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拨云见日（二）
十年前，赵裹儿刚怀上白清策，那时身孕三月有余，还正值夏季，屋内闷热，她便总喜欢在山庄的庭院内走动，闻闻花香，听听鸟啼。
那日她与丫头小薰走的远了，到了临近后山的后院内，后院杂草丛生，平日里并无人去，快至午时时，主仆二人正要从东小院内往回走，突然听见院外传来一阵争吵声，她仔细听了听，争吵两人正是白落和白艳吉。
“父亲，我虽只是一小小士官，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落日山庄百世光明，不要毁在我与父亲手里。”
赵裹儿一惊，心里觉得此事非小事，对小薰道“薰儿，你先回去，告诉厨娘，今日我想吃凉的，让她冰些绿豆汤。”
“是。”小薰被赵裹儿支走了。
院外又传来了声音，白落怒道“放肆，为父苦心教导你多年，就是让你如今来忤逆我吗？”
“儿子不敢，只是父亲不必再多言，此事我定不会遵从父亲，今日我也自当未听见过这话，若父亲再与我多说逆税一事，或我查到父亲有逆税一事，儿子不得不大义灭亲，为了山庄，还望父亲莫要再生此邪念。”
“你......”白落被他气得面色发抖，本以为自己命他自小从文弃武，将来能助自己一臂之力，未成想他竟然如此大逆不道。
“快午时了，父亲回去用饭吧，我也回府衙了，近来忙碌，就不在家用饭了。”白艳吉撂下话后转身离开了，他微微的叹了口气，心里极其失望，没想到他一直敬爱的父亲竟是这等人，希望自己的那番话能惊醒父亲。
方才那番话不过是真话也是气话，如果父亲真的走错了路，他会狠下心来大义灭亲吗？
会，奉公守法，舍我其谁。
“艳儿，既然你想大义灭亲，那就别怪为父不仁。”白落看着白艳吉渐行渐远的身影低声道。
赵裹儿在院内听见白落离开后，惊慌失措的往回走，正巧遇见了来迎她的小薰，小薰见她面色惨白，担忧问道“二夫人，你怎么了？”
“无事。”她摇摇头，看了一眼小薰，这丫头跟了自己七年，向来聪慧，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想必她见自己的脸色也知白落与白艳吉说了什么不该为人知道的话，“薰儿，今日我来此一事不得告诉任何人。”
“恩，小薰知道。”
正当赵裹儿心神不宁犹豫不决不知此事该不该告诉白怀吉时，两日后传来消息，大哥与大嫂便一同坠崖而亡。
赵裹儿知道，此事一定是白落下的手，她知道白怀吉虽不过问山庄的事，但对父亲向来敬重，若真将此事告诉他，别说他不会信，或许还会将此事闹大，那样白落自然会知道她也知晓此事，他既然能狠心杀了自己的儿子，怕未必会放过她，她正有身孕，不敢多言，便将薰儿也赶回了乡下，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这一装，就装了十年。
密室外。
听闻此事段琮几个人大吃一惊，皆看着白清羽，只见他面色十分难看，双眼通红。
“清羽，对不起，婶婶瞒了你十年。”她之所以对白清羽那样冷淡不过是心中有愧，不敢面对他而已，如今白清羽已长大，且随父志，并未像白落一般，又发生这等事，她也可以将此事告知他了。
白清羽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不怪你’这三个字，虽然他明白此事与婶婶无关。
“外面好像有打斗声。”小玄道。
“走吧，是他们来了。”白清羽冷淡道。
“阿娘，大哥。”这时白清策跑了过来，见白清羽目光清冷再不如从前那般温和，疑问道“娘，大哥怎么了？”
