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雨送黄昏花渐落，劫后重生现新晴（三）
阮玉珠最近可是夷泽派头号大忙人，高强度高水平的完成了所有门内安排的事务。
朱允炆怜惜她，特地给她放了几天假调养。可她闲不下来，再加上夷泽派阳盛阴衰，能照顾苏倩的人也就只有这么两个，其他弟子多有不便。由于放心不下苏倩，就一直伴在苏倩房里了。
至于韩巧巧，一回来就又把自己锁房里了。阮玉珠虽然很想训斥她一番来了，但想到她要挨过这件事，走出阴影和那登徒子再无瓜葛，也算给夷泽派少了一件麻烦。于是她顺道向其他师弟索了她的活儿，顺道在苏倩房里办起了公。
还没批阅多少内容，姬无双亲自把那一大车拍品送来了，另外还额外带着几车礼物上了山。听说，是给大儿姬天凌赔罪，但怎么看都像是来巴结朱允炆的。
阮玉珠懒得搭理他，安排四师弟去招呼他，当得知朱允炆不在的时候，他居然耐心的等到了下午。
苏倩的房间坐落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妙音堂的入口处，阮玉珠透过窗户一直监视着他。
这老儿修为看起来并不高，其貌不扬，长得不能说和姬天凌兄弟不像，只能说全然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以灵宝会会长的身份来说，找个美人生出这么俊的两兄弟好像也在情理中。
他倒是真有耐心，呷着茶，愣是从早上坐到了下午。好不容易等到下午师父来了，苏倩和阮玉珠却又不敢偷听他们说了什么。只见姬无双走的时候把所有礼物都带走了，只留下了阮玉珠那一大车拍品。
阮玉珠猜想多半是姬无双推说这些是拍品，用这本是夷泽之物诸如此类的说辞强行，让师父也无法退还，所以留了下来。
反正夷泽派女弟子在十几万人面前被灵宝商会大公子始乱终弃，这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姬无双纵横商道百年，灵宝行有这么大家业能和灵部分庭抗礼，除了个中关系，又怎么可能没这点洞察力？他要是不做好公关工作，就算朱允炆不找他麻烦，早晚也有别的人借题发挥薅羊毛，飞来横祸。
最惨的是韩巧巧，她会在这个过程中一遍又一遍被借题发挥，一个女儿家名节被这样轮番的毁下去，今后要怎么面对这一切，始终是个难题。
阮玉珠几乎是折腾了一整天，见苏倩能动弹了，这才把手里的事儿办完，召集了所有师弟，把这一车东西全部分了。
这里每一样东西即使最廉价的正常买也要花掉一个正常弟子几十年里包含灰色收入的大部分积蓄，托三师姐的福，人手两三件。
朱允炆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对这些东西也没有任何想法，只是好奇也似的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她也心知韩巧巧遭逢此难，师父心里不好受只是明面上不说罢了。因为她看到师父一回来第一时间就赶去开导韩巧巧，只是吃了个闭门羹，所以早已悄悄挑好一份最贵重的送到他房里去了。
众弟子散后，阮玉珠悄悄的把苏倩叫到一旁，给了她一把剑，又给她教了一些话。
苏倩一听脸一红，原来师姐都知道了自己思慕庄松的事，特地打助攻来着。这把剑苏倩认得，是拍卖会上价格仅次于虎魄龙魂丹的拍品。据福贵介绍这把剑是把乙级圣品法宝，当时的落拍价是两千盂左右，据福贵介绍说即便是阮玉珠有意抬价也不算溢价太多。
这把剑厚重雄伟，凝练着着周围的灵力，灵气在这把剑的作用下变得肉眼可见，与幽寒的剑光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苏倩仅仅是手摸着剑柄，就能感受到里面澎湃的灵蕴在回响。只可惜太大了，收不进纱囊，苏倩只能扛着，不过经过灵丹易体和这些天的锻炼，区区百八十斤的一把剑，对苏倩来说完全小儿科。
除了这些阮玉珠还特别交代，千万不要和庄松提起韩巧巧的事，至于理由苏倩大概也知道。可能全天下不知道韩巧巧那事的也就只有被紧闭的庄松一人了。如果这世界有热搜，那么这个消息绝对可以角逐太一门前三。
庄松要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谁都不清楚。
苏倩依着惯例整了点小菜，可惜这剑太难拿了，试了好多办法也不行，要是放进纱囊里又怕再次打翻，最后只能放弃了。
有这么贵重的礼物，他应该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苏倩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一路上她反复温习阮玉珠教的话，生怕出一丝纰漏，结果被练累了在门口透气的庄松看了个一清二楚。苏倩还没反应过来，庄松就指着剑问她：“师妹你怎么了？嘀嘀咕咕可是有什么心事么？”
这突然一问，苏倩一个紧张差点连人带剑掉下悬崖。庄松急忙扶稳了她。她似乎有很多话要对他说来着，该说什么来着？被庄松搂着，苏倩全忘了。好不容易想起来了，一开口就把自己雷到了。
