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红颜祸世倾城醉，痴心末路是绝情（四）
夷泽派这人山人海的，被围得水泄不通。早间见过苏倩容貌的人早就把消息放了出去，每个人都想近距离亲眼目睹天下第一的容颜是什么样的。这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弟子围在小小的夷泽派山道上，比之节假日的旅游景点还要拥挤上几分，要想进去还真是件难事。
阮玉珠回来有些时候了，他带着几个师弟怎么轰也轰不走这些人，恼怒地她叫来了法部的弟子。结果，法部的弟子也赖着不走了。
得亏是有狄英护送着，有太一门第一恶少之名加持，诸人纷纷让道。法部弟子见公子爷来了，似乎才反应过来他们是来干嘛来了，纷纷开始维持秩序。
最主要的还是苏倩的样貌，每个见到她的弟子，都像木雕一样张大着嘴巴愣在原地。待得苏倩走过，都听得见口水被咽下去的声音。看起来从人声鼎沸到鸦雀无声只要一个苏倩就足够了。
阮玉珠怒气冲冲的掀开了挡道的几个人，又急匆匆的把苏倩拉到自己房间里。苏倩看到她恼怒地样子，内疚道：“对不起，师姐，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阮玉珠听到这话心气平和了不少，取出一套新购置的崭新服饰给她道：“这事不怪你，就算你不变这样也有那个萧吟雪那骚蹄子招蜂引蝶。这几天就这样，除了咱们夷泽派的师弟们掉了魂被那骚蹄子迷得神魂颠倒，别派的弟子现在也动辄来我派蹲点观光，光师父那里收到的转派申请都有七八十份了，要不是贤部扣下了，这会你要多七八十号师弟出来。来，你起身，让师姐看看合身不身。”
苏倩点点头，起身转了一圈，这衣服完美契合她现在的身段。她不得不佩服这位三师姐做事干练，眼光毒辣，处处滴水不漏，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很凶，但其实相处的久了，就会发现她是个爱憎分明，挺热心肠的一个人。
看着苏倩完美无瑕的身段，阮玉珠很是羡慕，她一遍帮她打理一头秀发，一遍说道：“说到那骚蹄子，就让我觉得闹心，这家伙一肚子坏水，你可千万得小心。”
苏倩好奇道：“萧师妹她怎么了？”
“我给她每天安排的公务，她每次都叫别的师兄弟做，自己从不接手，我警告过她几次，她也从不当回事，前几日我刚教训过她，今日里总枢唤我问话要我去总枢出任干事之职。”
“那不是好事么？以师姐处事之干练，日后角逐掌门晋升不过是时间问题。”
“哼，天下哪有白给的好事。我去的时候那骚蹄子的妖妇娘也在一边，就是她煽风点火出的主意。去了指不定要被她们母女怎么折磨。如今夷泽派人手单薄，莫说给我们补充人手，连送去户部的人都是贤部的亲信。师父每日里忙的不可开交生怕魔教日益坐大，那些人还在勾心斗角。真不知道这些人一天天打的什么鬼主意。太一门早晚要栽在这些自私自利的家伙手里，”
“师姐，真是苦了你了。”
“我这才哪儿跟哪儿啊，真正苦的是师父，看起来是领了长老事，表面风光，干的全是擦屁股的脏活儿。累死累活不说，六部若再发生冲突，师父必然得卷入其中。这太一门的水太深，选边站要是选不好，就是众矢之的。我要是留下还能多帮着点师父，我要是走了，剩下的师弟没一个能把派中事务支楞起来的，再加上还有个小妖精作祟，师父就是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唉，说了你也不明白，来师妹，你看看这个发型好不好看。”
苏倩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但见她使出了水镜术，看着镜中的自己，在阮师姐的打理下是那么的端庄秀丽，挽起的峨峨云髻搭配一支青色凤饰，灵动飘逸，只怕九天之上最美的仙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很好看，谢谢师姐。”
“主要是现在你好看，那萧吟雪回炉重造一回也赶不上你，就是要好好的气气她，让她知道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好给韩师妹出出气。话说苏师妹，你是怎么变成这副样子的？”
苏倩想了想，避开古阗的事不谈，简单的把木龙附体的事告诉了阮玉珠，把变漂亮的功劳也全归给了木龙。
“那师妹你的伤？可有转机？”
苏倩解开衣襟给她看，说道：“从外面已经看不到伤口了，具体还得等师父检查过才能下结论。”
她欣喜道：“这个就叫吉人天相。对了，我刚听师弟说大师兄为了你跟李鸿钧那恶少打了一架，后来你跟着狄英走，你和大师兄好像有些不愉快，是发生了什么吗？”
提起了庄松，苏倩心里一凉，强作笑意道：“没什么。”
阮玉珠将信将疑道：“真没什么？”
苏倩指着阮玉珠桌上的公文，强颜欢笑道：“真没什么。师姐还有公务要忙，我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话说到这份上，阮玉珠也不好多问什么，只好由她去了。
阮玉珠的房间离萧吟雪的房间不远，苏倩刚出门，恰巧就看到姬天凌腻腻歪歪缠着萧吟雪。萧吟雪原本是一副很嫌弃的样子，但是看到苏倩出来了，突然像是担心什么东西被抢走一样邀请姬天凌进屋说话。可当姬天凌也顺着萧吟雪看的方向看去以后，就好像苏倩身上装了诱引装置一样，他直勾勾地朝着苏倩走了过来，任凭萧吟雪怎么呼唤也不理她。