赵裹儿含着泪摇摇头，对白清策温柔道“清策啊，你要记得，今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生你大哥和你姐姐的气，答应阿娘，好不好？”
“恩。”
“清策真乖。”赵裹儿轻笑了下，将白清策带到了他房内，锁了起来。
落日山庄外。
听闻白清羽的话，白落脸色惊变，他起身要一掌拍在白清羽身上，虽中了一箭，但因极大的怒气和不甘使出了全身力气，那力气足以要人命。
“小心！”众人惊呼。
眼见白落那掌就要落在了白清羽身上，这时不知从何处跑来一人，她一掌推开了白清羽，替他挡下了白落那一掌，这一掌将她击退数丈远，一口鲜血吐在地。
“不要，婶婶。”白清羽惊恐的看着赵裹儿飞出去的身影，追了上去。
“娘！”
“裹儿。”
“婶婶...”白清羽欲将赵裹儿抱在怀里，被白怀吉一把推开了。
“不要...不要怪清羽。”这是赵裹儿生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白怀吉所言。
“阿娘，阿娘，你醒醒，是我，我是清策啊。”白清策这时也跑了过来，他又砸开了房门跑了出来，抱住赵裹儿的尸身失声痛哭。
“啊——！”赵裹儿的死令白清羽崩溃了，他怒吼一声，反身一掌拍在了白落的身上，白落几乎耗尽了内力，完全撑不住他这一掌，再次摔在地上。
“白落，你败局已定。”习初看着白落冷声道。
“弑子弑孙，其畜可乎？”
“畜生！”白怀吉一掌打在白清羽脸上，怒骂道“你再胡说些什么？”
“是他。”白清羽指着白落怒吼道“是他杀了我父亲，今日又要杀我。你早就知道我发现你逆税一事，故今日命人下手要杀我，那只流星镖也是你派人来的。父亲未完成的事我替他完成，今日之事皆是我与褚列一同谋划，是我偷了你的账本，是我告诉他宁无言的长兄是被你派人所杀，是我告知他们武阔最受不得激。”
“你说什么？”白落怒不可遏，当年白艳吉忤逆他，如今他儿子亦来忤逆他。
“那个被你藏在暗室里的账本，我早就发现了，为了不惊动你，我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今日，它已被我送至兰州刺史崔大人手里，‘奉公守法，舍我其谁。’”
从平地的台阶上，已然能够看得清落日山庄外缓缓而来了一群官兵，为首的正是现任兰州刺史岳禁，看来白清羽所言非虚。
“清羽，你...你愧对祖上。”白落恨恨的看着白清羽。
“毁了落日山庄的是你。”
“这落日山庄是祖上几十代的心血，我不过是想经营它，让它越来越好，越来越大，我有何错，我有何错？啊——！”白落重新捡起落日剑，用尽他平生最后一丝力气，冲向白清羽，“我要杀了你，你是毁了落日山庄。”
白落如疯了一半，提着落日剑胡乱砍，势要杀了白清羽，杀了习初，杀了宁无言，杀了龙鹰。
白清羽举起落日剑，想要为父母和婶婶报仇，奈何他再恨白落，可还是下不去手，那是他喊了十九年的爷爷啊。
不过习初和宁无言并无这忧虑，习初从身后又抽出一支翎羽箭，与宁无言一同上前，一箭扎在他右胸口，一刀砍在他脖子上。
白落跪地，血流成河，眼底泛起一丝泪光。“阿爹...我...”我不过是想让你多陪陪我说话而已。
又有谁是生来爱生意，年少的他不过是想多和父亲说说话，而不是日日被父亲拿着落日剑骂道“不够快，再来，爬起来，再来。”不是除了逼着他练习武功，便不会在与他多说一句话。
“阿爹，你看，这是阿娘教我画的骆驼，阿娘说了，她当年从西域来，就是骑骆驼来的。”五岁的白落拿着那张画了骆驼的给他父亲看。
“画什么骆驼，你身为长子，自当以修炼落日剑法为重，什么当官，画画，做生意都与你无关，拿起剑来。”
五岁的白落忍着泪接过那把落日剑，看了一眼被父亲砍破的画。那一刻，年幼的他对习武充满了恨意。
