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阿季:“要剪刀干嘛?”

    马鸣凡:“我要把头发剪了。”

    第一剪刀下去,后面的事情就没有那么难了,没用多大功夫,两股头发就脱离脑袋,老老实实的躺在洗手台上。

    剩下的头发只够扎起个马尾,马鸣凡吸吸鼻子,拿起剪下的头发留恋了一会儿,转头毫不留情的丢进垃圾桶里。

    阿季替她可惜,“扔了干嘛?留着做个纪念也行啊。”

    马鸣凡擦干净台面上的碎发,说的云淡风轻,“都成累赘了,丢了也就丢了。”

    既然已经带来苦果,不如一刀剪去三千烦恼丝。

    大病一场,马鸣凡的娇气病倒是跟着去了不少,病到无力动弹的那两天,除了阿季因为她的求助给了些实际性的帮助外,其他人的关心都只停留在嘴上,她没资格要求人人围着她转,只是心里觉得难过。

    马鸣凡是一个缺爱的人,越是缺爱,越是渴求不切实际的爱。

    珍贵的,唯一的,忠诚的爱。

    她对谁的期待都过分,对段恒,对小文,对孟雪她们,期待屡屡落空。

    随着发丝坠落,她终于肯将求爱的目光向内朝向自己了。

    出了门,马鸣凡悄声道:“阿季姐,真的万分感谢,以后你有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马鸣凡承诺的一本正经,阿季却被她搞得摸不到头脑,在她看来,不过是举手之劳,她摆摆手,并不把马鸣凡的话放在心上,毕竟成年人的许诺,远比风轻,“回去吧,那么长的头发说剪就剪,也不知道跟谁较劲呢,回去有你哭的,去去去,别在这碍眼。”

    阿季这人不仅嘴巴厉害,还眼睛毒,真让她说中了,往日肩上蓬松柔软的头发触感消失,余下的齐肩发梢生硬极了,根根似针,扎进人心里。

    屋内的人见到她的短发都很惊讶,同住这几天,谁没见到马鸣凡跟个宝似的收拾头发,个个都表情夸张的扑过来,看来看去,还用手掂掂发梢。

    马鸣凡没心思跟她们拉扯,灯一关,蒙在被子里就哭,眼泪跟开闸的洪水一样,止都止不住,她又怕别人瞧见这狼狈样,哭都不敢出声,咬着嘴唇紧一声慢一声的抽泣,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总归是哭到睡着了。

    两天的病假一过,马鸣凡还是要天不亮就爬起来上早班,她踢踏着拖鞋进了卫生间,差点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一跳。

    两只眼睛肿的跟核桃差不多,下面还挂着直垂到脸上的黑眼圈,嘴唇又因缺水起了厚厚的一层死皮,最要命是她的头发!

    以前头发长,哪怕不小心睡成歪七扭八的样子,也可以用什么“空气感”,“自然卷”来应付,可乍一剪成短发,又被她在被子里蹭了一整夜,那形状,别提有多潦草了,哪怕是非主流也要比她此刻的发型时尚。

    马鸣凡后悔的心都要坠到脚后跟了,眼看上班的时间快要到了,只能胡乱梳成一个邋里邋遢的马尾出了门。

    搭班的还是谭溪,谭溪人小鬼大,一见面还是亲昵的跟她拉着手话家常,至于马鸣凡请的那两天病假,以及她糟糕的发型,谭溪都选择视而不见。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她谭溪可没心思听人诉苦讲委屈。

    谭溪不问,马鸣凡也不会主动去说,她麻木的任谭溪抓着手指,心思还沉浸在丑陋发型的悲痛里。

    阿季远远的就看见马鸣凡那副灵魂出窍的鬼样子,发型,衣领,妆容,没一样符合规定,这要是让经理撞见了,十个马鸣凡的钱都不够扣的。

    阿季抱着一沓文件悄无声息的站在马鸣凡身后,脸上表情严肃,声音听起来却有些咬牙切齿,“马鸣凡!你睡迷糊了吗?马上去卫生间处理个人形象!”

    马鸣凡失魂落魄的转过身,下意识就去接阿季手里的文件,委屈的语调拖得长长的,“阿季姐。”

    阿季毫不留情的把文件往她怀里夺回来,眉毛一挑,“还不快去,还想扣钱是不是?”

    马鸣凡游魂似的飘去了大堂后侧的卫生间,阿季把文件“咚”的一声摔在桌子上,开口道:“她新来的不懂,你也不知道提醒吗?要是被经理撞见了,罚她难道会漏了你?”

    谭溪脸上露出一闪而过的鄙夷,转而又换上平常那副笑嘻嘻的脸,“哪有呀,阿季姐姐,我正打算提醒晓凡姐姐。”说着就想去拉阿季的手。

    阿季侧身躲开了,“别来这套,提不提醒是你的事,处不处罚是经理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谭溪故意提高了音调,“知道啦!阿季,姐姐!”