“大师兄……阮师姐让我跟你说，哎不对，是我要跟你说，天元山上户部出事了，我和阮师姐负责清理现场，有位前辈遗了这把剑，阮师姐，啊不是柳师姐让我留着用。我想了想以我的修为我也用不了它，所以把它转送给你，大师兄，你看看合不合用。”
苏倩认识的人里，可能只有柳冉有这样的权力，提到了柳冉，苏倩心里一酸，后半句直接声音变小了不少。
庄松还以为她害羞，一句“阮师姐”说直接把庄松给逗乐了，他笑着说道：“我猜是玉珠出的主意让你送给我的吧？唉！看来大家都知道了，也好。”
说着，他把灵力注入了这柄剑，登时洞里剑气凌冽，苏倩被激荡的剑气冲撞的站立不稳。
庄松憨笑一下，收了灵力，喜悦的摸着剑说道：“这把剑材质极佳，用的是地火精炼的熔火精金，我看看，里面还用了极北之地深海里的寒霜灵髓开封，这可是好东西啊，寻常刀剑只要滴上一滴，就能变成高品阶法宝。嗯，这锻造手法老到之极，看起来是易掌门的杰作了，只可惜他腿脚不好，有些未尽其利，多半是锻打的时候耽搁了淬料的间隙。稍微有些美中不足，不过这已经是非常难得的神兵利器了。我很喜欢这把剑，一时高兴，没忍住，忘了你还抵御不了这种程度的剑气，没伤到你吧？”
苏倩红着脸，低下头臊道：“没关系，大师兄你喜欢就好。”
庄松反复把玩着剑，不断赞着好剑，过了一会才想起来什么，说了句：“谢谢你师妹。”
苏倩有些尴尬的打断了他道：“大师兄……”
庄松的注意力全在剑上，随口应道：“怎么了？”
“这把剑太重了……我没办法把饭菜一起带来，你再稍等片刻，我去拿。”
庄松微微一笑道：“不用了师妹，你身子不好多注意休息，晚上风寒，再跑一趟不好。”
庄松突然这么温柔的说话，让苏倩简直如同恰了蜜一样，急忙道：“我没关系的。”
“我有关系啊，等你养好身体了，我能下山了，到时候我就能带着师妹你到处去游历了。你快去去歇着吧，神兵在手，我正好有几招剑法想试试，怕伤到你。”
“带着我？游历”苏倩听到这两个词乐开了花，不，确切说这是铁树开花了。她喜上眉梢道：“那我明天再来看你，师兄你想吃什么？”
庄松摸了摸头，想了想说道：“上次那炒茭白笋，滋味鲜美，还有师妹做的麻婆豆腐、辣子鸡丁也是一绝。就这些吧。”
苏倩高高兴兴的应下了，看着苏倩少有兴奋到走路带跳的样子，庄松叹了一口气，心道：这位苏师妹还真是心灵手巧，贤良淑德。祈求苍天能多予些时间给她，让她能有个好归宿。只是这归宿……为什么不能是我给她？难道我真的排斥她吗？唉，想这些干嘛……就算我真的喜欢上她，她也时日无多了。希望在最后的时光里，她能够无忧无虑，我会尽可能地装出喜欢她的样子，让她天天开心的过完剩下的日子。”
此时，黄昏已过，月亮露出了半个头来似乎在窥探着世间。苏倩一路蹦蹦跳跳哼着歌儿，路过观霞亭时，发现与朱允炆正坐在那里，左手翻着典籍，右手拿着一小壶酒，便上前打了个招呼。朱允炆看是苏倩便道：“倩儿你来的正好，你的病，我已想了个法子，想试一试。”
苏倩此刻心情心在飞扬，应道：“师父连日操劳，还请稍事休息，弟子已备了一些小菜，待弟子取来与师父下酒后再试不迟。”
朱允炆同意了。
看着她心情大好，他放下了酒壶，微微一笑，心道：是恋爱的滋味么？那还真让人怀念，六百年的时过境迁，我已忘了那是什么模样。看起来松儿和倩儿渐入佳境了，恋爱的喜悦让人振奋，或许这对倩儿的病情也有帮助。
苏倩继续哼着歌儿听见火房里悉悉索索的声音，还以为有老鼠。这是日子在阮玉珠的指导下她的外功已经很有长进了，顺着声音的来源好像是在桌子那里，有了恋爱BUFF加持的苏倩丝毫不惧，三步起跳，直接使出了阮玉珠教过的虎纵步，一句“啊哒！”就飞踹了过去。
“啊哟！苏师妹！你干嘛偷袭我！”
是曹卯的声音，从触感来判断，是踢到背了。曹卯手中灵光起，照亮了火房。
苏倩略带歉意说着：“对不起，曹师兄，这些天我放在这里的剩菜一直就不见了，我还以为是老鼠来着。”
“你见过这么大只老鼠啊。”
苏倩一下噗嗤笑了出来，心道这下不见到这么大老鼠了，嘴上赔不是道：“师哥勿怪，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就好了，没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苏倩看了一眼桌子上，这个欠食儿童已经把准备的菜吃的只剩残渣了，只好动手重新做过。
曹卯使劲揉着背，饶是他有晦明境的修为，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吃了这能踢死老虎的一击也吃不消。他说道：“特地因为这种事麻烦你多不好意思。再说你每次都把饭菜放这里，浪费了多不好。哎哟！师妹你下手真狠。”
苏倩差点没憋住笑道：“对不起……”
这一脚虽然狠，练武的踢到修仙的充其量只是有些疼痛，连伤皮肉都算不上。曹卯很快缓了过来，悄咪咪凑过来说道：“师妹，你和大师兄怎么样了？”
苏倩脸一红说道：“能怎样呢？”
“我看你扛那么大一把剑去找他了，他肯定心动了对不对。哎呀，我们夷泽派好久没办过这种喜事了。”
苏倩把刚出锅的菜给了他，娇嗔道：“胡说什么呀！吃你的菜吧。”脸上泛着红晕，娇羞之态尽显。