那日她与丫头小薰走的远了，到了临近后山的后院内，后院杂草丛生，平日里并无人去，快至午时时，主仆二人正要从东小院内往回走，突然听见院外传来一阵争吵声，她仔细听了听，争吵两人正是白落和白艳吉。
“父亲，我虽只是一小小士官，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落日山庄百世光明，不要毁在我与父亲手里。”
赵裹儿一惊，心里觉得此事非小事，对小薰道“薰儿，你先回去，告诉厨娘，今日我想吃凉的，让她冰些绿豆汤。”
“是。”小薰被赵裹儿支走了。
院外又传来了声音，白落怒道“放肆，为父苦心教导你多年，就是让你如今来忤逆我吗？”
“儿子不敢，只是父亲不必再多言，此事我定不会遵从父亲，今日我也自当未听见过这话，若父亲再与我多说逆税一事，或我查到父亲有逆税一事，儿子不得不大义灭亲，为了山庄，还望父亲莫要再生此邪念。”
“你......”白落被他气得面色发抖，本以为自己命他自小从文弃武，将来能助自己一臂之力，未成想他竟然如此大逆不道。
“快午时了，父亲回去用饭吧，我也回府衙了，近来忙碌，就不在家用饭了。”白艳吉撂下话后转身离开了，他微微的叹了口气，心里极其失望，没想到他一直敬爱的父亲竟是这等人，希望自己的那番话能惊醒父亲。
方才那番话不过是真话也是气话，如果父亲真的走错了路，他会狠下心来大义灭亲吗？
会，奉公守法，舍我其谁。
“艳儿，既然你想大义灭亲，那就别怪为父不仁。”白落看着白艳吉渐行渐远的身影低声道。
赵裹儿在院内听见白落离开后，惊慌失措的往回走，正巧遇见了来迎她的小薰，小薰见她面色惨白，担忧问道“二夫人，你怎么了？”
“无事。”她摇摇头，看了一眼小薰，这丫头跟了自己七年，向来聪慧，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想必她见自己的脸色也知白落与白艳吉说了什么不该为人知道的话，“薰儿，今日我来此一事不得告诉任何人。”
“恩，小薰知道。”
正当赵裹儿心神不宁犹豫不决不知此事该不该告诉白怀吉时，两日后传来消息，大哥与大嫂便一同坠崖而亡。
赵裹儿知道，此事一定是白落下的手，她知道白怀吉虽不过问山庄的事，但对父亲向来敬重，若真将此事告诉他，别说他不会信，或许还会将此事闹大，那样白落自然会知道她也知晓此事，他既然能狠心杀了自己的儿子，怕未必会放过她，她正有身孕，不敢多言，便将薰儿也赶回了乡下，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这一装，就装了十年。
密室外。
听闻此事段琮几个人大吃一惊，皆看着白清羽，只见他面色十分难看，双眼通红。
“清羽，对不起，婶婶瞒了你十年。”她之所以对白清羽那样冷淡不过是心中有愧，不敢面对他而已，如今白清羽已长大，且随父志，并未像白落一般，又发生这等事，她也可以将此事告知他了。
白清羽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不怪你’这三个字，虽然他明白此事与婶婶无关。
“外面好像有打斗声。”小玄道。
“走吧，是他们来了。”白清羽冷淡道。
“阿娘，大哥。”这时白清策跑了过来，见白清羽目光清冷再不如从前那般温和，疑问道“娘，大哥怎么了？”
赵裹儿含着泪摇摇头，对白清策温柔道“清策啊，你要记得，今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生你大哥和你姐姐的气，答应阿娘，好不好？”
“恩。”
“清策真乖。”赵裹儿轻笑了下，将白清策带到了他房内，锁了起来。