姬天凌潇洒倜傥的挥着扇子走了过来对苏倩说道：“这夷泽派真的是太一门最人杰地灵的所在，怎么天底下的美人都出在这里。这位师姐一向少见，怎么称呼啊？”
苏倩心里很累，也懒得理他，甩了一句：“姬公子你还是陪萧师妹吧，我还有事。”
姬天凌厚颜无耻道：“姑娘不要误会，我和萧师妹不熟，只是长辈定下了这婚事，萧师妹颇有微词，今日特来商讨解除婚约一事，不想能在此处遇到姑娘你这命中注定的女神。啊！这真是上天真是待我不薄。”
阮玉珠从房内探了出来怒道：“姬天凌！我韩师妹因你而死，如今你若再敢打我师妹的主意，你夷泽派上下势必要将你挫骨扬灰！”
姬天凌微微一笑道：“阮师姐若要指教，在下随时恭候。”
这人英俊潇洒的皮囊底下藏着一个卑鄙无耻的灵魂。苏倩只要想起韩巧巧，心中对他只有憎恶之意。她不耐烦道：“你还是先解决你的婚约之事吧。”然后拂袖而去。
姬天凌满脸桃花一样痴迷道：“这样好听的声音，连说的气话都让人心神荡漾，我的魂儿都快被酥化了。萧师妹，你说的对，这门婚事该及早解除。我们也不是什么小孩子，既然你无此意。我这就回去禀明家父，告辞！”
萧吟雪怒道：“姬天凌你！”
看着他远去，她又一点办法都没有，想起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她心里恨苏倩恨得牙齿痒痒道：“你这狐狸精！这都是你害的！”
苏倩没心思吃东西，也没心思做别的，安静房间里温软的床似乎是苏倩唯一的归宿。她蒙着头，尽量排空脑袋什么都不去想，可杂念就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在今天以前她总觉得美貌是女人最重要的财富，现在看起来，这绝世独立的容颜是个莫大的麻烦。甚至她能预感，这将是她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躺了不知多久，响起了敲门声，伴着一句“苏师妹，我可以进来吗？”
苏倩听出来是阮玉珠的声音，跳下床想把她迎进来，却不料想阮玉珠看见她一脸苦闷一把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说道：“你跟我来。”
还能去哪呢？苏倩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后山路，无助的被她扯着奔了上去。
庄松感知到阮玉珠的到来急忙用外袍遮住了脸。
阮玉珠怒气冲冲地兴师问罪道：“大师兄！你怎么回事？韩师妹已经没有了，你还想让苏师妹为难吗？你这样待她？当初找她急的撕心裂肺的是你，现在惹她烦忧的也是你，苏师妹到底哪里不好了？让你这么嫌弃？”
庄松捂着脸说道：“阮师妹，我正在练功，你休要打扰我。”
阮玉珠冷哼道：“你还摆上大师兄的谱了不是？”走上去直接扯开他遮挡脸的衣袖，看到眼前的光景她愣住了。那黝黑肉嘟嘟的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好些地方皮开肉绽，甚至连一块完好的地方都找不到，顿时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苏倩回忆着日里他说话那决绝的样子，在看着他现在身上满是伤痕，双手撕着衣角不知所措，更加确信了是这张脸惹的祸，她留下一声“对不起。”眼角洒着泪，逃也似的跑下山去。
此刻不想见到任何人的她，就好像是被命运捉弄了一样，一头撞到了刚从总枢回来一脸疲惫的朱允炆怀里。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她拂去眼泪，正要行礼间，忽见朱允炆也呆呆的看着她，抢在她先行礼惊讶道：“陆师伯？你回来了？”
苏倩带着复杂的心情解释道：“师父……是我，我是苏倩……”
朱允炆皱着眉头仔细的端详了她半天，似乎看明白眼前这人虽然相貌和琳琅仙子一摸一样，但比之他所知那个倨傲妩媚的陆师伯，此人娴雅端庄确实有明显的区别。他疑惑道：“倩儿，真是你？”
苏倩点了点头。
朱允炆面露喜色随后转忧道：“我听玉珠说你回来了，还变漂亮了，怎知你变了这副磨样。这似乎是神歃盟坎水宫的元灵化形术。我听闻早年坎水宫已被琳琅仙子尽诛，此法已失传，你可是遇上了神歃盟的人？”
此刻好像只有师父能作为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苏倩没有隐瞒，把她遇到古阗和近些天发生的事一股脑儿的全告诉了他。
越听朱允炆越眉骨关紧锁。他启出沈仪施展过的灵诀，将苏倩元魂唤出后，撒上了一把返阳尘。不过朱允炆手段更加精准精细，不同于沈仪操作时的昏沉感，苏倩魂魄脱体任然能保持意识的清晰，此刻她清楚的看到了自身的变化。
古阗没有猜错，那巨龙的确是被苏倩驯服了。尽管不知那巨龙是什么目的，此时苏倩的一半元魂已经和巨龙完全水乳交融成为一体。巨大的阴阳鱼先入为主占据了超过了二分之一的地盘和巨龙在元魂上互相攻伐。
得益于属性克制，这来历不明的阴阳鱼居然和木灵斗得有来有回，不过巨龙要强壮的多，虽然进度缓慢，已有逐步压倒阴阳鱼之势头，为苏倩夺回了大量的元魂控制权。
苏倩元魂归体后，朱允炆问道：“近来你可感觉有什么变化？”
苏倩没感觉到和过去有什么不同，说道：“弟子只知自巨龙入体以来弟子再无元魂脱体的症状。”