曹卯一副啊我明白了的表情，露出了坏笑，这下可不知道他要怎么谣传了。不过，不管他怎么传，这位曹师哥是帮自己的，并没有什么恶意。也许真的是好事呢？
苏倩用最快的速度又做了几个小菜，曹卯黑手不知大什么时候又摸到灶边，摆好的盘被他弄得有些乱，苏倩一巴掌拍了过去道：“这些是给师父的。”
“师父也好这口？”曹卯一听，立刻停止了偷吃行为，笑道：“我还以为是大师兄的，我要给他摆个囍字。嘻，师妹，我开玩笑的。”
苏倩带着满脸春风白了他一眼，曹卯笑嘻嘻的替她打扫了火房，随后偷偷摸出去了。
苏倩这才装好菜肴去找师父，有些歉意道：“不好意思师父，出了一些意外，耽搁了一些时间。”
朱允炆小酌一口，笑道：“不打紧，我都听到了，看来你和师兄弟们相处的很好。”
这么远？都能听到？苏倩有些懵，低下头低声道：“都知道了？那就是说……”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之常情，没什么可害臊的……修道之人，也是人，没有什么好忌讳的，你没有修为傍身，反而没有什么牵绊……我像你这般年纪太子都已三岁了。这是夷泽派的喜事，我应该恭喜你的。”说着，他目光深邃，似乎是沉浸在了往事中。
苏倩摆好饭菜，替他斟了一杯，见他还在发呆便道：“师父？”
朱允炆回过神来，笑了一下，提起筷子动了起来。
苏倩犹豫了一下说道：“弟子心中有个疑惑不知当讲不当？”
“你不用太执着于师徒那套繁文缛节。这里对我来说就像家一样，所有夷泽派弟子与我份属家人，一家人说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大可不必拘谨。”
“任何问题都能问吗？”
“任何问题都可以！”
苏倩嘻嘻一笑，像是故意使坏一样道：“那这可是师父你说的啊！师父你刚是在想芊芊郡主呢？还是马皇后呢？”
朱允炆没想到她会问这么刁钻的问题，板着脸看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有回答，随即神色回复了平和道：“怎么会想到问这个？”
苏倩自知失言，有些尴尬，连忙改口道：“弟子意思是师父明明已经有马皇后了，为什么对芊芊郡主如此念念不忘？”
朱允炆放下了筷子道：“你眼中的帝王生活是什么样的。”
苏倩想了想道：“至高无上的王权，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要什么有什么？只要一句话就能决定别人的生死……大概就这样吧。”
朱允炆露出一抹苦涩，带着些许无奈说道：“我自小就生在深宫禁院中，毫无自由可言。十五岁那年我被立为皇长孙，被教导如何管理整个国家，从那时候我每天担心的不光是朝政，更担心的是更多从叔叔那里投来好似匕首的眼光。我每次走过宫墙都会担心那里会跳出一队刺客，每次吃饭，都担心里面会有太监验不出的剧毒，甚至每次睡觉，我都担心那里面是不是藏了一条毒蛇。想做一个爱民如子的帝王，每天干着别人安排好的事情，什么时候该干什么，我可没有半点自由。这就是我的全部生活。甚至嫁娶都是太祖皇帝在我十六岁那年钦点的。那年与我素未谋面的光禄少卿马全之女便成了我的皇长妃。与其说夫妻，倒不如说那只是延续国祚的工作之一罢了。”
苏倩惊道：“成婚生子只是工作？”
朱允炆继续道：“没想到吧？两情相悦对帝王来说也是种奢求。我长久以来对马氏只有敬重和愧疚，并无其他感情。至于生下太子，只是为了或许某一天，为我死后做的第一手准备罢了。至于你说的那些，夏桀商纣或许有之。在我登基后，从未得见权力有那么美好。夜以继日的政务，睁眼就是天下民生。就这样的一个处境，诸王也眼红不已。他们地位尊贵，又都拥有重兵，再结连地方豪强，多不法作乱，鱼肉百姓。当我伐其罪却又给了燕王造反的理由。湘王自焚后，我每感念叔侄之情，辗转难眠，有感而发，下令不可再伤燕王，至于结局，你都知道了。”
苏倩垂头不语，心道：“原来这才是真实皇帝的样子么？”
朱允炆说出了这些后，头一次感觉到不那么压抑，长舒一口气叹道：“我是个无能的皇帝，辜负了太祖皇帝的期望……”
苏倩按住了他的手背，违心道：“师父，不是的，不是那样的……你是个好皇帝，好君主，只是你不够残酷，不够无情，没有及时杀了燕王，可是这也不是你的错。后世人都说建文新政带来了很积极的影响……他们……他们都说你是个好皇帝，到了清朝还有人缅怀你的人品，给你追封来着。”
朱允炆嘿的一声冷笑道：“自古帝王无不杀伐果断，似我这般心慈手软，史官不给我一个昏君的说法便已是手下留情了。如你所说，清军入关灭我大明，他们的追封之词只不过是侮辱大明，又哪会是什么赞誉之言。”
苏倩想到朱棣下旨不准任何人记载和建文帝有关的东西，甚至剥夺了他的年号，在明实录里大肆对其进行侮辱，深感认同之下无言以对，想了一会便安慰他道：“这些也是师父你的优点啊。作为学生，你孜孜不倦，尊师重道，连老师也对你的学问备受推崇。作为君王，察纳雅言，尽管他们提的建议很多都不一定对，但你还是用心的在听他们每一个人的建议。作为侄儿，诸王拥兵自重，你是按罪论罚不致死罪，甚至还下诏要留造反的四叔性命。依我看来，师父你可能是历史上最有人情味的皇帝了。”