落日山庄外。
听闻白清羽的话，白落脸色惊变，他起身要一掌拍在白清羽身上，虽中了一箭，但因极大的怒气和不甘使出了全身力气，那力气足以要人命。
“小心！”众人惊呼。
眼见白落那掌就要落在了白清羽身上，这时不知从何处跑来一人，她一掌推开了白清羽，替他挡下了白落那一掌，这一掌将她击退数丈远，一口鲜血吐在地。
“不要，婶婶。”白清羽惊恐的看着赵裹儿飞出去的身影，追了上去。
“娘！”
“裹儿。”
“婶婶...”白清羽欲将赵裹儿抱在怀里，被白怀吉一把推开了。
“不要...不要怪清羽。”这是赵裹儿生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白怀吉所言。
“阿娘，阿娘，你醒醒，是我，我是清策啊。”白清策这时也跑了过来，他又砸开了房门跑了出来，抱住赵裹儿的尸身失声痛哭。
“啊——！”赵裹儿的死令白清羽崩溃了，他怒吼一声，反身一掌拍在了白落的身上，白落几乎耗尽了内力，完全撑不住他这一掌，再次摔在地上。
“白落，你败局已定。”习初看着白落冷声道。
“弑子弑孙，其畜可乎？”
“畜生！”白怀吉一掌打在白清羽脸上，怒骂道“你再胡说些什么？”
“是他。”白清羽指着白落怒吼道“是他杀了我父亲，今日又要杀我。你早就知道我发现你逆税一事，故今日命人下手要杀我，那只流星镖也是你派人来的。父亲未完成的事我替他完成，今日之事皆是我与褚列一同谋划，是我偷了你的账本，是我告诉他宁无言的长兄是被你派人所杀，是我告知他们武阔最受不得激。”
“你说什么？”白落怒不可遏，当年白艳吉忤逆他，如今他儿子亦来忤逆他。
“那个被你藏在暗室里的账本，我早就发现了，为了不惊动你，我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今日，它已被我送至兰州刺史崔大人手里，‘奉公守法，舍我其谁。’”
从平地的台阶上，已然能够看得清落日山庄外缓缓而来了一群官兵，为首的正是现任兰州刺史岳禁，看来白清羽所言非虚。
“清羽，你...你愧对祖上。”白落恨恨的看着白清羽。
“毁了落日山庄的是你。”
“这落日山庄是祖上几十代的心血，我不过是想经营它，让它越来越好，越来越大，我有何错，我有何错？啊——！”白落重新捡起落日剑，用尽他平生最后一丝力气，冲向白清羽，“我要杀了你，你是毁了落日山庄。”
白落如疯了一半，提着落日剑胡乱砍，势要杀了白清羽，杀了习初，杀了宁无言，杀了龙鹰。
白清羽举起落日剑，想要为父母和婶婶报仇，奈何他再恨白落，可还是下不去手，那是他喊了十九年的爷爷啊。
不过习初和宁无言并无这忧虑，习初从身后又抽出一支翎羽箭，与宁无言一同上前，一箭扎在他右胸口，一刀砍在他脖子上。
白落跪地，血流成河，眼底泛起一丝泪光。“阿爹...我...”我不过是想让你多陪陪我说话而已。
又有谁是生来爱生意，年少的他不过是想多和父亲说说话，而不是日日被父亲拿着落日剑骂道“不够快，再来，爬起来，再来。”不是除了逼着他练习武功，便不会在与他多说一句话。
“阿爹，你看，这是阿娘教我画的骆驼，阿娘说了，她当年从西域来，就是骑骆驼来的。”五岁的白落拿着那张画了骆驼的给他父亲看。
“画什么骆驼，你身为长子，自当以修炼落日剑法为重，什么当官，画画，做生意都与你无关，拿起剑来。”
五岁的白落忍着泪接过那把落日剑，看了一眼被父亲砍破的画。那一刻，年幼的他对习武充满了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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