朱允炆舒了一口气道：“这就是你的福源了，木灵乃万物生象，有它相助，你性命自然无恙。你现在不妨凝练灵力试试，或许你会有新的进益。”
苏倩摆出一个水灵诀的姿势了，却被朱允炆按住道：“木灵属风，你该试风灵诀。”
苏倩依言用风灵诀凝练灵气，她能明显的感受到体内巨灵的嘶吼，可是凝练出的灵力在渡过阴阳鱼所在的边界时，依然会被阴阳鱼吞噬。硬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这次她的的确确真切的感受了灵力的流动。
朱允炆得知了她的困劲便安慰道：“如此神力，非等闲可用，日后勤修苦练必有改观。你想想古阗所说，那秦昊仅得十分之一火灵之力就已如此厉害，而他也用了少说也有百年之功。只要假以时日，你同样能做到。倩儿啊，你心存善念，明辨是非，再兼身负这份力量，若在能你手中开创太一门千年未见之新局面，为师这一世也不算枉活了。”
苏倩心道，师父这意思是说我有龙傲天剧本了？转眼想到成了龙傲天又能怎么样呢？她心中所想不过偏安一隅，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有个能相伴的人罢了。再说了，一个人连自己的感情都主宰不了，又谈什么开创千年未见之新局面。联想到情场刚刚失意，心下又是一阵黯然。
她本想辞别师父去休息的，发现这才一阵日子不见，师父憔悴了不少。看起来即使自己失踪了，他仍不放弃。为了钻研沈仪这法子，不知他花了不少心力。
她心里很感动，也过意不去，说道：“徒儿失踪多日，害师父担心了。不知师父可有闲暇，弟子……”
“咕……”苏倩不争气的肚子把自己的想法清楚的传达给了朱允炆，朱允炆微微一笑道：“去吧，正巧为师也有一些事想问你。”
苏倩心事重重的张罗了一些精致小菜，来到观霞亭。朱允炆正吹着那曲半壶纱，一曲未完，停了下来，招呼她坐下，微笑道：“说起来我夷泽派已经很久没有办过喜事了，每念及此，师父有些情不自禁，倩儿，你和我一样孤身至此，算起来我们也算的上有乡土之亲。松儿那孩子为人秉性善良，忠厚谨慎，不知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大师兄……他很好……”
“为师也看的出来你们之间也有情，有意想给你们二人做个媒，不知你意下如何？”
苏倩一声轻叹，想把日间的事说了，但看见师父鬓上已经有了白丝，又不忍心让他继续烦忧，便道：“谢师傅美意，韩师姐新亡，此举有欠妥当，还是过些时日再说吧。”
朱允炆略有歉意道：“是为师思虑不周了。”
苏倩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牵扯太多，故意岔开话题道：“师父，你认识琳琅仙子？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她这么有名的人物不见载于任何典籍之中？”
朱允炆答道：“有过数面之缘，至于不见典籍，这是琳琅仙子本人的意思。她在辞去掌教真人之职时，自称不容于世，便命人毁去了一切和她有关的典籍。为人她特立独行，除了我师父天灵真人，所有人对她知之甚少。连她唯一的亲传弟子狄长老，也见不上几面，所得者也不过是她留下的功法。后来天灵真人继任掌教真人后不但没有恢复典籍，甚至连她画像、雕像也不被允许被人持有。其中因由，至今是个谜团。世人所知的不过只有那句载入八荒通史里羽化登仙的记载而已。”
看起来师父也不知道陆琳琅的事迹，那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变成那样的，苏倩更加好奇了。本着吃瓜可以搁置内心烦闷的精神，她斟满一杯酒递了过了接着问道：“那师父了解古阗其人吗？”
朱允炆接过酒，侧目看了她一眼，冷言道：“你会觉得师父会和魔教首脑有私交么？”
“我只是觉得他不像一个坏人……”
朱允炆小酌一口，叹道：“这世上的事，并非都是非黑即白的。理念不同，信仰不同等皆有可能引起对立。好人和敌对，二者并不冲突。”
苏倩不解道：“为什么大家就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化敌为友呢？”
朱允炆叹道：“弘灵真人也和你想的一样，不过他穷一生之力也只落了个遇刺身死的局面，琳琅仙子为了剿灭神歃盟更是结下了血海深仇，冰冻三尺又何止一日之寒？若你觉得他言行更符合你的认知，为师也不要求你全盘接受太一门的普世价值观，更也不会阻止你改变立场。”
苏倩摇摇头道：“弟子绝无此意……”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邃，也有些疲惫。他打断了苏倩道：“神歃盟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既然此事无人知晓，你对外可说你为琳琅仙子所救，有她的容颜也是得她馈赠，如此，也为你少些祸患。当下有肴有酒，不妨说些高兴的事情。”
苏倩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可自从到这里来，她又哪有什么事值得高兴呢？她低头不语。
见苏倩陷入了沉默，朱允炆有些感慨，用带着期许语气说道：“离开那个世界，虽说隔了六百年，要得闻乡音千金不可求，若你不介意为师唱首歌儿吧。不知那一世的人抒发情感，还会不会用这种老套的方式。”
唱歌？苏倩没了主意，看着如同圆盘的月亮，望向朱允炆期待的表情，她勉为其难的来了首《明月几时有》，尽管技艺生涩，但在陆玲珑那典雅温婉的嗓音下，却也是让朱允炆心旷神怡。