朱允炆笑道：“人情味？你说话真有趣，这是后世家乡的新词吗？算了，不说这些了。说起来你刚才哼的曲儿倒颇有禅意，能否再唱一次，为师也想好好品一品这家乡之音。”
唉？唱歌？听到这个苏倩麻了呀。不过苏倩自从确诊没几天好活以后，好像也沾染了这社交牛逼症，清了清嗓子把刚才哼唱的《半壶纱》又唱了一遍。声音说不上甜美，倒也没跑调，唱腔中无形透出了女儿家待嫁的喜悦。
朱允炆听的入了痴，说道：“曲音古朴，词义稍显功底不足，表露慈父送嫁对女儿的期许，但大繁至简，瑕不掩瑜，倒也算是难得的佳作了。想家了吗？”
苏倩微微点了点头。
朱允炆取出了洞箫，试吹了一遍，曲音沉稳，带着的也是慈父送嫁的绵长情意。不过，他看起来有心事重重，一曲毕，他发了下呆，又继续道：“倩儿，你……唉！凡事莫过强求，顺应天变亦是上善之道。且看天意吧。”
苏倩不明白他在指哪方面，也不好接话，只能啊对对对道：“师傅说的是。”
朱允炆收回洞箫又问道：“昨日里教你说那些话的伟人是谁？”
苏倩想了一下，似乎是感知到了作者无奈的警告着因为政策原因那个名字是禁句，随即答道：“是一个湘潭教员。”
“哦？教员？”
“那是后世的词，大概就是私塾先生的意思”
朱允炆品了一口酒道：“不是普通的私塾先生吧，我听其言语铿锵，志存高远，胸中似有雄兵百万，只怕是个救民于危难之间，开拓万世基业之人。”
苏倩点头应道：“万世不万世我不清楚，不过他的确是这样一个伟人。”
“那还真是叫为师汗颜。对了，昨天狄长老是怎生回应你的。”
苏倩看着他关怀的眼神，就好像笃定了狄杰一定会杀了自己一样，心里有些感激，就把昨天法部的事说了一遍。
朱允炆眉头紧锁，似乎是猜不明什么难题一样，想了一会叹道：“那位伟人说的虽好，但是并不适用于此处。这世道就如那万古不复明的长夜一般，想要天下清平，昭彰正义，不能只靠一腔热血。相信你所说的伟人也不提倡心存正念之人因为无谋的举动而枉死。想要还这世道一个青天朗日，那就必须谨慎而行，积攒力量，积攒足以颠覆黑暗的力量。否则公平公正平等法制云云只是空谈。”
苏倩有些黯然道：“弟子明白，只是想起天机真人含冤受辱，心意难平，情难自已。”
朱允炆抚着她的头道：“你能这么想，师父很欣慰。一个人久处黑夜之中，可以闭上眼睛，但不能奉黑夜为真理。当真话难以在谎言中存活之时，他可以闭嘴，但不代表他承认了谎言。如今所有人都去想方设法去陷害一个人的，而他自己的力量不足以让正义伸张，那么我们保持的沉默，就是在为今后正义伸张保留火种。迟到的正义也是正义，打草惊蛇只会让日后的行动寸步难行。你明白吗？”
苏倩点点头道：“弟子明白了。对了师父，说起这事，弟子还有一事未禀明。”
“你说吧。”
苏倩把昨夜天机真人和柳然的事也一并告诉了朱允炆。朱允炆叹了一口气道：“我已知晓了，不要忘了我刚说的话。祭天机真人不忙一时，现在我和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苏倩有些好奇道：“什么事？”
朱允炆取出一本订好的手稿，又用水镜术补全了苏倩在洪荒宗内缺失的那部分天书的记忆，说道：“那日黄石天书里给了几条线索，一条是女娲造人，一条是遂人取火，一条是玄女赠丹，一条神农尝百草，最后一条意义不明，或许能彻底救好你的东西会在登仙台上，为师也不得而知。这些神话故事看起来没有什么关系，但又似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苦思数日，唯一所获与之扯得上关系的就是这个。或许它和你会有所关联。”
苏倩接过手稿一看，上书《神农药仙体》。朱允炆继续说道：“这本神农药仙体，是神农派弟子根据神农派祖师爷神农氏遗留下的功法线索推敲出来的，里面谬误很多，经后代弟子千年不断修订也能修炼第一层。我在神农派的时候，也曾试过研习，却也止步第一层。这里面每一句口诀都对应着一味药。我先教你练第一层吧。这第一层需要化神境以上的修为打底方可练成，你全无修为，姑且勉力为之，学到哪就算哪好了。”
朱允炆叫苏倩盘膝而坐，解开她身上的灵络禁制，开始依法解释这神农药仙体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你千万要当心。你体内那东西会掠夺你的灵力，吞噬你的元魂。这神农药仙体在第一层初具规模后也会吸取你的灵力，炼化你的元魂，到时两下相争，或许能给你争出一线生机来。这神农药仙体第一层练成以后，身体机能会大幅提升，最显著的就是愈合力。譬如这样。”
朱允炆用手指在手臂上轻轻一划，一条伤口出现了，但是血并没有流出多少，灵力很快覆盖了伤口发出一条蓝光，那伤口居然在几秒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卧槽？第一层练成就这么吊？苏倩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问道：“那完整练成的神农祖师是怎么样的？”不知不觉苏倩心里居然开始期待着开始变身龙傲天的时刻了，难道狗作者水了二十八万字了终于要开始给我加光环了？
