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笫五十五章丶乌泰争银

    乌泰王爷很不高兴。乌泰王爷闷坐在洮儿河和归流河交汇处的王爷府内,心情一点也没受绿油油茁壮生长的地里庄稼影响,对风调雨顺提不起兴趣。他心疼放垦收取的地价银子不能全部进他的腰包。他还指望放荒卖地收银子还账哪。

    王爷府的后院是福晋们的寝宫,乌泰王爷有五位福晋,她们的寝宫都装饰的富丽堂皇。每位福晋都环绕了十几位丫环。吃穿用度都是从京城采购来的,乌泰王爷要讲王爷的排场。

    乌泰王爷进京打点各路王公权贵,也要带几十万两。从阿巴勒图身上收来的税赋根本不够王爷府的支出。为了维持王爷府的豪华生活,乌泰王爷到京城里的钱庄借钱。京城里的钱庄隔三差五就派人来催还债。乌泰王爷便背着朝廷放垦荒地,收到的押荒银用来挥霍和还债。朝廷叫停了乌泰对札萨克图王旗荒地的私垦,却开始对札萨克图王旗的荒地进行官垦。

    乌泰王爷气愤难捺,我一个郡王连自己领地内的土地都做不了主,这王爷当的真憋气。他在王爷府里愤愤不平的走来走出,接连惩治了几名仆役。心里暗暗想,如果不受清廷节制,就不受朝廷的窝囊气了。对着朝廷方向骂道:"早晚有一天,我让你知道我不是你的奴仆,和你是平起平坐的。"  

    乌泰王爷骂了一顿后,便想到他新娶的五福晋房里消消火气。他从议事厅走出来,向王爷府的后院走去。

    五福晋见他来了,嘟着小嘴要半年前他答应的一套珠宝头饰。乌泰王爷凑了半年,钱还没凑够。他到五福晋房里睡觉,五福晋正好抓住了他,撒娇卖乖闹了半夜,直到他答应马上就买才放过。

    五福晋是乌泰王爷从京城娶回来的,出身官宦人家,很有心计。见乌泰王爷答应了,马上破涕为笑,使用全身解数,把乌泰王爷伺候的舒舒坦坦。她紧贴在乌泰王爷身上,温香软玉,燕声呢喃。乌泰王爷心情愉悦起来。

    早晨起来,三福晋又拦住他,三福晋的娘家是奉天满族权贵,一贯骄横。不满地对乌泰王爷说:"你要给五福晋买珠宝头饰,我也要一套。"二福晋又缠着他要去京城买几匹丝绸。

    福晋们闹得他不得安生。找到了招垦放荒这一条搂银子的门道,才把福晋们应付的消停点。刚放垦几年,朝廷就说他私自放荒,不但不让他再放了,还暂停他的札萨克图王旗的札萨克印务。朝廷却搞起了官垦。乌泰王爷见白花花的地价银子被札萨克图蒙荒行局收走了,眼睛都红了。他开始处处给札萨克图蒙荒行局设阻。

    朝廷为缓和札萨克图王旗牧民的情绪,答应从放垦札萨克图王旗土地收取的荒地价银子里,按照比例分给札萨克图王旗的台吉壮丁们一部分。台吉壮丁们听到这一消息后,都翘首以盼分银子。

    札萨克图蒙荒行局在分配笫一次放荒收取的将近四十九万两银子时,定立个章程,朝廷丶乌泰王爷丶札萨克图王旗的台吉壮丁各分三分之一。但是分给乌泰王爷的三分之一要扣除乌泰私垦时收取的押荒银。

    乌泰收的押荒银超过分给他的三分之一银子。按照札萨克图蒙荒行局定立的这一章程,乌泰王爷不仅得不到银子,还要归还札萨克图蒙荒行局他已经预支的四万多两银子。蒙荒行局还催促乌泰王爷还银子。

    乌泰王爷不满,向盛京将军府提出置疑。后札萨克图蒙荒行局又定立章程,朝廷和札萨克图王旗按下等地每垧荒地的地价银子一两四钱的标准收取地价银子,朝廷和札萨克图王旗对半分。中等地增加的四钱,上等地增加的八钱,城基地加价四钱,全部归札萨克图王旗。