朱允炆拍着手赞道：“此曲当得起仙音袅袅，绕梁三日八字。”
异域相逢，一曲乡音千金难得，苏倩自然不懂，但举手之劳，让朱允炆脸上多了一丝喜悦，她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优雅的施了一礼道：“弟子献丑了。”
朱允炆满饮一杯道：“以前人总说人生苦短但愿人长久，真叫人生长的没尽头的时候也是一种折磨，孑然一身，阅尽愁苦。似此一刻欢愉，也是弥足珍贵。”
苏倩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无奈和对伊人的思念之意，随即道：“师父若是喜欢，弟子可以每日伴在师父左右。”
他苦笑了一下道：“倩儿，多谢你的好意。贪得无厌反而会迷失了本心，失去了这份美好。”
他拿起洞箫又回味了一遍这首曲的音律，只是无论什么曲子从箫里吹出来，总会带上一次愁苦的味道。苏倩取出自己的玉箫来，对着师父的指法也合着音。二人所想不近相似，此时的愁苦心境却又完全相同。
演奏了一会，他听了下来，说道：“吟雪，你有何事？”苏倩顺着方向看去，萧吟雪缓步从远处走来，歉意道：“闻师父仙乐令吟雪含商咀徵，实无意打扰了师父和师姐的雅兴。”
“既然来了，你也坐下吧。”
苏倩多备了一份碗筷给她。她无视了苏倩直接取出一方金丝楠木制的食盒，里面陈着各式各样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很名贵糕点。她拿起一块玫瑰色的水晶芙蓉糕递给了朱允炆，朱允炆不好婉拒，品了一口，放在了一旁，赞道：“果然是人间极品。”
萧吟雪斜眼瞄了苏倩一眼道：“苏师姐，要不要尝尝看？”
苏倩摇了摇头，把桌子上的菜收进饭篓，朱允炆拉住了她道：“也让吟雪尝尝你的手艺吧。”
萧吟雪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装作没有听见，兀自又取出一个小盒子来，打了开来，一股芬香扑面而来。这股芬香入鼻腔又生出了千万种变化，令人灵台清明，精神饱满。
朱允炆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萧吟雪，微笑道“千芬除恶膏，你居然有这么难得的东西。”
萧吟雪玉手拉起朱允炆的袖袍露出了上面密密麻麻的伤痕，如纤嫩葱白一样的手指沾起了一点药膏涂在了他的伤口上，说道：“家父听闻师父中了毒伤，花了不少力气觅来了一些。还言道，师父乃太一门柱石，舍身救徒委实令他感动，千叮万嘱要弟子好好侍奉师父于左右。”
这药膏神效无比，沾上创口雪白的药体，立刻染上了腹虫虫毒的绿色，朱允炆身上的创口也随之愈合。她小心翼翼地用一块特殊材质制成的刮药刀，剥下了吸饱了毒素的药。然后她正欲再取一些药涂在他别的伤口上，朱允炆阻住了她道：“腹虫之毒算不得什么，这药珍贵，还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巧巧要是有它，也不至于……唉……”
“师傅此言差矣。师父修为惊世骇俗自然是不惧此毒，可神农派典籍毒物志里所载，腹虫之毒，持久绵长，难以排出也是给身体增加了额外的负担。师父万金之躯，这太一门多少事都要仰仗师父，怎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但要师父有所需，区区千芬除恶膏，算不得什么。”
说到这，朱允炆也没法拒绝她的好意。在她的央求下解开了外袍，露出了坚实的臂膀，由她继续上药。
苏倩心里惊到：神农派典籍？她学过医术？那她怎么可能不认得断魂草？难道说韩巧巧身死的那天一切都在这女人的计算中？她知道韩巧巧在跟踪她们，特意引她去断魂草处？可是她又怎么知道韩师姐已经有了必死之志？难道她在找自己之前还想办法挑衅过韩师姐？是了，韩师姐从我这打听过断魂草，她那时应该已经萌生死志了，多半她寻找断魂草的时候被这恶毒的女人撞见了。都怪我多嘴，师父明明强调过让我不准告诉任何人的，如果我不说也许韩师姐也不会落到如此田地。
苏倩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莫名的她觉得眼前这看起来美丽无害的女人是那么的恐怖。萧吟雪时不时目光在她脸上像匕首一样划过，让她心生退意。此时这诡异的气氛压抑的她连气也喘不过来。
阮玉珠看来是花了一番心思，才从庄松那里出来。苏倩看到了她如同看见了救星一样，说道：“师父，弟子还有事想请教阮师姐，先行告退。”
朱允炆点头示意。
看着苏倩逃走，萧吟雪露出了胜利一样得意的笑容。
阮玉珠神色凝重，走几步看一眼苏倩，就是什么也不说。和苏倩相伴至门口，也只叹了口气，随口说了句“先休息吧！”敷衍了事了。苏倩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总有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觉。
多日来的疲惫让她无法再多想什么，只好逃也似的躲进自己房间，一头扑进被窝里，困乏之意让她如同昏死一般睡了过去。
梦里，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颗参天大树，树枝上垂满了粉白色的花。她感觉到他的脚变成了根须，连接世间所有草木的根须。她的意识沿着根须到达了这世上的每一个角落。而意识所在的地方，所有树木花草都发出了像臣服一样的低吟……
