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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追逐者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天空中的云彩一动不动,像是一副定格的画卷,时不时有两三点的蓝光在遥远的地平线边闪烁。此时的南半球夜空十分明亮,虽不及太阳普照的光,但是依然给人带来丝丝暖意。

    2484年联合国国际深空成果展览会大厅

    大厅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环状飞行器,直径十二米的它在其他更为巨大的飞行器前显得十分渺小,但它却牢牢占据着大厅的最中央位置,在环状飞行器旁两名东方面孔正在攀谈,询问着对方的研究进度如何或是在开着不咸不淡的玩笑。一个肉嘟嘟的脸紧贴着装着环状飞行器的玻璃窗前,一个小鼻子被挤得扁平,小朋友却仍旧乐此不疲,眼中是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渴望和热切。

    “罗兄,您的孩子似乎对‘阿来夫’号很感兴趣。”其中年轻人向罗海鸣问道。

    “嗯,他很小时候就特别喜欢飞在天上的东西,有时候一架飞机飞过他都会激动半天,咿咿呀呀的说不清楚就要抱我的腿或者抓我的头发,你看,头都给他抓秃了。”罗海鸣似乎对别人关心他的孩子十分受用,笑脸盈盈的把目光放在那个小胖子身上。

    高瘦的年轻人点了点头,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父子俩在这里游玩了,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打我的电话就好了。”说着年轻人递上了名片,褐色的背景上是娟秀的鎏金字体,“道琼斯航天集团”,这是全球最大的民营深空企业,世界上近乎70%的近地面航天器和近乎所有的商用深空航天器都出自于这个由东方人创立并发扬光大的研究集团。

    “阿恺,你在看什么呀。”罗海鸣蹲下身来,一手怀抱过小胖子,一边问道。

    小胖子阿恺还不会说话,一只小胖手指向“阿来夫”号的唇形发动机喷口,一边张大眼睛嘴里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罗海鸣顺着小胖手的方向看去,上面居然爬着一只褐色甲壳的丑陋虫子,庞大的“阿来夫”号是1∶1完全还原的模型机,上面8个唇形发动机喷口完全等距离排列,目的是方便在太空的部分失重或是完全失重条件下能够具有足够的机动能力进行作业,简单的机械结构和道琼斯集团特别研发的太空高强度应力金属,使得以“阿来夫”号原型机及其发展出来的衍生型号成为太空探索的主力,可以说对于星际移民事业的启蒙来说有着巨大的意义。

    那种应力金属具有银白色的反光,使得其在无垠的太空中能成为其他航天器的导航信标,为了完全还原,这架模型机也漆上了同样的白色,灯光下的模型机散发着妖冶的光芒,罗海鸣惊叹于小阿恺的目力。阿恺是罗海鸣领养的孩子,他没有一般孩子的怯懦和怕生,反而对于一切未知的事物有着极强的好奇心,罗海鸣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他认为这至少具备了继承他衣钵的潜能。模型机距离玻璃展览窗很远,小小的甲虫就像挂在十多米树上的黝黑的松果,不起眼但散发着特有的生命力。

    “你能看见那虫子?”罗海鸣向阿恺问,

    “穷子?”

    “是虫子,不是穷子。”罗海鸣努力做着“chong”的嘴型,想让阿恺理解正确的发音,可事实是让阿恺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

    “穷子,穷子。”小阿恺一边笑一边拍手,肥嘟嘟的脸裹挟着天真烂漫,罗海鸣也不愿意看到这张笑脸不开心,所以也只能一边点头“好吧,被你打败了,就是‘穷子’。”

    小阿恺笑得更开心了,罗海鸣没得办法,只是无奈中透露着甜蜜的烦恼,默默地注视小阿恺的动作,时不时的叹两口气。

    云雾遮拦不住太阳的光芒,点点的斑斓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校园的操场边,时光过得很快,也很慢,一切在匆匆中流过,仿佛小草上轻轻浮着的晨露,折射着光芒又在其中缓缓的消亡。校园的红砖如今依旧是校园建设的标准之一,青春的萌动就发生在这些红砖之下,也发生在夏日里凄凄的蝉鸣之中。白月光是那时扎在少女头上的高马尾,教室里充斥的是那时伙伴们的笑声和晚自习没来得及看到的,微醺的夕阳。

