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章一 沥川任务
【沥川】
伊万已经在这里执行监察任务半个多月了，监察对象是个开小卖部的中年妇女，每天的工作都非常单一，只要在小卖部的对面茶馆买壶茶，找个不惹眼的角落静静地瞧着就好。这个女人姓苗，村里都叫她苗姨，要说她在外表上是真没什么特别，普通的长相，普通的身材，普通的围裙，大部分时候都在小卖部的柜台前懒洋洋地嗑瓜子。
苗姨在村里的口碑并不好，人们表面不说，背地里都在有心无意地议论她的是非。而这些是非，翻来覆去不过是围绕着她那个来路不明的孩子的。苗姨是个寡妇，她男人早些年就犯怪病去世了，被婆家撵回沥川后，就在这开了家小卖部。这么多年也没见她再婚，本就是村里女人议论的对象，去年莫名其妙出现的半大孩子让围绕她的非议更盛了。谁家都在热议这孩子的来路，有怀疑自家男人的，有质疑苗姨拐卖儿童的，众说纷纭。
只有伊万知道，这小孩并不是苗姨的孩子，她就是苗姨自己，一个不符合自身年龄出现的稀有Sive（Soulfugitive），这也是伊万来到沥川的原因。据他这段时间的观察，苗姨并不在意这些流言，她待这小孩如亲生般的好。小姑娘名叫苗苗，圆溜溜的眼睛和苗姨也如亲生般的像。
但小城人言可畏，大人们能暗里恶毒，明里体面，小孩却做不到。有天，苗苗蹲在路边正自己玩着小鸭子玩具，一群稍大的孩子气势汹汹地把她围住，一人一脚地把小丫头踢倒在地，还不停吆喝着：“杂种！”、“有娘生没爹养”、“滚出村子”。
一群孩子能有多少坏心眼，他们不过是大人们的镜子，反射着这个村子对苗姨的恶意。当伊万把苗苗从人群中拎起来的时候，所有小孩都傻眼了。这个比小屁孩高出几倍的陌生男人带着一脸寒气，瘦小的苗苗在他手里像一只小鸡仔，刚刚还气宇轩昂的小子们都颤抖着缩起了脖子。
“滚！”
一声令下，小东西们作鸟兽散，跑的一个比一个快。面对复杂的问题，有时候只需要最简单的方法。
苗苗一直被提溜到路边的石凳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被欺负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被拯救反而是诚惶诚恐的事。
“连救命都不会喊吗？”伊万拍了拍小姑娘脏兮兮的衣服后就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远远地传来一声甜甜的童音：“谢谢哥哥。”
听声音就能知道，这小孩连滴眼泪都没落，小小的心里没有恨意只有感激。伊万刚刚还在为自己莽撞的行为懊悔，心又一下子软了下来。
为什么会出手呢，明明事不关己，伊万想着，大概是那些恶心的话源源不断地灌进耳朵里，唤起记忆里的某些不愿想起的声音：“怪物！”、“晦气”、“我们不要你了”。
后来伊万的行踪就暴露了，苗苗有着超乎常人的观察力，每次当伊万靠近苗姨的杂货店时，她都能雷达般明锐地感知到他。蹦蹦跳跳地跑出来，有时候抓一把糖果，有时候捧一颗苹果，即使大部分时候会被拒绝，她还是乐此不疲。
真是麻烦啊……
被监视对象发现行踪，自己迟早会被遣返的。伊万看着自己手里的苹果和小姑娘放下东西，拔腿就跑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
当初下发任务的时候，谁也不愿意接，沥川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谁也不想来。可谁知道，就偏偏自己捡到了宝，苗苗不仅可以实体化，还是个稀有特例，现在沥川就是个香饽饽，连伊万的上司Seven都想分一杯羹。
果不其然，在监视任务的最后几天，伊万收到了撤离命令，监视材料全部上报，本人回总部待命。监查科总是这样，枯燥辛苦的任务结束后就被召回，伊万并不知道接替他的人执行的是什么任务，又会对苗姨和苗苗做什么。
他没有机会知道，也没有权力知道。
这次情况有些不同，伊万临走前，苗苗找上门来，他也不知道这小妮子是怎么发现自己的住处的，以后要是做特务，她肯定是一等一的好苗子。山里的夜色很重，伊万的住处又藏得更深，苗苗像个小幽灵般的飘在门前，只有一双泪眼盈盈地闪光。
“救我。”
猫叫般的轻，却让人无法拒绝。
