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急中生智而来的集体笔谈

    今天是元旦前夕的最后一个工作日。过完这一天，再上班就是新的一年了。原本刚好是比赛的负担卸下，喜迎新年，欢度元旦。可是今天，偏偏有个千斤重担压在自己身上，让肖瑜百爪挠心。

    早上七点，她就已端坐在办公室里，列她今天的谈话提纲。昨天校长要求了，必须跟班里每个学生都谈话，全面掌握情况，把谈话记录要附在检查后面交上。

    今天的语文课和自习课都打算用来谈话了，时间倒是有。可是，要怎么谈呢？

    得在班里说说这事儿吧，不然一个个把学生叫出来，都能想象出其他人在班里窃窃私语的样子。但现在完全不知道班里学生当前的思想动态。他们应该是都知道这事了吧？消息这东西，虽然没腿，比谁跑的都快。自己如果粉饰太平，未免也太幼稚。

    还得知道夏诚他们这对当事人是怎么想的，下一步自己打算怎么处理。如果一开始就找他俩，会引起学生们的猜测吧。一个一个叫，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叫到他们，就算放在后面跟他们俩谈，时间也会比其他人长，还是掩耳盗铃啊。

    只怪自己昨天被情绪侵扰着，一直逃避这个问题。还不如早点跟孙嘉兴说说，他还能帮忙研究解决方案。凡事拖到最后还是自己的事。

    肖瑜不禁对着电脑薅头发。自己少年时代看过的青春小说不计其数。当时可都是把自己往女一号代入的。几乎每个小说里都把男女主人公塑造的为爱不顾一切，跟班主任老师斗智斗勇，面对双方家长大义凛然。她敢说，但凡爱看青春小说的人，都会幻想自己在青春时邂逅那么一场完美的恋情。

    小说里的老师和家长，往往都是反面形象，是在男女主的光环之后，被虚化的部分。甚至很多书里都不会提到他们。他们经常像傻子一样，戴着高度近视镜站在讲台上，全然不知讲台下面的暗流涌动。

    谁承想，自己的青春故事就那么落寞的翻过去了，实际拿到的剧本却是爱情故事里的反面角色。而且不像女二是为了自己的感情去作梗，连容嬷嬷的位置都排不上。反正他们早晚都会分手，为什么非得让老师们去横插一杠。

    唉，谁能理解一个班主任老师的心酸，尤其还是个少年时代满脑子粉红泡泡的女老师。

    不一会儿，楚月满面春风地来了。听说她昨天一战成名，年后，将代表区里参加市里的比赛。她还有的远房亲戚在市教委，不知道会不会有帮助，肖瑜感觉她去了市里比赛也能取得好成绩。看看，她这样的才算是人生赢家。

    数学老师，原本男女参半，像她这样长得漂亮，又这么认真努力，不崭露头角才奇怪。而自己，这学期初居然还因为当上班主任遭到其他同事嫉妒，自己也还沾沾自喜，本就徒有虚名，现在还栽在这件事情上。人比人，不能比啊。肖瑜只觉得自己酸上加酸，已酸透。

    “肖瑜，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呀？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啊，看你两个黑眼圈都出来了。”楚月热络的跟肖瑜打招呼，却让肖瑜觉得没法接话。

    有一些人就是这样，你百般想跟他变成朋友，却就是难以实现。看她跟其他人也挺会说话的，但一到你这她就特别不会聊天儿。昨天的事儿，她又不是不知道，偏偏要这样问自己，让人怎么回她？

    不搭理她吧，又显得自己特别小气，特别是在今天。昨天她俩一起去比赛，人家载誉而归，自己两手空空还得回来收拾一个大坑，现在对人家冷漠，不是显得很刻意。

    肖瑜挤出一丝苦笑，说“今天要早点去班里，那我先去了哈。”一边鄙视着自己这样要面子，笑得比哭还丑，还笑个毛线，一边迅速撤离了办公室。

    走在走廊上，肚子却发出了咕咕咕的叫声。早上原本是能吃饭的。奈何父母轮番跟她聊天。

    先是父亲犹豫着跟她说，“比赛的事，有没名次无所谓的，关键还是日常好好教书。”当时听得她心中一惊，以为父母知道了什么，后来他们并没再提及其他事情，想想估计只是看自己没说比赛的事，就猜到自己没拿奖。

    虚惊刚过，只见母亲酝酿半天，说“昨天孙嘉兴说要请我们吃饭，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还是算了吧。你们刚开始交往吧？也没多长时间，见家长还是早了点。一下子变了关系，都不知道聊什么。既然咪咪又回来了，不然还是三家一起吃一次，这次也该咱们请一次。等着我跟咪咪她妈妈说说，你先别急着跟孙嘉兴说……”

