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秋季

    大山的秋季是很短暂的。如果不去仔细捕捉，它很快就会从夏季的末尾滑向冬季的开头，那么珍贵的秋天就会消逝无踪了。

    在秋天的时候，山林中会出现一棵很美丽的花树。虽说叫是花树，但它并不开花，只是叶子的颜色耀眼绚烂，仿佛花开，整棵树呈现一种温暖柔和的橘调，像是山中坠落的一颗小太阳。

    当楚苟路过营地时，听见一个路人甲嘀嘀咕咕地说了句，“秋天到了，怪事也变多了。”

    楚苟抚摸着袖子下变少的鳞片，心情好了很多。他就随口应了句，“发生了什么？”

    路人长了张憨厚老实的脸，连声音都是那么憨厚，只能说，不愧是路人。他钝钝地回答，“昨天晚上，营地外面死了几只野兽。”

    “野兽?”楚苟很惊讶。现在山林中的野兽可不多了。城中长大的人，甚至一辈子都见不到一只四足兽。像是上个世纪常见的猫猫狗狗啊……书本上说它们都是人类常见的家养动物，但是放到现在，早已灭绝了。只有电子博物馆里的数据图像保存着它们的影像。城里的人们浏览那些影像，心情大概就和上个世纪的人们去博物馆里参观恐龙化石差不多吧。

    “是的。一些没见过的野兽。”路人重复着毫无营养的话。

    楚苟没走几步，就听见爱穿裙子的少女那轻松愉快的声音，“大家~可以看到哟，就是这些动物。”

    她身边跟着一台四脚的摄影仪，她走到哪，摄影仪也迈动步子，跟着她调整角度，确保她的脸能入镜。

    少女笑容可掬地指着前面的地上，对着镜头说道，“就是这些奇怪的生物~大家都没见过吧！我来山里这么久了，也是第一次见到呢！有个白白的、耳朵长长的小动物，看起来还蛮别致的。”

    随着她的话语，摄像头也把镜头转向前面的地面上。那里正堆着几具小动物的身体。

    有少女刚刚描述的白绒毛、长耳朵的小动物，也有几只灰扑扑的长尾巴的丑陋生物，但是无一例外，它们都小小的。楚苟也觉得疑惑。他在此之前并没有见过这些动物。他想着，也许蜘蛛小路上住着的老人会知道。下次去问问。他念头一转，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不，他怎么会知道呢。他成为自由人的时间甚至没有自己多。见过的景物也不及自己。他这一辈子要么在城里，要么就是在这山里做药剂。

    楚苟忽然感受到肩膀上的白蛇瑟缩了一下。只有他能感觉到，它又在害怕。

    前面的小动物里，有一条很瘦小的蛇。

    少女还在对着镜头讲解着，“嗯~编号‘52199504’的观众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见到这么多小动物呀？这个么，我也不太清楚噢，我们今天早上起来就在防火墙外面看到这些东西了。可能是昨天晚上它们想闯入营地，被我们的小精灵给击杀了吧。”说着，她抬手指了指头顶的小鸟雀，俏皮地眨了眨眼。

    “好的谢谢‘52199504’老板的打赏，老板大气！”少女脸上的笑容更真实了。

    她余光瞥到路过的楚苟，朝他微笑了一下。

    楚苟点点头，走远了。

    他带着蛇，在山里没走几步，就见到那棵花树。楚苟光是靠近那棵太阳般明媚的小树，就已经开始觉得温暖了。他从城里逃离，来到这里，秋天的这棵树，就是他最喜爱的风景之一。

    但是很奇怪，今年的这棵树下，有几只平常很少见到的小动物。白绒毛长耳朵，红眼睛，看着可可爱爱，见了人也怯生生地，它们原本是蹲伏在那橘色的落叶里，见到楚苟来了之后，就飞快地窜走了。

    “真是奇怪。”楚苟轻轻念叨了一句。

    这些小动物，更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原本的藏匿地点赶了出来，现在无处可去，只能到处溜窜。

    楚苟有种感觉，再往山里走，就能找到答案。但是他并不愿意去惹麻烦。

    也许是山里来了什么厉害的东西。但是再厉害的东西，也阻挡不了营地小精灵的攻击……只不过，小精灵并不庇护他，他是从城里逃亡的人，已经不具备城镇人的身份了，只能作为一介流民生存着。

    在城镇之外，也有像他这样的流民，因为违法犯罪逃出城等等，很常见。但是没有犯任何过错而主动逃亡的，却是很少见。

    楚苟不想和那些犯罪打交道。他内心只认可一部分人。像是蜘蛛老人，他认为他们就是一类人。

    ……

    有的事情，不是闭着眼睛当鸵鸟就可以躲过去的。营地外被小精灵击杀的小动物越来越多了。如果不是它们自己主动跑出来，楚苟都不知道山里还有这么多小生物。

    看着还在兴致勃勃地围绕着这些动物做直播的那些人，楚苟叹了口气，决定往山里面走一趟。毕竟是自己选定的居住点，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不自知，那他心里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