    “恺,你要走了是吗?”青涩的少女脸上满是对好友即将离去的依依不舍,阿恺因为成绩优异即将提前踏上大学的道路,这种情况在首都优质的教育资源下时有发生,但总是伴随着青春的阵痛和对未来的美好期望。或许在这之下还潜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少女心事,或许是未来某个已为人妇的女性在夜晚偷偷想起的初恋念想。

    “嗯,最晚下个星期。”阿恺的十分纠结,他最不喜欢的就是类似的事情发生——一边是欢喜,一边是理想,他本来就没有那种可以轻松驾驭各种社交环境的口才,这种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沉默只会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很单纯,但是往往就是这样,命运在不知不觉间擦肩而过,回首来,已找不到彼此身在何方。

    “我们,还会再见吗?”少女的问题让阿恺有点不知所措,“或许吧。”阿恺不太确定是否真的有这种再聚首的机会,敷衍的应承带来的是更为长久的沉默。没有好友一旁打趣,没有风吹起发丝,没有阳光洒落脸庞,就只是平常的沉默,显得刺痛而心伤。

    “哦。”少女一扭头一跺脚走了,只留下懵懵懂懂的阿恺站在原地发愣,阿恺叹口气,蹲下来看着地上正在搬家的蚂蚁,心里很难受,但是说不出话来,总感觉只要一说话就会马上起到反作用,地上的蚂蚁要搬家,雨季开始了。

    2505年秋关于工业资产转移以构建人类新型美好家园的研究报告会

    “我认为,这类研究方案必然是可行的,就我们现在对于月球的勘探程度来说,我们完全可以将大部分的基础工业体系转移至月球,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就在不久前,道琼斯天体集团研发的新型深空探险载人飞船已经发射,目的地是位于天鹰座α星的最外层行星,飞船采用先进的冬眠技术以及量子纠缠密码通信,这位伟大的航天员是我的儿子,我为他感到骄傲,为他感到自豪。而应用于深空探险载人飞船的超高应力纤维金属已经在道琼斯集团的支持下实行了量产,这意味着地球的工业化水平将进入新的台阶,新型材料的研发使得大型运输舰船的组建和成功提供了可能,相信我们,在不久的将来,人类的足迹将踏上星空的每一片角落。”

    罗海鸣在会议上发了言,他是中国方面的代表,也是整个事件的主要支持者和拥护者,他相信人类未来的希望在那片星空之中,更相信借助道环斯集团人类能够彻彻底底的在星空之中站稳脚跟。

    “女士们,先生们,同志们,我们将在这次的技术飞跃中脱离地球的束缚,我们将开辟从前不可想象的未来,或许你们会说,现在的生活已经足够精彩,可是,人类的骨子里扎根的就是对星空的渴望,过去的两百年里,我们先是登上了月球,后来又登陆了火星,在逐一造访我们的邻居之后,我们又有了新的宏伟计划,流水号去往天边,为我们带来遥远世界的正式面貌,刚发射不久的绝弦号则是为了我们未来的幸福而战的。只要能找到新的家园,我们就能够借助成熟的星际航行技术去到那里,能够进行自我复制的机器人会为我们做好先行准备。”

    台下掌声雷动,不少记者已经捏着手上的问题想要询问,罗海鸣看着眼前的一切,追逐星空是他一生的梦想,现在将由他的儿子替他完成,不知道前方的路途将会有多遥远,揣揣不安被隐藏在心底,显露出来的只有对这个项目的绝对信心。

    在报告会场外,雨已经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了。

    2532年,绝弦号在距天鹰座α星12光年处失联,这场事件让一些人尘封了27年的记忆重新被唤起,他们记起来了27年前还有一个年轻人远赴了遥远的星系,想带去人类社会的气息。

    罗海鸣在这件事情发生的前几天去世了,死于脑干衰竭,他仿佛在绝弦号发射出去的一瞬间就知道了结局,不知道他甘不甘心,只知道他的家人后来都移居到了月球基地,成为第一批非道琼斯集团人员进入月球基地的人之一。

    绝弦号的事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过去那些谴责道琼斯集团的人又从网络各处冒了出来,这是道琼斯集团成立如此久以来发生的第一例重大事故,或许是钦佩,或许是作为纪念,在网络上的风波消停下去之后,道琼斯的董事会成员之一,张源一博士为那个远航的勇士赠予了一个称号。

    第一追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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