    阿季平时最烦谭溪这副皮笑肉不笑的假模样,拿了要核查的文件,就打算离开。

    谭溪见阿季要走,忙扑过来拉住她的手,朝她挤挤眼,“听说,今天上头有领导过来检查,是真的吗?”

    阿季冷着脸推开谭溪,“我怎么知道?这酒店又不是我开的。”

    谭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瞧着阿季走远,还不死心的拍马屁,“姐姐慢走,阿季姐姐辛苦了。”

    阿季装作没听见,谭溪这人,跟谁都是那副好相处的笑脸猴子样,实际上,谁她都看不上,小小年纪就出了社会,三分诚实没学到,七分圆滑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这边阿季刚走,马鸣凡就从卫生间回来了,谭溪脸色臭的像块酱豆腐,摔摔打打的在前台摆弄文件。

    马鸣凡瞄了一眼,没有说话,眼观鼻鼻观心做自己的事情,接班的同事一封邮件都没读,自从马鸣凡自作主张接了这活,人人都撒手不管了,这可真是,只要你愿意干活,就有干不完活。

    偏那几人个个都油滑的跟泥鳅似的,马鸣凡好赖脸装尽了,人家愣是不吃她那套,该撒手撒手,该溜号溜号。

    谭溪迟迟等不到她开口,于是主动发难,她拍了拍,抖搂掉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好整以暇的靠在柜台上,“姐姐,上次我帮你搬了那么重的东西上十四楼,你不是说回头要买零食感谢我吗?”

    这事马鸣凡还真忘了,刚来那几天一下班立马回宿舍倒头就睡,请假那两天,出了买药,她更是连酒店都没出过。

    她歉疚的朝谭溪说:“对不住,我忘了,下班了我就去,你要跟我一起去挑挑零食吗?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谭溪掀起薄薄的嘴皮讽刺的笑笑,“那就算啦,反正姐姐你,是哪哪都学不会做人。”

    这话就说的太难听,马鸣凡再是软性子,听见这种话也要生气,“你什么意思?”

    谭溪:“我什么意思?姐姐,我对你也算够可以了吧,帮你搬行李,等你一起吃饭,你没打到饭我还分你一半,姐姐,我哪对不起你了?”

    马鸣凡:“我记得你对我的好,我没说你哪对不起我啊?你在说什么?”

    谭溪:“我说的什么你心里没数吗?在人背后嚼舌根子你可真行,两面派!”

    马鸣凡越听越糊涂,谭溪脾气发完了,冷笑一声扭头就走。

    马鸣凡嘴笨,眼见自己不明不白被骂了一顿,咬咬牙紧跑两步追上谭溪,“你别走!给我说清楚!谁是两面派!?”

    谭溪身高比不过马鸣凡,气势却丝毫不逊,她拔高了嗓门,“闪开!”

    马鸣凡气结,“你!”

    两人谁也不让谁,剑拔弩张之际,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爆喝,“闹什么!”

    是经理,带着几个总部下派来视察的工作人员。

    经理阴沉的胖脸狞的都往下滴水,训斥住闹事的员工,他连忙弯腰陪着笑脸带着工作人员往酒店内部走。

    自觉闯了祸,马鸣凡羞愧的指尖都捏白了,谭溪倒不怕,冷哼了一声撞开马鸣凡就回到了前台。

    阿季得了消息就急匆匆赶过来,眉头紧蹙在谭溪和马鸣凡之间扫视,懒得多说一个字,挥了挥手让她俩滚蛋。

    经理这边送走了工作人员,背着手站在楼梯口等她俩。

    谭溪死猪不怕开水烫,昂首挺胸走在前面,马鸣凡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等走到经理身边,呐呐开口想要解释,“经理,我……”

    经理声音倒听不出来有多生气,扬扬下巴打断她,“进去说。”

    宽大的办公桌前,谭溪和马鸣凡分立两边,一个余怒未消,一个惴惴不安。

    经理不着急开口骂人,拿了茶杯接了满满一杯热水,跟着总部来的人跑上跑下,可累坏了他一把老骨头,他呼哧呼哧挤进略显拥挤的座椅里,对着茶杯吹了半晌的气,浅啜一口,吐出不小心进嘴的茶叶,才挑着眉头不紧不慢的开口道:“说说吧,你两个搞什么。”

    马鸣凡虽然觉得自己无辜,却一时也捋不清思路该怎么说,就听见谭溪理直气壮道:“经理,是马鸣凡拦着不让我去厕所,我才跟她吵起来的。”

    事还能挑着讲,这是马鸣凡没想到的。

    经理眼睛转向马鸣凡,“是这样吗?”

    马鸣凡紧张的绞着手,话没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是……但是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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