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人乱战

    天士山，位于东荒以西，主峰巍峨雄俊，气势磅礴，山体直插层云，似有亿万丈之高。从半山腰处往上，终年云雾缭绕，不可见其真容，却给此山增添了不少神秘气息。山阳处有大河名为“伊水”，向东一路奔流汇入东海。

    山南，有一村寨，远远望去，座座房屋以白茅草为顶，黑泥土筑墙。村落外围南面，西面和东面分别以石块条木铸成高大坚固的三面寨墙。至于北面，则是一整块两丈来高，十几丈长的漆黑巨石，似一座狭长的小山般，对村落形成一个完整的防护。

    这巨石如天外飞来，据村中长者传言，不知何年何月从天外陨落此地。这石头坚硬无比，敲击之下有金铁之声。想来此处是先有这块黑色巨石，后来才有这个村落出现。这一处村落，也因此得名为“黑石村”。

    村东头有一户人家，房屋比起周围的人家来显得矮小不少，却比其他人家多了一个后院，院子后面紧挨着那块高大的黑色巨石，院中有木炭，矿石，以及劈好的柴薪堆积，还有一个造型简单的高炉，炉体上早已爬满被火焰和岁月侵蚀的痕迹。

    此时太阳东升不久，炉火微微燃烧，偶尔传来噼啪声响，冒出几缕幽幽的的青烟，飘散入碧蓝如洗的天空中。挨着火炉边是一个残破的砧台，应当是用来打制金铁器具。

    少年人王真，此时正在炉前，乌黑的双眉微皱，纯净的双眸紧盯着火中翻转着的一整只肥鸡。直至那烤鸡金黄油亮，香气弥漫，他才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咽了一口口水，知道此时还不能急，忙将木棍上的肥鸡从火中抽出来，取来旁边一个陶瓶，娴熟地挥撒上几粒盐巴，那动作竟然有种难言的韵味，仿佛给这烤鸡重新注入了灵魂。待到盐粒融化，再将肥鸡深入火中炙烤片刻。

    “咕噜噜”的声音从王真肚子里传来，仿佛肚中饿鬼迫切的嘶嚎。少年人此时方才长舒一口气，满意地点点头，将烤鸡再次从火中取出，放在砧台上，转身进屋取出一柄黑色长剑，将那肥鸡一剑两段。剩下半只鸡也顾不上吃，取了半只，飞一般的跑出家门，来到村子西边的一户人家。

    “浮川先生，我给您送好吃的来了！”

    王真兴奋地大声叫道。

    浮川先生乃是这户人家的主人，年过五旬，唇上和下颌有须，面容和蔼可亲，头发半白，梳理的整整齐齐，一丝不乱。

    “你这烤鸡确实不赖，卖相上虽不比我在大城里吃的那些，滋味却不俗。”

    浮川先生看着眼前的少年人笑道，随即又问道：

    “你父母随村中人去阳城采买应有十日了吧，算算日子此时应该离家不远喽。”

    王真不住地点头称是，回道：

    “往日最迟正午前便能到家，所以我才提前烤了一只肥鸡，半只送来给先生，半只等我爹娘回来吃呢！”

    三年前，出走半生的浮川先生回到村中，叶落归根。浮川先生行走大荒，见多识广，又懂得识文断字，得到村中人分外敬重，称呼其为“先生”。

    此时的大荒，文字在普通人眼中乃是极为殊圣的，识得文字的人并不多见。机会难得，王真的父母便让他跟着浮川先生在闲时学认字。浮川先生倒也乐意教授少年一干人等。

    令浮川先生头疼的是，别的少年人快则八九个月，慢则一年便能学完识字，到王真这里折腾来折腾去花了两年多时间才学了个大概。偏偏王真极为上进，对于每个文字，以及文字连起来所展示的一切含义着迷不已。

    另一方面，王真也从识字这件事开始认识到自己确实不如别人那么聪慧，用浮川先生的话来说就是“驽钝”。每当想到这里，就有一种自卑的感觉充斥心间，他也曾偷偷难过许久。到后来听得浮川先生评价他虽然“驽钝”，但心性颇佳，于是少年人转念间便心情大好，竟然为浮川先用“驽钝”这样厉害的词评价自己而沾沾自喜。