    但乌泰王爷只能拿到分给札萨克图王旗地价银子的五成,二成五要归庙仓,二成五分给全旗台吉壮丁。乌泰王爷私自放荒收取的押荒银,要从分给乌泰王爷的五成里扣出。

    札萨克图王旗的台吉壮丁们并不满意这个分配章程,土地放垦前,札萨克图王旗的台吉壮丁们都靠放牧为生,乌泰王爷卖的都是洮儿河两岸水草丰美的草场,台吉壮丁们被迫迁往偏远的北方地方轮牧。可放牧草场越来越拥挤,畜群数量也在减少。朝廷和乌泰王爷收取的赋税还重,本旗台吉壮丁都生活的困苦不堪。

    贫苦牧民们平时是吃不上牛羊肉的,舍不得宰杀牲畜,只能吃点奶食炒米裹腹,过年了才能吃上一顿羊肉,草场上出没的土拨鼠就是放牧人解馋的肉食。

    放垦开始,一些牧民被迫领荒种地,变成农民。但对稼穑生疏,收成极少。难以裹腹,仍然饥寒交迫。不停的放垦激起了札萨克图王旗牧民反抗,连年暴发牧民的暴动,札萨克图王旗一直动荡安。可是乌泰王爷却拿到了分给札萨克图王旗的荒地价银子的五成。这又引起台吉壮丁们的不满。

    札萨克图王旗的台吉壮丁们联合起来告到札萨克图蒙荒行局。提出乌泰王爷只能拿城基加价的四钱银子。而头等地加价的八钱,和二等地加价的四钱,也都应分给贫穷的蒙民。

    乌泰王爷对朝廷也愤愤不满,他分得了给札萨克图王旗的荒地价银子的五成,但都抵扣了他过去收取的押荒银。而且扣完抵扣后乌泰王爷不仅什么也没有得到,乌泰王爷还欠札萨克图蒙荒行局银子。

    乌泰王爷又向盛京将军府提出他的方案。按基础地价分给札萨克图王旗的银子乌泰王爷拿一半外,头等地加价的八钱,二等地加价的四钱,也应分给乌泰王爷。

    札萨克图王旗的台吉壮丁们对乌泰王爷的不满在激化。札萨克图王旗的台吉壮丁们都眼巴巴地等着分银子,却迟迟不见的动静。正等着分银子的札萨克图王旗台吉壮丁们疑窦丛生,草原上物议纷纷。

    到了晚上,牲畜入圈后闲暇下来的人们便骑上马到附近蒙古包,相互打听荒地价银子的消息。乌泰王爷要分头等地加价的八钱,二等地加价的四钱银子信息不胫而走。

    信息传开后,全旗台吉壮丁舆情大哗,情绪汹汹。这天,札萨克图王旗的一群台吉聚集到乌兰河岸上的被革协理台吉朋苏克巴勒珠尔的牧场。朋苏克巴勒珠尔见来了这么多人,赶紧让牧丁抓羊,把客人让到蒙古包,吩咐仆人熬奶茶。

    众人坐下,一位台吉端起奶茶碗喝了一口,愤愤地说:"乌泰王爷收留嘎达乃蒙古勒(从喀喇沁丶土默特丶敖汉丶奈曼等地逃难到札萨克图王旗的蒙古人。)他收取了地租,我们的牧场都变成耕地了,现在朝廷又把草场放给内地人开荒,我们只好到天边的索岳尔济山下轮牧。远不说,草场还小,我们的日子越来越难了。"

    另一位台吉接着说:"我们都是老祖宗布达齐的血脉,都出身孛儿只斤氏,他乌泰也是远支贵族血脉,达特巴札木苏王爷无子无兄弟,布彦图借协理台吉位置把郡王抢到他的家族。现在整个札萨克图王旗都是他的了。凭什么就该他乌泰承袭郡王王位?老祖宗留给全体子孙的土地,凭什么地价银子他拿大头还不满意?还要多拿?“

    又一位台吉说:"不用扯那么远,本旗台吉壮丁已经困苦不堪,活不下去了。乌泰不应不顾及本旗台吉壮丁生死,与民争利。头等地加价的八钱,二等地加价的四钱银子我们得要回来。"

    众人异口同声地说:"对,不能让乌泰扣了我们该得的银子。"众人把目光转向朋苏克巴勒珠尔,期望他拿一个主

    朋苏克巴勒珠尔沉思一下,说:"全旗台吉壮丁一起找乌泰王爷,不给就去告他。"众人纷纷赞同,商量回后连夜就去各蒙古包串连。

    这一天,天空清朗,微风熙熙,乌泰王爷早晨起来,站在王府大院内伸一个懒腰,便向餐厅走去。仆人们已经准备好早餐,乌泰王爷坐在餐桌旁,女仆小心翼翼地端起银酒壶,向银碗里倒满马奶酒,递给乌泰王爷。

