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道夜雨话芭蕉（十五）

    明婵仿佛第一次感觉到白天如此难熬，月亮渐渐升起，高悬夜空，她按师父所说在客栈的暗处中等着。

    云鹤心师徒两人猫着腰躲在暗处，似是躲猫猫玩着的般，鹤归也是第一次见师父如此活泼的模样，似乎在印象中的师父，总是淡淡清冷，不染世俗。

    师父一直都是这般冷淡自若吗？从前的师父是如何的？

    鹤归思绪想的很远。

    这时，听得‘吱呀’一声，二楼靠楼梯的门开了！

    是他们的师兄青枫！

    果然如师父所说。

    明婵此时紧张极了，努力想要看清青枫的神色。

    青枫也如同青马镇的男子一样迷上了那位万千风情的楚楚姑娘吗？

    借着窗外的月光，明婵渐渐看清了那位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目光一片呆滞，宛若梦游般，行走如提线木偶，缓缓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青马镇的街道一片清净，稀稀散散还有庙会结束后收拾摊位的小贩。

    人定时分，千家万户照梦眠。

    师徒三人一路尾随跟着青枫，便跟到了此处——

    风月楼。

    楼内乐器笙歌喧嚣，此起彼伏，三人停在门外便听到了里面应莺莺燕燕的声音。

    这……两位徒弟可是从未踏足过这风月场所之地啊。

    云鹤心携起两位徒弟，轻跃而起，欲打算从半空之中跃入风月楼。

    只见云鹤心不知何时手中拿着那块淡粉色面纱，施了口诀，那丝线顿时活过来般，根根抽出，为他们三人引着路。

    丝线停在了此处最高的一座楼中，此楼额匾刻着‘镜花阁’三字。

    云鹤心抬手便是一挥，衣袖带起一阵大风，

    霎时，门‘唰’地一声被拍开。

    在风中，三人衣袂翩飞。

    没人？

    三人只看见阁中一片幽黄，帐幔在随着风飘动。显而易见这是一个女子的住处，以粉与紫为主，珠帘层层叠叠，纱幔隐隐约约，女子的饰品衣物随处摆放着，紫金香炉中熏着香，散出似有似无紫色的烟。

    空气中，一时分不清是花香还是熏香！？

    鹤归隐隐感到危险，下意识地想要靠近师父，可不料下一刻他发觉全身晕晕沉沉竟要倒去。

    再次睁眼时，似乎是在一处高堂。

    鹤归有些恍惚，他方才不是在镜花阁吗？

    少年突然发现自己的衣袖是一片大红色，这是喜服！？而再次抬头之时，此处高堂竟然也是大红满挂，洋溢着一片喜庆。

    两侧座位熙熙攘攘坐满了人，似乎有些熟悉，但鹤归看不清他们的脸。

    “新娘子到，迎新娘——”

    不知何处一声高呼，众人点着头，笑着，祝福着，说着喜结良缘，新郎官与新娘般配极了……

    鹤归回身，便看见了一位身着凤冠霞帔的女子。

    女子珠帘红布头盖下，面容隐隐约约，竟有些熟悉。

    鹤归看着她，脱口而出便唤了一句‘师父’。

    女子掀开头盖，笑着应声。

    她笑的是那么明艳动人，鹤归看得移不开目光，

    他加快了脚步，跑向那女子。

    女子头上钗着那日他送的发簪，一双似若桃花的双眸中此时倒映着的只有少年一人。

    鹤归有些恍惚，心是跳的如此剧烈，压制着心中的情绪，

    少年终于在那时拥抱了他心中心心念念着的人，这是第一次。这个拥抱是如此不踏实，他不自觉抱紧了怀里的女子，怕下一刻她便不见了般。

    “你想娶我吗？”

    女子目光如星辰般闪烁，笑靥如花。

    红影相映，佳人在侧，是朝朝暮暮亦是天长地久，

    这似乎是鹤归渴望已久，人间最是常见也是最为真挚的情感。

    不待鹤归多想，此时，半空中竟然回响着女子莺莺的笑声。

    一切竟然如烟般快速消散着。

    是幻境！

    “小道士，你竟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师父。”

    女子的声音空谷传响般环绕着鹤归，只是终不见她的身影。

    “奴家所织就幻境可是映照着，幻境人平日最真实的想法，他最想做什么……或有平日心底渴望而不敢表露之事，或有遇见心底珍视之人，或见最不想回首之事，或是见到岁月之中最想念最想见之人……”

    少年心事被戳破，但平日就一副少年老成的鹤归脸上一如平静，不见半分被戳破心事的愠怒或羞愧。

    他一向行如清风若松柏，诚然，不知何时少年也意识到自己的情感，

    但在他心中，那位女子一直都是最纯净，最真挚的情感所在，

    他从未有任何亵渎或是亵玩之意。

    他想，他是喜欢那位女子，但是人是天上月，他只要能够常见远远守护就行。

    这位清冷少年的梦境很是纯粹，花楚楚在他意识之中大多见的都是他与那师父修炼的日常，高山流水，舞剑弄花的，很是纯粹。

    花楚楚还是很欣赏这位少年的。

    “小道士，你很长情专一呐。”花楚楚笑着，“要不，奴家带你去看看你师父的梦境，如何？”

    师父的梦境？

    鹤归有些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