    或许，能被如此特别创造出来的文词描述，并不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

    从浮川先生这里，王真不单学习了文字，更多地听说了关于外面的世界，那是真正的大荒之中，是这个小小的黑石村之外的世界。那些神仙鬼怪，异兽妖邪，奇珍异宝，夺天奇景，荒诞不经的人和故事，让王真，一个从小长于村寨中的少年人心驰神往。

    浮川先生接过半只肥鸡，看着顺滑平整的切口，猜出来王真是将那把经常背在身后的黑剑当做厨刀来用，顿觉有趣，打趣道：

    “以长剑斩鸡，倒也是妙用，不如你这烤鸡做法就叫‘剑斩鸡’罢。”

    说着撕下一块鸡腿递给王真，温声叹道：

    “吃吧，正是长力气的时候，你自己舍不得吃，还拿来孝敬我，真难为你有心了。”

    王真犹豫着接过，对上浮川先生温和却不容拒绝的目光，躬身行礼道：

    “多谢先生！”然后与浮川先生相视一笑，开心地啃起了手中的鸡腿。

    他闭上眼睛，细细品味鸡腿的美味。

    不知何时，远处南方的大片天空变得一片漆黑如墨，黑云正对着一团赤色火云；浓重的黑云中似有无数噬魂厉鬼凄厉惨叫，如一座黑色的大岳般，想要随时撞向大地。

    与黑云相比，那赤色火云虽只是小小一团，气势却不落下风。火云如傍晚的红霞，霞光散射出道道剑形赤色光芒，即便远隔十多里，似乎也能感受到惊人的热浪。二者彼此对立冲击，似在交战一般。而近处的天色依旧如常。

    浮川先生抬头，眉头紧皱，神色凝重的看着远方天空的异样。王真睁开眼睛，正要同浮川先生说话，却见浮川先生动作未变，依旧仰望着天空，口中喃喃自语道：“万幸离此处还算远。”

    到此时王真才察觉到到天空上的异状，被这骇人的景象吓得心脏怦怦直跳，却又忍不住想要去看个究竟。黑石村中有人此时也注意到了这奇异的景象，发出的惊呼声远远传来。

    “先生，天上……天上这是怎么了？”少年人忙问道：“这是神仙在打架么？”

    浮川先生此时转过头来，似乎看出来王真有些害怕，出言安慰道：

    “莫慌，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神人乱战’吗？”

    浮川先生抬起右手指向远处天空，平静道：

    “这就是了，所幸离此处尚有距离。我早年有些际遇，得以远游，远远地见到过一次神人乱战，可那景象远无法和这回的相比。倒是这些神仙争战所在，凡人皆遭了殃。唉！”浮川先生说完重重叹息一声。

    听到此处，刚才还慌张的少年猛地一个激灵，急声道：

    “南方，是南方，这是阳城的方向啊！”

    阳城处在黑石村南面四百多里外，伊水之南，是方圆万里内唯一的大城。王真的父母与村中青壮男女二十多人十日前带着防身武器和一应粮食土产去阳城买卖。

    村寨中的青壮身体矫健，吃苦耐劳，脚力非比寻常，但是路上艰险，不得不避开凶禽猛兽和妖邪水怪的所在，还要带着长短武器，以作防身护卫，因此每日也只得行走几十里路。按照往常的时间，今日应当已经渡过伊水离村寨不远了。那神人乱战之地或许此刻正是王真父母一行人的所在。

    天上的黑云与火云交织在一起，彼此切割拉锯，黑云似要将火云围困，火云发出的剑形光芒越来越弱，眼看着要随时熄灭。一道无比巨大的剑形红光一闪而过，眨眼间“轰！”地一声惊雷般的炸响传来，地面也在震动。心中担忧的王真一个不稳跌落在地，睁眼去看时，却见黑云已然消散干净，火云也暗淡下来，随即迅速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