    乌泰王爷接过来一饮而进,拈起一块鹿肉干,慢慢地咀嚼着,显得心事重重。乌泰王爷风闻札萨克图王旗的台吉壮丁们对他要拿头等地加价的八钱,二等地加价的四钱银子情绪汹汹,有些不高兴。札萨克图王旗竟然有人敢违抗他的旨意,找出领头的必须惩罚。不然王位坐不稳。

    乌泰王爷愤愤地想:"我在札萨克图王旗就是神,札萨克图王旗一切都是我的,扔到桌子底下的羊骨头带点肉是我在关爱你们这些低贱的找主人乞食的家狗。没有我乌泰王爷,札萨克图王旗什么都不是。为了点地价银子你们就合起来反对我?"

    乌泰王爷很生气,但不害怕。朝廷有枪。虽然他瞧不起朝廷的军队,让洋人打得屁滚尿流,但是朝廷的军队再孱弱,收拾札萨克图王旗内的这帮手无寸铁的牧民还是轻松的。朝廷养兵不就是为了坐稳龙椅吗?也包括他这把王椅。

    王爷府外传来喧闹声,打扰了乌泰王爷的清静。乌泰王爷皱起眉头,对仆人说:"出去看看,谁在王府大门外喧哗?"

    仆人跑出了王爷府大门,向外一看,只见一群群的人群,有骑马的,有步行的,三人五人一群,十人八人一伙,结伴而来。王爷府外森林里的道路上络绎不绝。

    仆人惊奇地问大门卫兵:"这是怎么回事?"大门卫兵摇摇头,说:"不知道,已经有上千人了。"仆人跑回去禀报乌泰王爷说:"王爷,大门外来了许多人,都是本旗的台吉壮丁。路上还有人陆续往这里来,不知道要干什么。"

    乌泰王爷听了也莫名其妙,挥手对仆人说:"再去打探。"仆人又跑出了王爷府大门。乌泰王爷纳闷:"难道真有人敢不知死活地串连一些台吉壮丁来找他?这些只配跪在他面前俯首顺从的贱民竟敢在他面前站起来?"

    乌泰王爷还是过于自信了,仆人又跑回来禀报:"王爷,好象全旗的台吉壮丁都来了,领头的是朋苏克巴勒珠尔。他们指名要你出去见面。"乌泰王爷有些发慌,他站起来,叫过来王府侍卫队。身边有了五十名背枪的侍卫,乌泰王爷镇定一些。他在侍卫陪同下走到大门的台阶上。

    乌泰王爷站在大门的台阶上向下一看,不觉得小腿发软。大门外的空地上站满了人。空地站不下,人群一直延伸到道路上,看不见尽头。足有四千多人聚集在王府大门前,都是札萨克图王旗的台吉壮丁。

    朋苏克巴勒珠尔走到台阶前,乌泰王爷內心恐惧,脸上却拿出一副严厉神态,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朋苏克巴勒珠尔说:"王爷,我们没有歹意,只是来问问,你是不是要争头等地加价的八钱,二等地加价的四钱地价银子?札萨克图王旗的贫苦蒙民已经失去草场,沒有地方轮牧,流离失所,饥寒交迫,无法生存,请王爷多给札萨克图王旗的贫苦蒙民们留点银子。让贫苦蒙民们活下去。"

    乌泰王爷听了,知道不是来杀他的,放下心来。奸猾地说:"本王爱民如子,你们都是我的子民,我怎么能占你们的银子呢?只不过旗务支出繁重,花销颇大,想多拿些银子也是为了札萨克图王旗好嘛。"

    朋苏克巴勒珠尔说:"卖札萨克图王旗的土地去还为了夺取王位送给京城大官银子欠的债也是为了札萨克图王旗好吗?草场都放垦变成耕地了,我们的畜群越来越小,牧丁们都吃不上饭了,等着地价银子过日子呢。给札萨克图王旗的贫苦蒙民们多留点银子,让他们能对付活下去。"

    乌泰王爷马上现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王府的日子也难过呢,一天都宰不上一只羊。"

    朋苏克巴勒珠尔说:"贫苦蒙民连炒米都吃不上。全旗的台吉壮丁都来了,都等着王爷发发慈悲,不要和全旗的贫苦蒙民们地价银子。今天您一定给我们一个答复。"