阮玉珠回来有些时候了，他带着几个师弟怎么轰也轰不走这些人，恼怒地她叫来了法部的弟子。结果，法部的弟子也赖着不走了。
得亏是有狄英护送着，有太一门第一恶少之名加持，诸人纷纷让道。法部弟子见公子爷来了，似乎才反应过来他们是来干嘛来了，纷纷开始维持秩序。
最主要的还是苏倩的样貌，每个见到她的弟子，都像木雕一样张大着嘴巴愣在原地。待得苏倩走过，都听得见口水被咽下去的声音。看起来从人声鼎沸到鸦雀无声只要一个苏倩就足够了。
阮玉珠怒气冲冲的掀开了挡道的几个人，又急匆匆的把苏倩拉到自己房间里。苏倩看到她恼怒地样子，内疚道：“对不起，师姐，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阮玉珠听到这话心气平和了不少，取出一套新购置的崭新服饰给她道：“这事不怪你，就算你不变这样也有那个萧吟雪那骚蹄子招蜂引蝶。这几天就这样，除了咱们夷泽派的师弟们掉了魂被那骚蹄子迷得神魂颠倒，别派的弟子现在也动辄来我派蹲点观光，光师父那里收到的转派申请都有七八十份了，要不是贤部扣下了，这会你要多七八十号师弟出来。来，你起身，让师姐看看合身不身。”
苏倩点点头，起身转了一圈，这衣服完美契合她现在的身段。她不得不佩服这位三师姐做事干练，眼光毒辣，处处滴水不漏，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很凶，但其实相处的久了，就会发现她是个爱憎分明，挺热心肠的一个人。
看着苏倩完美无瑕的身段，阮玉珠很是羡慕，她一遍帮她打理一头秀发，一遍说道：“说到那骚蹄子，就让我觉得闹心，这家伙一肚子坏水，你可千万得小心。”
苏倩好奇道：“萧师妹她怎么了？”
“我给她每天安排的公务，她每次都叫别的师兄弟做，自己从不接手，我警告过她几次，她也从不当回事，前几日我刚教训过她，今日里总枢唤我问话要我去总枢出任干事之职。”
“那不是好事么？以师姐处事之干练，日后角逐掌门晋升不过是时间问题。”
“哼，天下哪有白给的好事。我去的时候那骚蹄子的妖妇娘也在一边，就是她煽风点火出的主意。去了指不定要被她们母女怎么折磨。如今夷泽派人手单薄，莫说给我们补充人手，连送去户部的人都是贤部的亲信。师父每日里忙的不可开交生怕魔教日益坐大，那些人还在勾心斗角。真不知道这些人一天天打的什么鬼主意。太一门早晚要栽在这些自私自利的家伙手里，”
“师姐，真是苦了你了。”
“我这才哪儿跟哪儿啊，真正苦的是师父，看起来是领了长老事，表面风光，干的全是擦屁股的脏活儿。累死累活不说，六部若再发生冲突，师父必然得卷入其中。这太一门的水太深，选边站要是选不好，就是众矢之的。我要是留下还能多帮着点师父，我要是走了，剩下的师弟没一个能把派中事务支楞起来的，再加上还有个小妖精作祟，师父就是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唉，说了你也不明白，来师妹，你看看这个发型好不好看。”
苏倩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但见她使出了水镜术，看着镜中的自己，在阮师姐的打理下是那么的端庄秀丽，挽起的峨峨云髻搭配一支青色凤饰，灵动飘逸，只怕九天之上最美的仙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很好看，谢谢师姐。”
“主要是现在你好看，那萧吟雪回炉重造一回也赶不上你，就是要好好的气气她，让她知道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好给韩师妹出出气。话说苏师妹，你是怎么变成这副样子的？”
苏倩想了想，避开古阗的事不谈，简单的把木龙附体的事告诉了阮玉珠，把变漂亮的功劳也全归给了木龙。
“那师妹你的伤？可有转机？”
苏倩解开衣襟给她看，说道：“从外面已经看不到伤口了，具体还得等师父检查过才能下结论。”
她欣喜道：“这个就叫吉人天相。对了，我刚听师弟说大师兄为了你跟李鸿钧那恶少打了一架，后来你跟着狄英走，你和大师兄好像有些不愉快，是发生了什么吗？”
提起了庄松，苏倩心里一凉，强作笑意道：“没什么。”
阮玉珠将信将疑道：“真没什么？”
苏倩指着阮玉珠桌上的公文，强颜欢笑道：“真没什么。师姐还有公务要忙，我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话说到这份上，阮玉珠也不好多问什么，只好由她去了。
阮玉珠的房间离萧吟雪的房间不远，苏倩刚出门，恰巧就看到姬天凌腻腻歪歪缠着萧吟雪。萧吟雪原本是一副很嫌弃的样子，但是看到苏倩出来了，突然像是担心什么东西被抢走一样邀请姬天凌进屋说话。可当姬天凌也顺着萧吟雪看的方向看去以后，就好像苏倩身上装了诱引装置一样，他直勾勾地朝着苏倩走了过来，任凭萧吟雪怎么呼唤也不理她。
姬天凌潇洒倜傥的挥着扇子走了过来对苏倩说道：“这夷泽派真的是太一门最人杰地灵的所在，怎么天底下的美人都出在这里。这位师姐一向少见，怎么称呼啊？”
苏倩心里很累，也懒得理他，甩了一句：“姬公子你还是陪萧师妹吧，我还有事。”
姬天凌厚颜无耻道：“姑娘不要误会，我和萧师妹不熟，只是长辈定下了这婚事，萧师妹颇有微词，今日特来商讨解除婚约一事，不想能在此处遇到姑娘你这命中注定的女神。啊！这真是上天真是待我不薄。”