    这两个话题都让肖瑜的早饭味同嚼蜡，提前结束。果然，每个人的关注点，都在自己更感兴趣的地方。家人亦是如此。自己的烦恼，还要加倍小心的不让家里人知道，家人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此刻，肖瑜拖着沉重的步子缓慢向班级教室移动。如此怕学生的老师，估计全校也只有她了。

    班里一如往常。依然是有在聊天的，有在抄作业的，还有很少数在认真学习的。肖瑜心想，或许是自己把事情想得严重了。

    裴茜茜看见肖瑜走进教室，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前面，“肖老师，您可回来了。您比赛怎么样，拿奖了吗？”肖瑜想到昨天回到学校已晚，这事学生们还不知道。难为他们还关心着自己。可是怎么说呢？原本是可以拿奖的，却因为其他事临时被取消了？

    好在裴茜茜情商高，看到肖瑜不愿意说，便不再追问。转而小声说，“肖老师，您有空出去说两句吗？”

    肖瑜虽然不解，还是跟着她走出了教室。原来，昨天江小鸥妈妈来到学校，不仅找了校长，还找了夏诚。虽然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夏诚回来两眼都红了。大家也不清楚具体什么情况，都是口口相传，学校不让带手机，等回家上网搜的时候，发现帖子都被删除了。

    “那大家对于夏诚和江小鸥的事，不惊讶？”肖瑜听完裴茜茜对昨天事情的描述，问道。

    “就他俩的事，这么久了，早都知道了。大家就觉得他俩倒霉，撞枪口了，不知道会不会被记过。”

    “啊？记过？”肖瑜发现自己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从昨天到现在，考虑的好像都是自己该怎么办，自己的未来的教育生涯会经历怎样的坎坷，原来学生们还担心这个。

    “夏诚不是想考英才中学么，如果为这个事被记过了，他也太点背了。”裴茜茜忧心忡忡的说。

    肖瑜这才恍然大悟，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给她报告了这一番昨日的情况，主要是出于对男主的关心。自己又自作多情了。

    “茜茜，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咱们班还有没有其他情侣了？”肖瑜想这样试探一下她，如果她都不肯说，那跟其他学生谈话也没有太大意义。

    “暧昧的肯定有，但是明恋的还真没有其他的了。肖老师，虽然很喜欢您，但这事实在是不能从我嘴里说出来。请您理解。”裴茜茜说这话时带着内疚，答案在肖瑜意料之中，她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说“没事，我明白。”

    老师和学生之间，还是隔着一道看不见的沟。所以，对于这件事的解决办法，她突然就有了灵感。

    早自习的时候，肖瑜开门见山的说道，“昨天校长要求各班主任排查班里早恋的学生。要求我们把你们的爱的小火苗消灭在萌芽之中。”

    学生们听了她的话，都忍不住笑。但肖瑜也留心注意了，有那么几个人，表情变得不够自然。眼神啊，真是藏不住秘密。

    “实话跟你们说吧，领导要求我们班主任要一个一个跟你们谈话，总能问出点什么蛛丝马迹。我看，这一天谈下来我口干舌燥，也未必得到点有用的情报。”学生们又忍不住笑。他们猜测，肖瑜这样说一定是又想出一个什么奇葩的办法。

    “所以今天的早自习，你们每人都写写吧。就回答我三个问题：第一，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他是谁？第二，你们怎么看待早恋，认为现在的恋爱，结果会怎样。第三，你认为班里有谁跟谁般配，当然也可以写已成的情侣。早自习结束前交给我，不用署名。”班里听着这三个问题，已经开始嘁嘁喳喳的在小讨论。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先不讲课，主要就是解决这个问题。我会逐一读出第一、二个问题的答案，给你们一次暗恋表白的机会。然后我会完成领导布置我的作业，做好相关记录之后，我会在两位同学的监督下，现场把所有纸条销毁，不会有除了我的第三人看过纸条。这三个问题有难度吗？”学生纷纷兴奋了起来，说没问题。

    “但是，关于今天的这波操作，希望你们都不要跟其他班级同学讨论。除非你们希望班主任被换掉。”最后一句话，肖瑜说得有点严肃，以至于学生们突然静了几秒，然后又乱乱嚷嚷的保证绝对不说。

    而教室很快就安静了，肖瑜没想到，学生们对于这几个小问题写得那样认真专注，胜过了作文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