朱允炆怜惜她，特地给她放了几天假调养。可她闲不下来，再加上夷泽派阳盛阴衰，能照顾苏倩的人也就只有这么两个，其他弟子多有不便。由于放心不下苏倩，就一直伴在苏倩房里了。
至于韩巧巧，一回来就又把自己锁房里了。阮玉珠虽然很想训斥她一番来了，但想到她要挨过这件事，走出阴影和那登徒子再无瓜葛，也算给夷泽派少了一件麻烦。于是她顺道向其他师弟索了她的活儿，顺道在苏倩房里办起了公。
还没批阅多少内容，姬无双亲自把那一大车拍品送来了，另外还额外带着几车礼物上了山。听说，是给大儿姬天凌赔罪，但怎么看都像是来巴结朱允炆的。
阮玉珠懒得搭理他，安排四师弟去招呼他，当得知朱允炆不在的时候，他居然耐心的等到了下午。
苏倩的房间坐落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妙音堂的入口处，阮玉珠透过窗户一直监视着他。
这老儿修为看起来并不高，其貌不扬，长得不能说和姬天凌兄弟不像，只能说全然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以灵宝会会长的身份来说，找个美人生出这么俊的两兄弟好像也在情理中。
他倒是真有耐心，呷着茶，愣是从早上坐到了下午。好不容易等到下午师父来了，苏倩和阮玉珠却又不敢偷听他们说了什么。只见姬无双走的时候把所有礼物都带走了，只留下了阮玉珠那一大车拍品。
阮玉珠猜想多半是姬无双推说这些是拍品，用这本是夷泽之物诸如此类的说辞强行，让师父也无法退还，所以留了下来。
反正夷泽派女弟子在十几万人面前被灵宝商会大公子始乱终弃，这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姬无双纵横商道百年，灵宝行有这么大家业能和灵部分庭抗礼，除了个中关系，又怎么可能没这点洞察力？他要是不做好公关工作，就算朱允炆不找他麻烦，早晚也有别的人借题发挥薅羊毛，飞来横祸。
最惨的是韩巧巧，她会在这个过程中一遍又一遍被借题发挥，一个女儿家名节被这样轮番的毁下去，今后要怎么面对这一切，始终是个难题。
阮玉珠几乎是折腾了一整天，见苏倩能动弹了，这才把手里的事儿办完，召集了所有师弟，把这一车东西全部分了。
这里每一样东西即使最廉价的正常买也要花掉一个正常弟子几十年里包含灰色收入的大部分积蓄，托三师姐的福，人手两三件。
朱允炆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对这些东西也没有任何想法，只是好奇也似的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她也心知韩巧巧遭逢此难，师父心里不好受只是明面上不说罢了。因为她看到师父一回来第一时间就赶去开导韩巧巧，只是吃了个闭门羹，所以早已悄悄挑好一份最贵重的送到他房里去了。
众弟子散后，阮玉珠悄悄的把苏倩叫到一旁，给了她一把剑，又给她教了一些话。
苏倩一听脸一红，原来师姐都知道了自己思慕庄松的事，特地打助攻来着。这把剑苏倩认得，是拍卖会上价格仅次于虎魄龙魂丹的拍品。据福贵介绍这把剑是把乙级圣品法宝，当时的落拍价是两千盂左右，据福贵介绍说即便是阮玉珠有意抬价也不算溢价太多。
这把剑厚重雄伟，凝练着着周围的灵力，灵气在这把剑的作用下变得肉眼可见，与幽寒的剑光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苏倩仅仅是手摸着剑柄，就能感受到里面澎湃的灵蕴在回响。只可惜太大了，收不进纱囊，苏倩只能扛着，不过经过灵丹易体和这些天的锻炼，区区百八十斤的一把剑，对苏倩来说完全小儿科。
除了这些阮玉珠还特别交代，千万不要和庄松提起韩巧巧的事，至于理由苏倩大概也知道。可能全天下不知道韩巧巧那事的也就只有被紧闭的庄松一人了。如果这世界有热搜，那么这个消息绝对可以角逐太一门前三。
庄松要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谁都不清楚。
苏倩依着惯例整了点小菜，可惜这剑太难拿了，试了好多办法也不行，要是放进纱囊里又怕再次打翻，最后只能放弃了。
有这么贵重的礼物，他应该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苏倩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一路上她反复温习阮玉珠教的话，生怕出一丝纰漏，结果被练累了在门口透气的庄松看了个一清二楚。苏倩还没反应过来，庄松就指着剑问她：“师妹你怎么了？嘀嘀咕咕可是有什么心事么？”
这突然一问，苏倩一个紧张差点连人带剑掉下悬崖。庄松急忙扶稳了她。她似乎有很多话要对他说来着，该说什么来着？被庄松搂着，苏倩全忘了。好不容易想起来了，一开口就把自己雷到了。
“大师兄……阮师姐让我跟你说，哎不对，是我要跟你说，天元山上户部出事了，我和阮师姐负责清理现场，有位前辈遗了这把剑，阮师姐，啊不是柳师姐让我留着用。我想了想以我的修为我也用不了它，所以把它转送给你，大师兄，你看看合不合用。”