阮玉珠从房内探了出来怒道：“姬天凌！我韩师妹因你而死，如今你若再敢打我师妹的主意，你夷泽派上下势必要将你挫骨扬灰！”
姬天凌微微一笑道：“阮师姐若要指教，在下随时恭候。”
这人英俊潇洒的皮囊底下藏着一个卑鄙无耻的灵魂。苏倩只要想起韩巧巧，心中对他只有憎恶之意。她不耐烦道：“你还是先解决你的婚约之事吧。”然后拂袖而去。
姬天凌满脸桃花一样痴迷道：“这样好听的声音，连说的气话都让人心神荡漾，我的魂儿都快被酥化了。萧师妹，你说的对，这门婚事该及早解除。我们也不是什么小孩子，既然你无此意。我这就回去禀明家父，告辞！”
萧吟雪怒道：“姬天凌你！”
看着他远去，她又一点办法都没有，想起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她心里恨苏倩恨得牙齿痒痒道：“你这狐狸精！这都是你害的！”
苏倩没心思吃东西，也没心思做别的，安静房间里温软的床似乎是苏倩唯一的归宿。她蒙着头，尽量排空脑袋什么都不去想，可杂念就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在今天以前她总觉得美貌是女人最重要的财富，现在看起来，这绝世独立的容颜是个莫大的麻烦。甚至她能预感，这将是她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躺了不知多久，响起了敲门声，伴着一句“苏师妹，我可以进来吗？”
苏倩听出来是阮玉珠的声音，跳下床想把她迎进来，却不料想阮玉珠看见她一脸苦闷一把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说道：“你跟我来。”
还能去哪呢？苏倩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后山路，无助的被她扯着奔了上去。
庄松感知到阮玉珠的到来急忙用外袍遮住了脸。
阮玉珠怒气冲冲地兴师问罪道：“大师兄！你怎么回事？韩师妹已经没有了，你还想让苏师妹为难吗？你这样待她？当初找她急的撕心裂肺的是你，现在惹她烦忧的也是你，苏师妹到底哪里不好了？让你这么嫌弃？”
庄松捂着脸说道：“阮师妹，我正在练功，你休要打扰我。”
阮玉珠冷哼道：“你还摆上大师兄的谱了不是？”走上去直接扯开他遮挡脸的衣袖，看到眼前的光景她愣住了。那黝黑肉嘟嘟的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好些地方皮开肉绽，甚至连一块完好的地方都找不到，顿时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苏倩回忆着日里他说话那决绝的样子，在看着他现在身上满是伤痕，双手撕着衣角不知所措，更加确信了是这张脸惹的祸，她留下一声“对不起。”眼角洒着泪，逃也似的跑下山去。
此刻不想见到任何人的她，就好像是被命运捉弄了一样，一头撞到了刚从总枢回来一脸疲惫的朱允炆怀里。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她拂去眼泪，正要行礼间，忽见朱允炆也呆呆的看着她，抢在她先行礼惊讶道：“陆师伯？你回来了？”
苏倩带着复杂的心情解释道：“师父……是我，我是苏倩……”
朱允炆皱着眉头仔细的端详了她半天，似乎看明白眼前这人虽然相貌和琳琅仙子一摸一样，但比之他所知那个倨傲妩媚的陆师伯，此人娴雅端庄确实有明显的区别。他疑惑道：“倩儿，真是你？”
苏倩点了点头。
朱允炆面露喜色随后转忧道：“我听玉珠说你回来了，还变漂亮了，怎知你变了这副磨样。这似乎是神歃盟坎水宫的元灵化形术。我听闻早年坎水宫已被琳琅仙子尽诛，此法已失传，你可是遇上了神歃盟的人？”
此刻好像只有师父能作为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苏倩没有隐瞒，把她遇到古阗和近些天发生的事一股脑儿的全告诉了他。
越听朱允炆越眉骨关紧锁。他启出沈仪施展过的灵诀，将苏倩元魂唤出后，撒上了一把返阳尘。不过朱允炆手段更加精准精细，不同于沈仪操作时的昏沉感，苏倩魂魄脱体任然能保持意识的清晰，此刻她清楚的看到了自身的变化。
古阗没有猜错，那巨龙的确是被苏倩驯服了。尽管不知那巨龙是什么目的，此时苏倩的一半元魂已经和巨龙完全水乳交融成为一体。巨大的阴阳鱼先入为主占据了超过了二分之一的地盘和巨龙在元魂上互相攻伐。
得益于属性克制，这来历不明的阴阳鱼居然和木灵斗得有来有回，不过巨龙要强壮的多，虽然进度缓慢，已有逐步压倒阴阳鱼之势头，为苏倩夺回了大量的元魂控制权。
苏倩元魂归体后，朱允炆问道：“近来你可感觉有什么变化？”
苏倩没感觉到和过去有什么不同，说道：“弟子只知自巨龙入体以来弟子再无元魂脱体的症状。”
朱允炆舒了一口气道：“这就是你的福源了，木灵乃万物生象，有它相助，你性命自然无恙。你现在不妨凝练灵力试试，或许你会有新的进益。”
苏倩摆出一个水灵诀的姿势了，却被朱允炆按住道：“木灵属风，你该试风灵诀。”
苏倩依言用风灵诀凝练灵气，她能明显的感受到体内巨灵的嘶吼，可是凝练出的灵力在渡过阴阳鱼所在的边界时，依然会被阴阳鱼吞噬。硬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这次她的的确确真切的感受了灵力的流动。
