。
妻子显然有些生气,提高了音量说:
“张海生,到底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张海生抬头看了一眼她,眼中满是死气,哑着嗓子说:
“我贪污的事情被查到了!”
一句话说的妻子呆立当场,足足过了一大会,才犹豫着说:
“那…那你是不是要进去了?”
“嗯!”
张海生痛苦的点点头,把脑袋埋在沙发里。
“我就说不让你做不让你做,你就是不听,你进去了让我跟孩子怎么办啊?”
妻子的语气瞬间尖厉起来,说到最后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张海生不吭声,又掏出了一支烟,默默的点上。
“你说话啊,你让。我们母子怎么办?”
妻子把沙发上的抱枕哭着丢到张海生身上,声音都有些嘶哑。
“我不做哪来的钱买房子?哪来的钱供孩子上学,就凭那点工资?”
张海生手里的烟被抱枕砸到,火星四溅,冷冷的说完这句话,他起身走进了卧室,任是妻子在客厅再怎么哭闹,也愣是不吭一声。
妻子在客厅哭闹一会儿后,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跑到张海生床前说:
“我们还有钱,我们还有几万块钱,送礼,全把它送了,你没事的,你不会进去的!”
妻子明显有些神经质了,说完后也不等张海生反应,翻箱倒柜的找银行卡。
张海生静静的看着妻子,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这个办法可行。其实他心里清楚,今天李言这么直接的对他说这样的话,那自己现在做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劳。
妻子终于找到了银行卡,拿着银行卡妻子还嫌不够,又翻箱倒柜的翻遍了家里所有的钱,连十块五块都不放过。
“你快起来,我们现在就去找镇长,你跟他认识了这么多年,他一定会帮我们!”
妻子拉着张海生就要走。
“没用的,没有用的!”
张海生挣开妻子的手,喃喃说道。
“你不去,我去!”
妻子说完后就急匆匆的出了门,张海生听到咚咚的下楼声。
妻子走后,房间安静了下来。张海生感到了有种超脱平常的安静感,他就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房顶的那盏小小的吊灯。思绪却是回到了自己刚开始上学的时候。
那时候自己也是意气风发,心中下定决心要建设祖国。甚至把那句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刻在上课的桌子上,每天都会读两遍。
那时候,每读上一句,自己都会感到有一种无穷的力量在迫使着自己学习,他毫不犹豫的认为,自己将来必然是祖国的栋梁。
思绪继续往后飘,然后自己毕业了,毅然决然的决定回到家乡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工作。然后就到了镇委,刚进镇委工作的时候。他清晰的感觉到,那时候他分明感觉办公室桌子上的那盆仙人掌都散发着芬芳的味道。
后来,他渐渐发现,有些事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纯粹那么简单。他也渐渐发现,原来不是做事情越勤快越好,也不是事情做的越好,也就越有可能升迁。
他也发现,自己的工作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神圣,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干一些普普通通的事。
慢慢的,他发现,原来自己偷一下懒也没有什么影响,自己稍微拿一点不太重要的钱,也没有人管你…………
妻子终于回来了,失魂落魄的把手里的一大叠钱随手扔到桌子上,一声不吭的抱着张海生嚎啕大哭。
张海生不用想也知道事情的结果怎么样。刘海文这时候不会收也不敢收自己的钱,如果真的收了,他反而不相信。
“我去做饭!”
哭了一会儿后,妻子哽咽着说完,捂着嘴跑到厨房做饭。
儿子回来了,张海生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出来勉强给儿子讲题。儿子问爸爸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张海生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说:
“不是,爸爸明天要出远门,舍不得你!”
“………”
第二天,张海生把儿子送到学校,在妻子的哭声中,踏上了去县里的班车。
张海生并没有收到相关的消息,所以并不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镇上张海生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扶贫专员,但是张海生自视甚高。并不认为有什么动作可以瞒得过他,而且政府办事都有提前打招呼的惯例,王军嘴里说的事情,如果是真的话,他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安慰了几句王军后,张海生便挂了电话。回头想了想,还是问一下比较好,就找到了最近和李言走的比较近的万霖,开口说:
“哎,万霖,咱们是不是最近有什么行动?”
他问万霖是有原因的,虽然他并不认为在办公室的地位比李言低,但是名义上李言才是主任,所以上面有什么计划行动,肯定是要先通知李言。而万霖最近和李言走的比较近,所以如果真的有消息,万霖一定会知道的多一点。
一句话问完之后,张海生眼巴巴的看着万霖,看他会说出点什么,谁知道等了半响,万霖就像是没听到一样,硬是没理他一句。
这就把张海生肺都气炸了,他一直都自认为自己才是办公室的精神领袖,李言只是名义上的。而且从李言上任以来,自己几次挑衅李言都选择回避,让他更坚持了这个想法。如今被这个万霖藐视,让他不由的认为,自己是不是要重新建立一下自己的威信。
这么想着,张海生脸色一肃,冷声说:
“好大的场面呀,连我这个十几年的老人都懒得搭理!年轻人就是不一样!”