苏倩认识的人里，可能只有柳冉有这样的权力，提到了柳冉，苏倩心里一酸，后半句直接声音变小了不少。
庄松还以为她害羞，一句“阮师姐”说直接把庄松给逗乐了，他笑着说道：“我猜是玉珠出的主意让你送给我的吧？唉！看来大家都知道了，也好。”
说着，他把灵力注入了这柄剑，登时洞里剑气凌冽，苏倩被激荡的剑气冲撞的站立不稳。
庄松憨笑一下，收了灵力，喜悦的摸着剑说道：“这把剑材质极佳，用的是地火精炼的熔火精金，我看看，里面还用了极北之地深海里的寒霜灵髓开封，这可是好东西啊，寻常刀剑只要滴上一滴，就能变成高品阶法宝。嗯，这锻造手法老到之极，看起来是易掌门的杰作了，只可惜他腿脚不好，有些未尽其利，多半是锻打的时候耽搁了淬料的间隙。稍微有些美中不足，不过这已经是非常难得的神兵利器了。我很喜欢这把剑，一时高兴，没忍住，忘了你还抵御不了这种程度的剑气，没伤到你吧？”
苏倩红着脸，低下头臊道：“没关系，大师兄你喜欢就好。”
庄松反复把玩着剑，不断赞着好剑，过了一会才想起来什么，说了句：“谢谢你师妹。”
苏倩有些尴尬的打断了他道：“大师兄……”
庄松的注意力全在剑上，随口应道：“怎么了？”
“这把剑太重了……我没办法把饭菜一起带来，你再稍等片刻，我去拿。”
庄松微微一笑道：“不用了师妹，你身子不好多注意休息，晚上风寒，再跑一趟不好。”
庄松突然这么温柔的说话，让苏倩简直如同恰了蜜一样，急忙道：“我没关系的。”
“我有关系啊，等你养好身体了，我能下山了，到时候我就能带着师妹你到处去游历了。你快去去歇着吧，神兵在手，我正好有几招剑法想试试，怕伤到你。”
“带着我？游历”苏倩听到这两个词乐开了花，不，确切说这是铁树开花了。她喜上眉梢道：“那我明天再来看你，师兄你想吃什么？”
庄松摸了摸头，想了想说道：“上次那炒茭白笋，滋味鲜美，还有师妹做的麻婆豆腐、辣子鸡丁也是一绝。就这些吧。”
苏倩高高兴兴的应下了，看着苏倩少有兴奋到走路带跳的样子，庄松叹了一口气，心道：这位苏师妹还真是心灵手巧，贤良淑德。祈求苍天能多予些时间给她，让她能有个好归宿。只是这归宿……为什么不能是我给她？难道我真的排斥她吗？唉，想这些干嘛……就算我真的喜欢上她，她也时日无多了。希望在最后的时光里，她能够无忧无虑，我会尽可能地装出喜欢她的样子，让她天天开心的过完剩下的日子。”
此时，黄昏已过，月亮露出了半个头来似乎在窥探着世间。苏倩一路蹦蹦跳跳哼着歌儿，路过观霞亭时，发现与朱允炆正坐在那里，左手翻着典籍，右手拿着一小壶酒，便上前打了个招呼。朱允炆看是苏倩便道：“倩儿你来的正好，你的病，我已想了个法子，想试一试。”
苏倩此刻心情心在飞扬，应道：“师父连日操劳，还请稍事休息，弟子已备了一些小菜，待弟子取来与师父下酒后再试不迟。”
朱允炆同意了。
看着她心情大好，他放下了酒壶，微微一笑，心道：是恋爱的滋味么？那还真让人怀念，六百年的时过境迁，我已忘了那是什么模样。看起来松儿和倩儿渐入佳境了，恋爱的喜悦让人振奋，或许这对倩儿的病情也有帮助。
苏倩继续哼着歌儿听见火房里悉悉索索的声音，还以为有老鼠。这是日子在阮玉珠的指导下她的外功已经很有长进了，顺着声音的来源好像是在桌子那里，有了恋爱BUFF加持的苏倩丝毫不惧，三步起跳，直接使出了阮玉珠教过的虎纵步，一句“啊哒！”就飞踹了过去。
“啊哟！苏师妹！你干嘛偷袭我！”
是曹卯的声音，从触感来判断，是踢到背了。曹卯手中灵光起，照亮了火房。
苏倩略带歉意说着：“对不起，曹师兄，这些天我放在这里的剩菜一直就不见了，我还以为是老鼠来着。”
“你见过这么大只老鼠啊。”
苏倩一下噗嗤笑了出来，心道这下不见到这么大老鼠了，嘴上赔不是道：“师哥勿怪，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就好了，没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苏倩看了一眼桌子上，这个欠食儿童已经把准备的菜吃的只剩残渣了，只好动手重新做过。
曹卯使劲揉着背，饶是他有晦明境的修为，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吃了这能踢死老虎的一击也吃不消。他说道：“特地因为这种事麻烦你多不好意思。再说你每次都把饭菜放这里，浪费了多不好。哎哟！师妹你下手真狠。”
苏倩差点没憋住笑道：“对不起……”
这一脚虽然狠，练武的踢到修仙的充其量只是有些疼痛，连伤皮肉都算不上。曹卯很快缓了过来，悄咪咪凑过来说道：“师妹，你和大师兄怎么样了？”
苏倩脸一红说道：“能怎样呢？”
“我看你扛那么大一把剑去找他了，他肯定心动了对不对。哎呀，我们夷泽派好久没办过这种喜事了。”
苏倩把刚出锅的菜给了他，娇嗔道：“胡说什么呀！吃你的菜吧。”脸上泛着红晕，娇羞之态尽显。
曹卯一副啊我明白了的表情，露出了坏笑，这下可不知道他要怎么谣传了。不过，不管他怎么传，这位曹师哥是帮自己的，并没有什么恶意。也许真的是好事呢？