朱允炆得知了她的困劲便安慰道：“如此神力，非等闲可用，日后勤修苦练必有改观。你想想古阗所说，那秦昊仅得十分之一火灵之力就已如此厉害，而他也用了少说也有百年之功。只要假以时日，你同样能做到。倩儿啊，你心存善念，明辨是非，再兼身负这份力量，若在能你手中开创太一门千年未见之新局面，为师这一世也不算枉活了。”
苏倩心道，师父这意思是说我有龙傲天剧本了？转眼想到成了龙傲天又能怎么样呢？她心中所想不过偏安一隅，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有个能相伴的人罢了。再说了，一个人连自己的感情都主宰不了，又谈什么开创千年未见之新局面。联想到情场刚刚失意，心下又是一阵黯然。
她本想辞别师父去休息的，发现这才一阵日子不见，师父憔悴了不少。看起来即使自己失踪了，他仍不放弃。为了钻研沈仪这法子，不知他花了不少心力。
她心里很感动，也过意不去，说道：“徒儿失踪多日，害师父担心了。不知师父可有闲暇，弟子……”
“咕……”苏倩不争气的肚子把自己的想法清楚的传达给了朱允炆，朱允炆微微一笑道：“去吧，正巧为师也有一些事想问你。”
苏倩心事重重的张罗了一些精致小菜，来到观霞亭。朱允炆正吹着那曲半壶纱，一曲未完，停了下来，招呼她坐下，微笑道：“说起来我夷泽派已经很久没有办过喜事了，每念及此，师父有些情不自禁，倩儿，你和我一样孤身至此，算起来我们也算的上有乡土之亲。松儿那孩子为人秉性善良，忠厚谨慎，不知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大师兄……他很好……”
“为师也看的出来你们之间也有情，有意想给你们二人做个媒，不知你意下如何？”
苏倩一声轻叹，想把日间的事说了，但看见师父鬓上已经有了白丝，又不忍心让他继续烦忧，便道：“谢师傅美意，韩师姐新亡，此举有欠妥当，还是过些时日再说吧。”
朱允炆略有歉意道：“是为师思虑不周了。”
苏倩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牵扯太多，故意岔开话题道：“师父，你认识琳琅仙子？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她这么有名的人物不见载于任何典籍之中？”
朱允炆答道：“有过数面之缘，至于不见典籍，这是琳琅仙子本人的意思。她在辞去掌教真人之职时，自称不容于世，便命人毁去了一切和她有关的典籍。为人她特立独行，除了我师父天灵真人，所有人对她知之甚少。连她唯一的亲传弟子狄长老，也见不上几面，所得者也不过是她留下的功法。后来天灵真人继任掌教真人后不但没有恢复典籍，甚至连她画像、雕像也不被允许被人持有。其中因由，至今是个谜团。世人所知的不过只有那句载入八荒通史里羽化登仙的记载而已。”
看起来师父也不知道陆琳琅的事迹，那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变成那样的，苏倩更加好奇了。本着吃瓜可以搁置内心烦闷的精神，她斟满一杯酒递了过了接着问道：“那师父了解古阗其人吗？”
朱允炆接过酒，侧目看了她一眼，冷言道：“你会觉得师父会和魔教首脑有私交么？”
“我只是觉得他不像一个坏人……”
朱允炆小酌一口，叹道：“这世上的事，并非都是非黑即白的。理念不同，信仰不同等皆有可能引起对立。好人和敌对，二者并不冲突。”
苏倩不解道：“为什么大家就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化敌为友呢？”
朱允炆叹道：“弘灵真人也和你想的一样，不过他穷一生之力也只落了个遇刺身死的局面，琳琅仙子为了剿灭神歃盟更是结下了血海深仇，冰冻三尺又何止一日之寒？若你觉得他言行更符合你的认知，为师也不要求你全盘接受太一门的普世价值观，更也不会阻止你改变立场。”
苏倩摇摇头道：“弟子绝无此意……”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邃，也有些疲惫。他打断了苏倩道：“神歃盟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既然此事无人知晓，你对外可说你为琳琅仙子所救，有她的容颜也是得她馈赠，如此，也为你少些祸患。当下有肴有酒，不妨说些高兴的事情。”
苏倩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可自从到这里来，她又哪有什么事值得高兴呢？她低头不语。
见苏倩陷入了沉默，朱允炆有些感慨，用带着期许语气说道：“离开那个世界，虽说隔了六百年，要得闻乡音千金不可求，若你不介意为师唱首歌儿吧。不知那一世的人抒发情感，还会不会用这种老套的方式。”
唱歌？苏倩没了主意，看着如同圆盘的月亮，望向朱允炆期待的表情，她勉为其难的来了首《明月几时有》，尽管技艺生涩，但在陆玲珑那典雅温婉的嗓音下，却也是让朱允炆心旷神怡。
朱允炆拍着手赞道：“此曲当得起仙音袅袅，绕梁三日八字。”
异域相逢，一曲乡音千金难得，苏倩自然不懂，但举手之劳，让朱允炆脸上多了一丝喜悦，她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优雅的施了一礼道：“弟子献丑了。”