伊万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就把那孩子拉进房子里，在门外小心地左右看看，又谨慎地合上了门。转身见苗苗除了小脸被哭花了以外，倒也没什么伤，松了口气。接着，伊万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姑娘，用沉默来询问：“发生什么了？”
“有人要来抓我，已经到村口了。”苗苗的话让伊万出了一层冷汗。
总部来人了？这么快吗？难道这就是召回我后的下一步任务？伊万松开了本来握着苗苗肩膀的手，有点欲说还休的样子。
“我知道你也是来监视我的。但是我求求你，救救我吧，不要让他们把我带走。”苗苗抓住伊万即将放开的手，竭尽全力地央求道。
伊万大吃一惊，自己的行踪不仅被发现，连目的都被这小孩摸的一清二楚，苗苗绝对拥有感应和勘查的特殊能力，难怪总部如此迅速地增派人手，目的不言而喻。
“我……我不能救你了。”
伊万终是说出口了，他没办法因为一时的善良违背总部的命令。
“求你了，我要是被抓走，苗姨就活不下去了。”苗苗俨然已经哭成个小泪人。
伊万的瞳孔微微地缩了缩，记忆如同放电影一般又浮现眼前：
“求你了，我要是走了，我妹妹就完了。”被总部抓走的情景又浮现眼前，那天他几乎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完了，以至于后来变成了如今这幅讨厌的样子。
看着眼前孤零零的小姑娘，伊万一阵心酸，自己又有什么能力扮演救世主呢？我能在一群小孩面前把你救出来，却不能把你从无可抗争的命运里救出来。
因为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与其在原地过着众人唾弃的生活，不如被总部带走，去哪里都好，你我都是没有根的浮萍，飘到何处都得学会在何处活下来。
苗苗第二天就被总部派来的特立组带走了，伊万却未立即回总部复命，他在沥川待了一段时间，救下了试图自杀的苗姨。这个女人的自杀方式太狠了，竟然是绝不生还可能的跳崖。在救下苗姨的同时，伊万也身负重伤，好一段时间，背脊都火辣辣的疼。但和苗苗被带走时，回看自己的，绝望的眼神相比，这都不算什么了。
对不起。
伊万留下这句话，终于离开了沥川。
伊万已经在这里执行监察任务半个多月了，监察对象是个开小卖部的中年妇女，每天的工作都非常单一，只要在小卖部的对面茶馆买壶茶，找个不惹眼的角落静静地瞧着就好。这个女人姓苗，村里都叫她苗姨，要说她在外表上是真没什么特别，普通的长相，普通的身材，普通的围裙，大部分时候都在小卖部的柜台前懒洋洋地嗑瓜子。
苗姨在村里的口碑并不好，人们表面不说，背地里都在有心无意地议论她的是非。而这些是非，翻来覆去不过是围绕着她那个来路不明的孩子的。苗姨是个寡妇，她男人早些年就犯怪病去世了，被婆家撵回沥川后，就在这开了家小卖部。这么多年也没见她再婚，本就是村里女人议论的对象，去年莫名其妙出现的半大孩子让围绕她的非议更盛了。谁家都在热议这孩子的来路，有怀疑自家男人的，有质疑苗姨拐卖儿童的，众说纷纭。
只有伊万知道，这小孩并不是苗姨的孩子，她就是苗姨自己，一个不符合自身年龄出现的稀有Sive（Soulfugitive），这也是伊万来到沥川的原因。据他这段时间的观察，苗姨并不在意这些流言，她待这小孩如亲生般的好。小姑娘名叫苗苗，圆溜溜的眼睛和苗姨也如亲生般的像。
但小城人言可畏，大人们能暗里恶毒，明里体面，小孩却做不到。有天，苗苗蹲在路边正自己玩着小鸭子玩具，一群稍大的孩子气势汹汹地把她围住，一人一脚地把小丫头踢倒在地，还不停吆喝着：“杂种！”、“有娘生没爹养”、“滚出村子”。
一群孩子能有多少坏心眼，他们不过是大人们的镜子，反射着这个村子对苗姨的恶意。当伊万把苗苗从人群中拎起来的时候，所有小孩都傻眼了。这个比小屁孩高出几倍的陌生男人带着一脸寒气，瘦小的苗苗在他手里像一只小鸡仔，刚刚还气宇轩昂的小子们都颤抖着缩起了脖子。
“滚！”
一声令下，小东西们作鸟兽散，跑的一个比一个快。面对复杂的问题，有时候只需要最简单的方法。
苗苗一直被提溜到路边的石凳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被欺负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被拯救反而是诚惶诚恐的事。
“连救命都不会喊吗？”伊万拍了拍小姑娘脏兮兮的衣服后就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远远地传来一声甜甜的童音：“谢谢哥哥。”