苏倩用最快的速度又做了几个小菜，曹卯黑手不知大什么时候又摸到灶边，摆好的盘被他弄得有些乱，苏倩一巴掌拍了过去道：“这些是给师父的。”
“师父也好这口？”曹卯一听，立刻停止了偷吃行为，笑道：“我还以为是大师兄的，我要给他摆个囍字。嘻，师妹，我开玩笑的。”
苏倩带着满脸春风白了他一眼，曹卯笑嘻嘻的替她打扫了火房，随后偷偷摸出去了。
苏倩这才装好菜肴去找师父，有些歉意道：“不好意思师父，出了一些意外，耽搁了一些时间。”
朱允炆小酌一口，笑道：“不打紧，我都听到了，看来你和师兄弟们相处的很好。”
这么远？都能听到？苏倩有些懵，低下头低声道：“都知道了？那就是说……”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之常情，没什么可害臊的……修道之人，也是人，没有什么好忌讳的，你没有修为傍身，反而没有什么牵绊……我像你这般年纪太子都已三岁了。这是夷泽派的喜事，我应该恭喜你的。”说着，他目光深邃，似乎是沉浸在了往事中。
苏倩摆好饭菜，替他斟了一杯，见他还在发呆便道：“师父？”
朱允炆回过神来，笑了一下，提起筷子动了起来。
苏倩犹豫了一下说道：“弟子心中有个疑惑不知当讲不当？”
“你不用太执着于师徒那套繁文缛节。这里对我来说就像家一样，所有夷泽派弟子与我份属家人，一家人说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大可不必拘谨。”
“任何问题都能问吗？”
“任何问题都可以！”
苏倩嘻嘻一笑，像是故意使坏一样道：“那这可是师父你说的啊！师父你刚是在想芊芊郡主呢？还是马皇后呢？”
朱允炆没想到她会问这么刁钻的问题，板着脸看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有回答，随即神色回复了平和道：“怎么会想到问这个？”
苏倩自知失言，有些尴尬，连忙改口道：“弟子意思是师父明明已经有马皇后了，为什么对芊芊郡主如此念念不忘？”
朱允炆放下了筷子道：“你眼中的帝王生活是什么样的。”
苏倩想了想道：“至高无上的王权，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要什么有什么？只要一句话就能决定别人的生死……大概就这样吧。”
朱允炆露出一抹苦涩，带着些许无奈说道：“我自小就生在深宫禁院中，毫无自由可言。十五岁那年我被立为皇长孙，被教导如何管理整个国家，从那时候我每天担心的不光是朝政，更担心的是更多从叔叔那里投来好似匕首的眼光。我每次走过宫墙都会担心那里会跳出一队刺客，每次吃饭，都担心里面会有太监验不出的剧毒，甚至每次睡觉，我都担心那里面是不是藏了一条毒蛇。想做一个爱民如子的帝王，每天干着别人安排好的事情，什么时候该干什么，我可没有半点自由。这就是我的全部生活。甚至嫁娶都是太祖皇帝在我十六岁那年钦点的。那年与我素未谋面的光禄少卿马全之女便成了我的皇长妃。与其说夫妻，倒不如说那只是延续国祚的工作之一罢了。”
苏倩惊道：“成婚生子只是工作？”
朱允炆继续道：“没想到吧？两情相悦对帝王来说也是种奢求。我长久以来对马氏只有敬重和愧疚，并无其他感情。至于生下太子，只是为了或许某一天，为我死后做的第一手准备罢了。至于你说的那些，夏桀商纣或许有之。在我登基后，从未得见权力有那么美好。夜以继日的政务，睁眼就是天下民生。就这样的一个处境，诸王也眼红不已。他们地位尊贵，又都拥有重兵，再结连地方豪强，多不法作乱，鱼肉百姓。当我伐其罪却又给了燕王造反的理由。湘王自焚后，我每感念叔侄之情，辗转难眠，有感而发，下令不可再伤燕王，至于结局，你都知道了。”
苏倩垂头不语，心道：“原来这才是真实皇帝的样子么？”
朱允炆说出了这些后，头一次感觉到不那么压抑，长舒一口气叹道：“我是个无能的皇帝，辜负了太祖皇帝的期望……”
苏倩按住了他的手背，违心道：“师父，不是的，不是那样的……你是个好皇帝，好君主，只是你不够残酷，不够无情，没有及时杀了燕王，可是这也不是你的错。后世人都说建文新政带来了很积极的影响……他们……他们都说你是个好皇帝，到了清朝还有人缅怀你的人品，给你追封来着。”
朱允炆嘿的一声冷笑道：“自古帝王无不杀伐果断，似我这般心慈手软，史官不给我一个昏君的说法便已是手下留情了。如你所说，清军入关灭我大明，他们的追封之词只不过是侮辱大明，又哪会是什么赞誉之言。”
苏倩想到朱棣下旨不准任何人记载和建文帝有关的东西，甚至剥夺了他的年号，在明实录里大肆对其进行侮辱，深感认同之下无言以对，想了一会便安慰他道：“这些也是师父你的优点啊。作为学生，你孜孜不倦，尊师重道，连老师也对你的学问备受推崇。作为君王，察纳雅言，尽管他们提的建议很多都不一定对，但你还是用心的在听他们每一个人的建议。作为侄儿，诸王拥兵自重，你是按罪论罚不致死罪，甚至还下诏要留造反的四叔性命。依我看来，师父你可能是历史上最有人情味的皇帝了。”
朱允炆笑道：“人情味？你说话真有趣，这是后世家乡的新词吗？算了，不说这些了。说起来你刚才哼的曲儿倒颇有禅意，能否再唱一次，为师也想好好品一品这家乡之音。”