他刻意的加重了十几年老人这几个字眼,意思就是强调在这里,你这个毛头小子的资历还嫩着呢。
原本以为万霖听到这句话后就会老实一点,结果万霖听到这句话后,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露出一丝嘲讽的表情,一句话不说的起身离开。
张海生刚想开口就骂,但是忽然又想到了点什么,面色阴晴不定,终是看着万霖离开没有说话。
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边,张海生又前前后后把王军电话里讲的详细回想了一遍。越想越不对,出去就又想给王军打个电话。
结果打过去后一直是未接通的状态,张海生犹豫了一下,拨通了镇长刘海文的电话。
这个电话倒是接通了,张海生刚要开口,刘海文在电话那边叹了一口气,说道:
“海生,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其它的你就不要多问了,我只给你一句建议,坦白从宽,争取一个比较好的结果吧。”
一句话说的张海生面色苍白,压着有些颤抖的声音就要说话,那边刘海文已经挂了电话。
张海生万念俱灰,一屁股坐下,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晃着往家走去。
刚除了镇政府的大门,张海生看到远处李言骑着摩托车回到镇委。摩托开的近了,李言也看到了他,把摩托停下,对着他说:
“张哥,这还没下班,你这是要去哪?”
张海生恍若未闻,仍旧失魂落魄的往前走去。这时候他连搭理李言的心情都没有了,回想起来,这几天对李言的挑衅就像是跳梁小丑一样在人面前闹笑话。李言对自己的挑衅避之不提,当时以为这是怕了自己,看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个笑话。
“张哥,你这就走了我就记你缺勤了啊!”
李言在后面轻笑着说。
李言的话就像是刀子一样狠狠的刮着张海生的心,挑战着他的神经。这一切都是这个李言造成的,如果不是这个李言,自己这时候就是扶贫办的主任,如果不是李言,自己这些事情做的这么隐秘,也绝对不会被上面发现。
李言就是造成自己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
张海生眼中浮现出丝丝恨意,终于在李言又要开口的时候猛然转身,冷冷的看着李言:
“你是想找死!”
张海生双眼已经通红,如果旁边有一个人站着的话,绝对不会怀疑他话里的真实度。
但是李言却对他的这句话仿佛没有收到任何影响,往前走了几步,李言轻笑着说:
“张哥,我猜猜你是怎么知道消息的,是不是王家村有人问你上面有人调查了?”
张海生仍旧看着李言没有说一句话,但是看着李言的眼神又狠了几分。他上有父母下有妻儿,这一下不单单是断送了一个他,而是把整个家庭都基本搭了进去,张海生如何不恨。
张海生的不言语丝毫没有影响李言的话,李言继续说道:
“张哥,俗话说善恶有报,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要承担责任的,我劝你还是自首吧。”
李言不是没有同情心,而是这一类人,他根本就没法同情。就像这个张海生,勾结了几个村子贪污克扣危房改造的资金,他不承担后果,那让谁来承担。
虽然说他上有父母,下有妻儿,他一进狱基本上一家人都垮了,但是如果他不进去,那谁给那些利益受到损害的村民交代。
另一方面李言看的是将来,而不是过去,如果有这些人在中间插着当搅屎棍,那扶贫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扯淡。
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李言都必须把这些人打掉,或者说打掉一大部分的核心人物。只有这样才会对其他的人做个威慑,才能在以后的扶贫项目上真正的展开。
就是因为这些理由,李言才对张海生动的手。至于其中的私怨,只不过是导火索,推快了李言整治的速度而已。
“李主任,你好狠的心呐!”
过了许久,张海生才缓缓说道,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在眼神深处,是深深的寒意。
“信不信我在进去之前,把你给砍了?”
张海生突然笑着说道,有些颤抖的双手表示出他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太过平静。
“不信!”
李言摆摆手,开口分析道:
“你舍不得,哪怕是我把你送进去你也舍不得,这个事情你不过被判个两三年,你不想死,你还有孩子老婆。”
李言对自己在这次活动中的角色供认不讳,在张海生面前丝毫没有避讳。
末了,李言微微一叹,有些认真的说:
“张哥,咱俩私怨归私怨,现在还没抓你,就是想给你个自首的机会,争取少判一些,我希望你不要错过这个机会。明天给你一天的时间,后天就会抓捕,你看着办吧!”
李言这句话说的极为诚恳,丝毫没有做作。王军得到消息给张海生打完电话就被控制了,现在不抓他,也确实是李言做的手脚。主要是不忍看到他一家人就这样因为他一个人而家庭破裂。
张海生怒极反笑,
“李主任,你这样说我是不是还要感谢感谢你?”
“感谢倒是不必。”
李言笑了笑,转身走进镇政府,远远的说:
“回去好好想想吧,今天我给你请个假!”
“请假?”