听声音就能知道，这小孩连滴眼泪都没落，小小的心里没有恨意只有感激。伊万刚刚还在为自己莽撞的行为懊悔，心又一下子软了下来。
为什么会出手呢，明明事不关己，伊万想着，大概是那些恶心的话源源不断地灌进耳朵里，唤起记忆里的某些不愿想起的声音：“怪物！”、“晦气”、“我们不要你了”。
后来伊万的行踪就暴露了，苗苗有着超乎常人的观察力，每次当伊万靠近苗姨的杂货店时，她都能雷达般明锐地感知到他。蹦蹦跳跳地跑出来，有时候抓一把糖果，有时候捧一颗苹果，即使大部分时候会被拒绝，她还是乐此不疲。
真是麻烦啊……
被监视对象发现行踪，自己迟早会被遣返的。伊万看着自己手里的苹果和小姑娘放下东西，拔腿就跑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
当初下发任务的时候，谁也不愿意接，沥川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谁也不想来。可谁知道，就偏偏自己捡到了宝，苗苗不仅可以实体化，还是个稀有特例，现在沥川就是个香饽饽，连伊万的上司Seven都想分一杯羹。
果不其然，在监视任务的最后几天，伊万收到了撤离命令，监视材料全部上报，本人回总部待命。监查科总是这样，枯燥辛苦的任务结束后就被召回，伊万并不知道接替他的人执行的是什么任务，又会对苗姨和苗苗做什么。
他没有机会知道，也没有权力知道。
这次情况有些不同，伊万临走前，苗苗找上门来，他也不知道这小妮子是怎么发现自己的住处的，以后要是做特务，她肯定是一等一的好苗子。山里的夜色很重，伊万的住处又藏得更深，苗苗像个小幽灵般的飘在门前，只有一双泪眼盈盈地闪光。
“救我。”
猫叫般的轻，却让人无法拒绝。
伊万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就把那孩子拉进房子里，在门外小心地左右看看，又谨慎地合上了门。转身见苗苗除了小脸被哭花了以外，倒也没什么伤，松了口气。接着，伊万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姑娘，用沉默来询问：“发生什么了？”
“有人要来抓我，已经到村口了。”苗苗的话让伊万出了一层冷汗。
总部来人了？这么快吗？难道这就是召回我后的下一步任务？伊万松开了本来握着苗苗肩膀的手，有点欲说还休的样子。
“我知道你也是来监视我的。但是我求求你，救救我吧，不要让他们把我带走。”苗苗抓住伊万即将放开的手，竭尽全力地央求道。
伊万大吃一惊，自己的行踪不仅被发现，连目的都被这小孩摸的一清二楚，苗苗绝对拥有感应和勘查的特殊能力，难怪总部如此迅速地增派人手，目的不言而喻。
“我……我不能救你了。”
伊万终是说出口了，他没办法因为一时的善良违背总部的命令。
“求你了，我要是被抓走，苗姨就活不下去了。”苗苗俨然已经哭成个小泪人。
伊万的瞳孔微微地缩了缩，记忆如同放电影一般又浮现眼前：
“求你了，我要是走了，我妹妹就完了。”被总部抓走的情景又浮现眼前，那天他几乎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完了，以至于后来变成了如今这幅讨厌的样子。
看着眼前孤零零的小姑娘，伊万一阵心酸，自己又有什么能力扮演救世主呢？我能在一群小孩面前把你救出来，却不能把你从无可抗争的命运里救出来。
因为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与其在原地过着众人唾弃的生活，不如被总部带走，去哪里都好，你我都是没有根的浮萍，飘到何处都得学会在何处活下来。
苗苗第二天就被总部派来的特立组带走了，伊万却未立即回总部复命，他在沥川待了一段时间，救下了试图自杀的苗姨。这个女人的自杀方式太狠了，竟然是绝不生还可能的跳崖。在救下苗姨的同时，伊万也身负重伤，好一段时间，背脊都火辣辣的疼。但和苗苗被带走时，回看自己的，绝望的眼神相比，这都不算什么了。
对不起。
伊万留下这句话，终于离开了沥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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