唉？唱歌？听到这个苏倩麻了呀。不过苏倩自从确诊没几天好活以后，好像也沾染了这社交牛逼症，清了清嗓子把刚才哼唱的《半壶纱》又唱了一遍。声音说不上甜美，倒也没跑调，唱腔中无形透出了女儿家待嫁的喜悦。
朱允炆听的入了痴，说道：“曲音古朴，词义稍显功底不足，表露慈父送嫁对女儿的期许，但大繁至简，瑕不掩瑜，倒也算是难得的佳作了。想家了吗？”
苏倩微微点了点头。
朱允炆取出了洞箫，试吹了一遍，曲音沉稳，带着的也是慈父送嫁的绵长情意。不过，他看起来有心事重重，一曲毕，他发了下呆，又继续道：“倩儿，你……唉！凡事莫过强求，顺应天变亦是上善之道。且看天意吧。”
苏倩不明白他在指哪方面，也不好接话，只能啊对对对道：“师傅说的是。”
朱允炆收回洞箫又问道：“昨日里教你说那些话的伟人是谁？”
苏倩想了一下，似乎是感知到了作者无奈的警告着因为政策原因那个名字是禁句，随即答道：“是一个湘潭教员。”
“哦？教员？”
“那是后世的词，大概就是私塾先生的意思”
朱允炆品了一口酒道：“不是普通的私塾先生吧，我听其言语铿锵，志存高远，胸中似有雄兵百万，只怕是个救民于危难之间，开拓万世基业之人。”
苏倩点头应道：“万世不万世我不清楚，不过他的确是这样一个伟人。”
“那还真是叫为师汗颜。对了，昨天狄长老是怎生回应你的。”
苏倩看着他关怀的眼神，就好像笃定了狄杰一定会杀了自己一样，心里有些感激，就把昨天法部的事说了一遍。
朱允炆眉头紧锁，似乎是猜不明什么难题一样，想了一会叹道：“那位伟人说的虽好，但是并不适用于此处。这世道就如那万古不复明的长夜一般，想要天下清平，昭彰正义，不能只靠一腔热血。相信你所说的伟人也不提倡心存正念之人因为无谋的举动而枉死。想要还这世道一个青天朗日，那就必须谨慎而行，积攒力量，积攒足以颠覆黑暗的力量。否则公平公正平等法制云云只是空谈。”
苏倩有些黯然道：“弟子明白，只是想起天机真人含冤受辱，心意难平，情难自已。”
朱允炆抚着她的头道：“你能这么想，师父很欣慰。一个人久处黑夜之中，可以闭上眼睛，但不能奉黑夜为真理。当真话难以在谎言中存活之时，他可以闭嘴，但不代表他承认了谎言。如今所有人都去想方设法去陷害一个人的，而他自己的力量不足以让正义伸张，那么我们保持的沉默，就是在为今后正义伸张保留火种。迟到的正义也是正义，打草惊蛇只会让日后的行动寸步难行。你明白吗？”
苏倩点点头道：“弟子明白了。对了师父，说起这事，弟子还有一事未禀明。”
“你说吧。”
苏倩把昨夜天机真人和柳然的事也一并告诉了朱允炆。朱允炆叹了一口气道：“我已知晓了，不要忘了我刚说的话。祭天机真人不忙一时，现在我和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苏倩有些好奇道：“什么事？”
朱允炆取出一本订好的手稿，又用水镜术补全了苏倩在洪荒宗内缺失的那部分天书的记忆，说道：“那日黄石天书里给了几条线索，一条是女娲造人，一条是遂人取火，一条是玄女赠丹，一条神农尝百草，最后一条意义不明，或许能彻底救好你的东西会在登仙台上，为师也不得而知。这些神话故事看起来没有什么关系，但又似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苦思数日，唯一所获与之扯得上关系的就是这个。或许它和你会有所关联。”
苏倩接过手稿一看，上书《神农药仙体》。朱允炆继续说道：“这本神农药仙体，是神农派弟子根据神农派祖师爷神农氏遗留下的功法线索推敲出来的，里面谬误很多，经后代弟子千年不断修订也能修炼第一层。我在神农派的时候，也曾试过研习，却也止步第一层。这里面每一句口诀都对应着一味药。我先教你练第一层吧。这第一层需要化神境以上的修为打底方可练成，你全无修为，姑且勉力为之，学到哪就算哪好了。”
朱允炆叫苏倩盘膝而坐，解开她身上的灵络禁制，开始依法解释这神农药仙体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你千万要当心。你体内那东西会掠夺你的灵力，吞噬你的元魂。这神农药仙体在第一层初具规模后也会吸取你的灵力，炼化你的元魂，到时两下相争，或许能给你争出一线生机来。这神农药仙体第一层练成以后，身体机能会大幅提升，最显著的就是愈合力。譬如这样。”
朱允炆用手指在手臂上轻轻一划，一条伤口出现了，但是血并没有流出多少，灵力很快覆盖了伤口发出一条蓝光，那伤口居然在几秒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卧槽？第一层练成就这么吊？苏倩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问道：“那完整练成的神农祖师是怎么样的？”不知不觉苏倩心里居然开始期待着开始变身龙傲天的时刻了，难道狗作者水了二十八万字了终于要开始给我加光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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