    乌泰王爷不耐烦地说:"王爷体谅你们,你们也要知道感恩。札萨克图王旗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你们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没有我你们那能活到今天?我多拿点银子不是天经地义?我多拿点银子也是为了札萨克图王旗,你们要拿银子不怕我抓你们?对付着活得了,要什么银子?冬天洞里的土拨鼠,不知道死活。"

    朋苏克巴勒珠尔气得目瞪口呆,扭身下台阶和众人商量,今天乌泰王爷肯定不会拿银子了,回去等三天,再来找乌泰王爷。众人无奈散去。

    要地价银子的人们都散了,乌泰王爷如释重负,回到王爷府院里,吩咐大门守卫把王爷府大门侧门都关严,让仆人到后院准备马车。然后回到大福晋的房间。

    大福晋正闲极无聊的在小院里磕着瓜子看狗打架,乌泰王爷进屋,先躺在炕上抽了半天大烟。抽完烟便精神焕发,对大福晋说:"明天我起早就走。去哈尔滨。"

    大福晋关切地问:"去哈尔滨干什么,有急事啊。"

    乌泰王爷说:"札萨克图王旗太乱了,我去哈尔滨避避风头。哈尔滨还有几位俄国人朋友,我去拜访一下他们。"

    大福晋说:"没有朝廷旨意,你不能离开札萨克图王旗啊。私自离开札萨克图王旗朝廷要治罪的。你要私自离开札萨克图王旗?"

    乌泰王爷鼻子"哼"了一声,说:"朝廷自顾不暇,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再说朝廷也怕俄国人。"

    笫二天早晨,天空还一片漆黑,乌泰王爷便爬了起来。侍女端来滚烫的奶茶,乌泰王爷接过来,连喝了三银碗,顿时出了一身汗,浑身通泰。精神抖擞地走到后院。

    马夫已经套好马车,十名侍卫立在马头旁。乌泰王爷蹬上马车,侍卫们一起上马。马夫挥鞭轻叱一声,四匹马轻快地跑了起来。

    天亮以后,札萨克图王旗的台吉壮丁知道了乌泰王爷已经离开札萨克图王旗,朋苏克巴勒珠尔和众人商量:"乌泰王爷跑了,我们就去札萨克图蒙荒行局告他。"

    几天后,札萨克图王旗的台吉壮丁们有骑马,有的驾车赶往双流镇,札萨克图蒙荒行局门前也聚集了四千多人,朋苏克巴勒珠尔代表札萨克图王旗的台吉壮丁们递上状子,告乌泰王爷私自放垦,榨取民利,不顾札萨克图王旗贫苦蒙民死活。要求札萨克图蒙荒行局把头等地加价的八钱,二等地加价的四钱地价银子分给札萨克图王旗的贫苦蒙民。札萨克图王旗台吉壮丁的地价银子不要经过乌泰王爷的手。

    札萨克图蒙荒行局把札萨克图王旗混乱的局面报到盛京将军增祺,盛京将军增祺决定将分给札萨克图王旗的正价银子和头等地加价的八钱,二等地加价的四钱地价银子合在一起,乌泰王爷分四成,札萨克图王旗台吉壮丁分三成五。

    这场风波过后,乌泰王爷在札萨克图王旗的权力威信迅速下降,札萨克图蒙荒行局的地位获得提高,盟旗王爷制度走到了末路。

    朋苏克巴勒珠尔和一群札萨克图王旗的台吉们来到协理台吉巴图济尔噶勒的府邸。朋苏克巴勒珠尔对巴图济尔噶勒说:"乌泰王爷私自携印离开札萨克图王旗,不知去向。"

    巴图济尔噶勒紧张起来,说:"朝廷禁令王爷不经朝廷允许就离开本旗。乌泰王爷还是私自携印离开。这件事不上奏朝廷我们也要受处罚。要马上给朝廷上奏折。"

    朋苏克巴勒珠尔说:"不体恤旗民,一味掠夺压榨民众,蒙民已经困苦至极。正好奏他一本。告不倒,也让他收敛点。"

    札萨克图王旗台吉上吿乌泰王爷"敛财虐众,不恤旗艰,通匪抢掠。和携印私自离开札萨克图王旗,不知去向"的奏折送到了理藩院,理藩院代奏朝廷。

    乌泰王爷去齐齐哈尔会见俄国朋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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