张海生自嘲的笑了笑,往家里走去。这时候他发现没有刚开始那么愤怒了,忽然想抽烟,就找了个小卖铺买了一盒烟。小卖铺老板问什么烟,他习惯性的说十块钱一盒的黄金叶,扭头又一想,马上都是蹲大牢的人了,还不对自己好一点。
于是对着老板说不要黄金叶了,要软中华。结果老板说他这里没有中华,张海生嘟囔了两句,说拿最好的吧。
老板给他拿了一盒二十多块的玉溪,随手拆开,叼上一支,继续往家里晃去。
张海生住的是镇上唯一的一栋单元房,从去年才搬进来的。
到楼下张海生想起自己妻子孩子的样子,忽然就有些害怕回去。坐在楼下又抽了几支烟以后,才上了楼。
妻子正在家里看电视,她并没有工作,文化程度也只是高中毕业。又加上孩子刚上小学,就一直没有找工作。而且就白羊镇的情况,想找一个比较体面的工作也不容易。
妻子显然对他这么早回来有些诧异,开口问道:
“怎么了,今天回来这么早?”
张海生没有任何说话的欲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这时候他才感觉浑身上下软软的提不起来一点力气。
妻子这时候也感到了异样,又开口问了一句: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海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想回答,瘫在沙发上发愣。
妻子也没了看电视的心情,接连追问了好几句,张海生都是一声不吭。
妻子显然有些生气,提高了音量说:
“张海生,到底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张海生抬头看了一眼她,眼中满是死气,哑着嗓子说:
“我贪污的事情被查到了!”
一句话说的妻子呆立当场,足足过了一大会,才犹豫着说:
“那…那你是不是要进去了?”
“嗯!”
张海生痛苦的点点头,把脑袋埋在沙发里。
“我就说不让你做不让你做,你就是不听,你进去了让我跟孩子怎么办啊?”
妻子的语气瞬间尖厉起来,说到最后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张海生不吭声,又掏出了一支烟,默默的点上。
“你说话啊,你让。我们母子怎么办?”
妻子把沙发上的抱枕哭着丢到张海生身上,声音都有些嘶哑。
“我不做哪来的钱买房子?哪来的钱供孩子上学,就凭那点工资?”
张海生手里的烟被抱枕砸到,火星四溅,冷冷的说完这句话,他起身走进了卧室,任是妻子在客厅再怎么哭闹,也愣是不吭一声。
妻子在客厅哭闹一会儿后,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跑到张海生床前说:
“我们还有钱,我们还有几万块钱,送礼,全把它送了,你没事的,你不会进去的!”
妻子明显有些神经质了,说完后也不等张海生反应,翻箱倒柜的找银行卡。
张海生静静的看着妻子,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这个办法可行。其实他心里清楚,今天李言这么直接的对他说这样的话,那自己现在做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劳。
妻子终于找到了银行卡,拿着银行卡妻子还嫌不够,又翻箱倒柜的翻遍了家里所有的钱,连十块五块都不放过。
“你快起来,我们现在就去找镇长,你跟他认识了这么多年,他一定会帮我们!”
妻子拉着张海生就要走。
“没用的,没有用的!”
张海生挣开妻子的手,喃喃说道。
“你不去,我去!”
妻子说完后就急匆匆的出了门,张海生听到咚咚的下楼声。
妻子走后,房间安静了下来。张海生感到了有种超脱平常的安静感,他就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房顶的那盏小小的吊灯。思绪却是回到了自己刚开始上学的时候。
那时候自己也是意气风发,心中下定决心要建设祖国。甚至把那句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刻在上课的桌子上,每天都会读两遍。
那时候,每读上一句,自己都会感到有一种无穷的力量在迫使着自己学习,他毫不犹豫的认为,自己将来必然是祖国的栋梁。
思绪继续往后飘,然后自己毕业了,毅然决然的决定回到家乡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工作。然后就到了镇委,刚进镇委工作的时候。他清晰的感觉到,那时候他分明感觉办公室桌子上的那盆仙人掌都散发着芬芳的味道。
后来,他渐渐发现,有些事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纯粹那么简单。他也渐渐发现,原来不是做事情越勤快越好,也不是事情做的越好,也就越有可能升迁。
他也发现,自己的工作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神圣,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干一些普普通通的事。
慢慢的,他发现,原来自己偷一下懒也没有什么影响,自己稍微拿一点不太重要的钱,也没有人管你…………
妻子终于回来了,失魂落魄的把手里的一大叠钱随手扔到桌子上,一声不吭的抱着张海生嚎啕大哭。
张海生不用想也知道事情的结果怎么样。刘海文这时候不会收也不敢收自己的钱,如果真的收了,他反而不相信。
“我去做饭!”
哭了一会儿后,妻子哽咽着说完,捂着嘴跑到厨房做饭。
儿子回来了,张海生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出来勉强给儿子讲题。儿子问爸爸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张海生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说:
“不是,爸爸明天要出远门,舍不得你!”
“………”
第二天,张海生把儿子送到学校,在妻子的哭声中,踏上了去县里的班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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