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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安然,只因有你

    接了陶怡办完出院手续,夏磊便叫好了车,直奔前天才签好租约的房子,就在他自己租住的小区里,所以格外熟门熟路。邀请陶怡同住的念头,曾在他脑海里一晃而过,却立刻被否决了——他不想这么快,“但如果在同一个小区,至少照固她,会比较方便吧”,他这么对自己说。

    陶怡在他的搀扶下,亦步亦趋地进了这个陌生的“家”,虽然不大,但总体都很整洁舒适,暗暗感叹。“你家是不是也不远?”她突然问道。

    夏磊的脸倏地就红到了耳根,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呃,是,在,在最后那排房子!”他扭捏的声音更像在找借口:“我,我最近换班本来就有点忙,也没空一直上网看,就在小区门口的中介打听了一下。这家房东原来想拿这里做儿子的婚房的,所以弄的很干净的,不过小两口挣了大钱,自己买房了……”

    突然说到“婚房”,明明是别人家的事,却在说者和听者心里都猛地敲了一下,仿佛犯了什么忌讳。

    陶怡也忍不住想笑,忍了忍,岔开话题道:“把你银行卡给我!”

    “啊?”

    “给你转房租啊!想什么呢!”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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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钱庄里提了长天指定账户里的钱,还清工程款后,我心头的负担轻多了。此刻刚从午睡中起来不久,我从赏月楼出来到园子各处走了一圈后回到玉绣楼叫老爷和长平起来。

    谁知等我登上二楼时,隔着长廊,看见老爷已经在长平屋里了。爷俩的精神看起来都很好,老爷正在写字教平儿认。

    我不愿去打扰他们,就隔着廊静静地望着。烈日炎炎走了许多路的我身上已有了汗,但在这里,庭中的广玉兰高大茂盛,枝叶荫蔽了半条四方的回廊,凉风习习,蝉声朗朗,心也跟着清静下来。树枝间立着点点的白花,甚是悦目。

    有人在这里给我吟过玉兰诗,有人在这里同我假想过来世。其实我真的不敢奢望来世,如果来世还要重蹈今生的错误。

    过去的三年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安定而满足的三年:平儿健康地长大,而且聪明伶俐,偶尔有些调皮捣蛋,但总的说来还是很乖巧,尤其听长天的话(长天说让孩子从小单独睡对孩子的将来好,老爷也赞成,我颇为不舍,于是挑了距赏月楼最近的一间房给他做卧室,由奶妈看着);老爷也很放心把家全权交给我,基本不过问,虽然我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当初他在书房里对长天和若兰说了些什么,但只要他信任我,我一定有办法把这个家管好——因为还有长天在。

    我还记得去年的春天,这棵玉兰树上开始诞生花苞的时候,恰巧我和长天从底下经过。

    那时候,二太太新故,但他已经有意去南京拓展南京的生意了。我很怕他也会借此离开我,他却安慰我这完全是为了孟家钱庄发展的需要,并且在城西的仁和里三陕会馆里买下了一座院子。以后他和绢风搬去了南京,每次回来几乎都会找机会约我在那里幽会。

    那一天,我们在玉绣楼的廊下,正好谈起给二太太办丧事的礼仪和财务问题,意外瞥见树梢上新萌发的花骨朵。

    “那不会是二太太的化身?”我凝视着那朵白兰花问。她的去世是解脱,但终究有我的责任,逼走了若兰,她连个贴心的亲人也没有了,老爷虽然天天去看她,她不能言语,起先还有泪,后来渐渐痴呆了。

    老爷有心想找若兰回来再挽留挽留垂危的二太太,但派出去的人回来都说,苏州康家已迁走,无人知道康家小姐的去向了。

    长天摇摇头劝我:“玉乔,过去的就让他们过去吧。”

    我牵牵嘴角,不无哀伤:“我听老爷说过她的故事,其实也是个孤苦伶仃的女人,除了这园子,还认得哪儿?她对这里有怨气,灵魂不愿走开的。”

    “玉儿。”

    我不管他的劝阻,即便他用最亲昵的呼唤:“我对这里也有怨气。长天,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肯离开这里的;如果,你下辈子还记得我,就来这里接我,让我做你名正言顺的妻,你愿不愿意?”

    他凝视着我的眼睛,终于点头说:“我会的。”

    我不认为自己真的爱上了长天,三年前,当若兰把长明的日记宣读出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再相信爱情了,更何况我一直都有一个丈夫。

    我只爱我的孩子、我的父母,也许还有为保全他们的、我在孟家的地位。但和他在一起,我能感到快乐和安稳,比如他的体贴和实实在在的帮助,令我相信我们的亲密关系具有存在的价值。

    然而隐隐地,我又怀疑这层关系能够长期存在的可能性。会不会出现第二个长明我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第二个若兰我更没有把握。如果真的有一天,三年前的一幕重演,我想我将无力回天。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回头想叫阿辛,却只看见卿姐在身后侍立。“阿辛呢?”

    “她刚被老杜叫走了,她男人又来了。”卿姐答我,我皱皱眉头也无可奈何。

    阿辛的忠诚我并不怀疑,只是近来她家里总是麻烦不断。她的丈夫齐力进了几次城后,一头扎进了城西的赌坊,旺不了的手气、戒不掉的赌瘾,输了钱就来孟园找阿辛要。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她的月俸比起孟园里大部分下人已属不薄,但又要供养婆婆和儿子,又要给齐力还债,自己就过得很拮据了。

    说话声惊动了对面的平儿,朝着这边就喊:“娘!”我只得沿着回廊向那书房走去。老爷放下了笔,让平儿跑出去。我亲昵地贴了贴孩子嫩滑的脸庞,问:“平儿今天学了多少字?辛不辛苦啊?”

    他拉着我走到书桌前向我炫耀:“这是我的名字:长——平——;这是大哥的名字:长——天——;这是娘的名字:玉——乔——”

    老爷也过来爱抚着平儿的小脑袋:“我教他一些简单的字,这孩子学得倒也快。”我颇感欣慰,继续对孩子说:“平儿学字累不累?娘那里有现做好的绿豆百合汤,去不去喝?”

    “嗯!”他答应地爽快,跑得也快,拉着卿姐走到前头,把爹娘都抛脑后了。

    “卿姐,小弟弟几时会回来?”平儿在问。

    “什么小弟弟呀,那是三少爷的小侄儿!宜忠小少爷满月的时候就回来了,您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真的吗?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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