朱允炆满饮一杯道：“以前人总说人生苦短但愿人长久，真叫人生长的没尽头的时候也是一种折磨，孑然一身，阅尽愁苦。似此一刻欢愉，也是弥足珍贵。”
苏倩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无奈和对伊人的思念之意，随即道：“师父若是喜欢，弟子可以每日伴在师父左右。”
他苦笑了一下道：“倩儿，多谢你的好意。贪得无厌反而会迷失了本心，失去了这份美好。”
他拿起洞箫又回味了一遍这首曲的音律，只是无论什么曲子从箫里吹出来，总会带上一次愁苦的味道。苏倩取出自己的玉箫来，对着师父的指法也合着音。二人所想不近相似，此时的愁苦心境却又完全相同。
演奏了一会，他听了下来，说道：“吟雪，你有何事？”苏倩顺着方向看去，萧吟雪缓步从远处走来，歉意道：“闻师父仙乐令吟雪含商咀徵，实无意打扰了师父和师姐的雅兴。”
“既然来了，你也坐下吧。”
苏倩多备了一份碗筷给她。她无视了苏倩直接取出一方金丝楠木制的食盒，里面陈着各式各样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很名贵糕点。她拿起一块玫瑰色的水晶芙蓉糕递给了朱允炆，朱允炆不好婉拒，品了一口，放在了一旁，赞道：“果然是人间极品。”
萧吟雪斜眼瞄了苏倩一眼道：“苏师姐，要不要尝尝看？”
苏倩摇了摇头，把桌子上的菜收进饭篓，朱允炆拉住了她道：“也让吟雪尝尝你的手艺吧。”
萧吟雪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装作没有听见，兀自又取出一个小盒子来，打了开来，一股芬香扑面而来。这股芬香入鼻腔又生出了千万种变化，令人灵台清明，精神饱满。
朱允炆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萧吟雪，微笑道“千芬除恶膏，你居然有这么难得的东西。”
萧吟雪玉手拉起朱允炆的袖袍露出了上面密密麻麻的伤痕，如纤嫩葱白一样的手指沾起了一点药膏涂在了他的伤口上，说道：“家父听闻师父中了毒伤，花了不少力气觅来了一些。还言道，师父乃太一门柱石，舍身救徒委实令他感动，千叮万嘱要弟子好好侍奉师父于左右。”
这药膏神效无比，沾上创口雪白的药体，立刻染上了腹虫虫毒的绿色，朱允炆身上的创口也随之愈合。她小心翼翼地用一块特殊材质制成的刮药刀，剥下了吸饱了毒素的药。然后她正欲再取一些药涂在他别的伤口上，朱允炆阻住了她道：“腹虫之毒算不得什么，这药珍贵，还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巧巧要是有它，也不至于……唉……”
“师傅此言差矣。师父修为惊世骇俗自然是不惧此毒，可神农派典籍毒物志里所载，腹虫之毒，持久绵长，难以排出也是给身体增加了额外的负担。师父万金之躯，这太一门多少事都要仰仗师父，怎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但要师父有所需，区区千芬除恶膏，算不得什么。”
说到这，朱允炆也没法拒绝她的好意。在她的央求下解开了外袍，露出了坚实的臂膀，由她继续上药。
苏倩心里惊到：神农派典籍？她学过医术？那她怎么可能不认得断魂草？难道说韩巧巧身死的那天一切都在这女人的计算中？她知道韩巧巧在跟踪她们，特意引她去断魂草处？可是她又怎么知道韩师姐已经有了必死之志？难道她在找自己之前还想办法挑衅过韩师姐？是了，韩师姐从我这打听过断魂草，她那时应该已经萌生死志了，多半她寻找断魂草的时候被这恶毒的女人撞见了。都怪我多嘴，师父明明强调过让我不准告诉任何人的，如果我不说也许韩师姐也不会落到如此田地。
苏倩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莫名的她觉得眼前这看起来美丽无害的女人是那么的恐怖。萧吟雪时不时目光在她脸上像匕首一样划过，让她心生退意。此时这诡异的气氛压抑的她连气也喘不过来。
阮玉珠看来是花了一番心思，才从庄松那里出来。苏倩看到了她如同看见了救星一样，说道：“师父，弟子还有事想请教阮师姐，先行告退。”
朱允炆点头示意。
看着苏倩逃走，萧吟雪露出了胜利一样得意的笑容。
阮玉珠神色凝重，走几步看一眼苏倩，就是什么也不说。和苏倩相伴至门口，也只叹了口气，随口说了句“先休息吧！”敷衍了事了。苏倩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总有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觉。
多日来的疲惫让她无法再多想什么，只好逃也似的躲进自己房间，一头扑进被窝里，困乏之意让她如同昏死一般睡了过去。
梦里，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颗参天大树，树枝上垂满了粉白色的花。她感觉到他的脚变成了根须，连接世间所有草木的根须。她的意识沿着根须到达了这世上的每一个角落。而意识所在的地方，所有树木花草都发出了像臣服一样的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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